段牧监先是愕然,但马上拱手道:“能为爵爷效劳,那是卑职的福分,卑职自当尽职。”
“很好。”秦逍笑道:“段牧监,待会儿你将牧场的账册都给我送来,我也具体了解一下情况。我以后未必能常来这边,你将手下的官吏都召集起来,我也认识一下,嘱咐几句。”
“爵爷,除了一名典丞,牧场其他的官员都在这边。”段牧监回头指了指身后一众官吏道:“副监、监丞、典丞都在这里了。”
秦逍抬头看过去,段牧监身后七八名官员同时拱手行礼。
“诸位都免礼吧。”秦逍抬抬手,含笑道:“段牧监,这里战马充沛,我这边正好还缺一批战马,你们辛苦一番,三天之内给我调拨三千匹战马送到松阳草场,那边许多弟兄还等着战马训练.....!”
段牧监脸色微变,拱手道:“爵爷,这.....恐怕不行。”
“不行?”秦逍诧异道:“为何?你这边不是有许多战马吗?龙锐军奉旨出关练兵,正是缺乏战马的时候,从这里调拨战马难道有什么问题?”
段牧监忙道:“爵爷误会了,要调拨战马,需要太仆寺的调令,没有太仆寺的手令,若有都护府的手令也可以。各司衙门都有规矩,没有调拨战马的手令,任何人都无法从这里拨走一匹战马。”
“原来如此。”秦逍似乎这才明白过来,笑道:“无妨。我已经派人赶去京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太仆寺很快就会下令,不但将狐苏马场划归龙锐军作为蓄马之地,这里蓄养的战马也都将调拨为龙锐军所用。”
段牧监更是吃惊,急道:“爵爷,这些战马已经有了主人,不能再调拨了。”不等秦逍多言,接着道:“恕卑职直言,这片马场的战马一直都是供应辽东军所需,是无法调拨给其他兵马的。”
“此话怎讲?”
段牧监身后一名官员忍不住道:“爵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狐苏马场的战马只供应给辽东军,这已经是延续了几十年的规矩,这几十年下来,还真没有听说狐苏的马场有一匹战马调拨给其他兵马。龙锐军练兵需要战马,狐苏马场这边还真是无能为力。”
此人话一出口,其他人也都是纷纷点头。
段牧监顿时也有了几分底气,笑道:“爵爷,他们说的并不错。辽东军每季都会派人前来挑选战马补入军中,特别是开春之后,这里至少有一半的战马会被调走,如果爵爷从这里调走几千匹战马,到时候辽东军派人过来没有良马可调,咱们这些人的脑袋只怕都是保不住的。”
“保不住脑袋,与我有什么关系?”秦逍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前一刻还是和蔼得很,此刻却是冷漠异常。
段牧监等人都是一怔。
“调拨骏马的军令给我。”秦逍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伸出手:“既然辽东军要从狐苏牧场调拨军马,调拨战马的公函在哪里?现在就给我看。”
段牧监忙道:“爵爷,开春之后才会调马,公文此时肯定还无法送到.....!”
“所以你们口里所说要将战马调给辽东军,不是都护府的命令,也不是太仆寺的命令,而是你们自作主张?”秦逍冷冷道。
段牧监额头冒汗,解释道:“爵爷,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们是说.....!”
“你们的意思我很明白。”秦逍不等他说完,已经打断道:“你们觉得这片牧场的战马是归属辽东军,而不是归属于朝廷,更不是属于太仆寺?否则你小小一个牧监,怎敢擅作主张,咬定狐苏牧场的战马只属于辽东军?”
段牧监见秦逍恼怒,倒也有些慌乱,不过心知如果真的被龙锐军调走几千匹战马,在场所有牧场的官员肯定都不可能活命,毕竟在辽东军的眼里,这几名官员的性命可远不上牧场的战马值钱。
名义上这些人是牧场的官员,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为辽东军看守牧场的马夫,战马如果丢失,这马夫当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卑职只是向爵爷告知这些年牧场马匹的去向。”段牧监道:“爵爷如果实在要从此地调马,也需要拿出太仆寺的公函。”
身后一名官员也道:“爵爷要将狐苏牧场作为龙锐军蓄养战马之所,卑职等也不敢反对。不过也请爵爷将接管牧场的公函到时候一并拿出来。这处牧场暂时还是在太仆寺的名下,任何人要接管这处牧场,都要出示公函,否则卑职等担不起如此重责。”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
秦逍扭头看向身边的姜啸春,含笑道:“朗将,你现在可感觉到辽东军在东北的狂妄?”抬手用马鞭指着段牧监等人道:“这些人几乎都是辽东军举荐的官员,在我面前,竟然也是嚣张无比,由此可见平日里有多骄横。”
“爵爷这话卑职等不敢苟同。”段牧监立刻道:“卑职等虽然官职卑微,却也绝不敢有违国法,只是守着法度办差而已。若是卑职等秉公办差就属于狂妄骄横,卑职等绝不敢领受。”
秦逍哈哈笑道:“果然是义正词严。段牧监,今日本将拿不出调拨公函,是否真的无法从这里带走一匹骏马?”
