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烈狐疑道:“大将军,虽然卑将也怀疑是龙锐军冲着阜城贸易场而去,但这其中还有有一个巨大的疑问。”
“哦?”
“龙锐军出关之后,虽然招兵买马,但却并未有筹建水军。”周烈正色道:“大将军知道,要建造一支水军,并非只是打造几艘战船那么简单,最要紧的是训练出能征善战的水军士兵。水军士兵从挑选到训练,再到熟悉战船以及全军作战方式,直到最终与敌交战的技巧,没有一年半载,绝无可能练出一支水军。”
对于水军,周烈自然有绝对的言权,汪兴朝却是微微点头。
“这还只是训练出普通的水兵。”周烈缓缓道:“若要训练出真正的精锐水师,至少要三年的功夫,要练出一名优秀的水军将领,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至少也要有五年的海上经验。”顿了顿,才继续道:“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那支海寇打出的是蟒蛇旗,这样的旗帜在海上从无出现过。那些海寇都是训练有素,而且有不少人擅长箭术,这就更不是普通的海寇。”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秦逍手底下不可能有这样一直水军?”汪兴朝淡淡一笑,平静道:“他连麾下骑兵都没能训练出来,自然没有精力跑去训练水军。”
周烈点头道:“卑将正是这个意思。”想了一下,才道:“龙锐军想要依靠黑山贸易场敛财.....!”这话一出,感觉自己说的有些毛病,没有继续说下去,汪兴朝却是淡定自若,并不以为意,唇角带着一丝浅笑道:“你继续说。”
“他们欲图切断阜城的商道,动机自然是不必怀疑。”周烈缓缓道:“可是秦逍是如何与这支海寇联络上?这支海寇又是从何而来?”
汪兴朝轻抚胡须,含笑问道:“子阳,去年苏州王母会之乱,你应该还记得。”
“记得。”周烈立刻道:“最终是秦逍平定了叛乱,此人对大唐还是有大功劳。”
汪兴朝目光锐利,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秦逍是依靠什么平定了叛乱?”
周烈一怔,汪兴朝并没有等他回答,缓缓道:“苏州平叛过后,我派人详细调查了秦逍平叛的过程。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王母挥昏招迭出,内