“朝廷法度,就是如此。”段牧监道:“爵爷要调拨军马,就必须出示调拨公函,上面也要写明白要调走多少战马,有了太仆寺的公文,卑职等自然会秉公办差,否则绝不敢擅作主张。”
秦逍叹道:“即使我现在即刻写好折子,派最好的骑兵骑着最快的马送往京都,尔后太仆寺派人快马加鞭送来调马公函,这一路上日夜不歇,只怕也有大半个月之间。如果你们这边快马加鞭派人去都护府那边报讯,不出意外的话,四五天就能将调马的公函送过来。”盯着段牧监道:“我如果说的不错,等太仆寺的公函真的送到之时,这狐苏牧场只怕连一匹战马也不剩下,全都被辽东军调走了。”
段牧监道:“爵爷,谁先谁后卑职等管不了,只要见到正规的公函出示,就要按照公函办差。”顿了顿,才继续道:“天色已晚,卑职等先前得知爵爷要巡视牧场,在土堡那边准备了些酒菜,虽然谈不上丰盛,却也是卑职等一番心意。”抬手道:“爵爷如果介意,还请过去吃一杯水酒。”
秦逍想了一下,却也没有多说,与姜啸春对视一眼,这才催马便行。
段牧监所说的土堡,位于牧场的中心地带,土堡周围一圈修葺石墙,其中两角修有瞭望木塔,即使在这隆冬时节,塔上也依然有兵士守卫。
秦逍先前已经亲眼看到,这牧场虽然颇为广阔,但也有大量的建筑分布在其上,除了不少岗哨堡垒,也有许多住宅以及仓库,按照秦逍所了解的情报,狐苏牧场除了有牧监为的官员常年驻留此地管理,还有不少负责养马的牧民和兽医,更有三百多名兵士分布在牧场各处据点保护马匹,这里所有人都隶属于太仆寺麾下,但实际上却几乎都是安东都护府调派过来的人手。
牧监所在的这处土堡是牧场的治所,配备也算齐全,有生活所用的仓库厨房,另有专门用来办差的账房档案库,牧监署虽然看起来简陋,但里面倒也是颇为宽敞。
秦逍自然被奉为上宾,姜啸春在秦逍下坐了,手下三十名骑兵另有酒席安排。
之前牧场众官员顶了秦逍几句,此后秦逍一直都没有多说话,此时落座后,众官员都是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秦逍似乎也无心酒宴,时不时地抬头向门外张望,倒像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段牧监察言观色,心下狐疑,小心翼翼问道:“爵爷,莫非还有哪位大人没到?要不要卑职派人去迎一迎?”
“不必。”秦逍笑道:“我确实还请了人过来,估摸着这个时候也该到了,迟迟未到,可能是途中耽搁了。”向姜啸春道:“姜朗将,你确定都安排好,不会有差错?”
“将军放心,几天前就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派人去办,而且再三嘱咐,无论生什么,今日一定要赶到狐苏牧场的牧监署。”姜啸春立刻道:“就算是绑,那也要将人绑过来。”
秦逍含笑道:“那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端起酒盏,抬手笑道:“今日是第一次与诸位饮酒,段牧监,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共饮,你多喝几杯。”他面带微笑,可是这几句话却是让段牧监头皮麻,只觉得这话大有深意,勉强笑了笑,举盏饮酒。
其他官员也都是举盏,心下却都是惶恐不安。
按道理来说,龙锐军刚刚拿下辽西,广宁那边的事务肯定是多如牛毛,秦逍作为龙锐军主将,没有待在广宁处理事务,却在这种时刻亲自跑来狐苏牧场巡视,这当然有些出人意料。
如果说他只为了巡视牧场,那谁也不会相信,不过先前秦逍已经显露态度,分明是想将牧场的战马占为己有,虽然被牧场反驳回去,但大家都知道此事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罢休。
秦逍所言,已经表明他前来牧监署根本不是为了过来喝酒吃饭,而是在这里等人,这更是让众人心下诧异,实在不知道究竟是谁能让秦逍亲自在此等候,亦不知道那人与狐苏牧场之间又有什么干系。
一时间堂内的气氛更是凝重,谁也不敢轻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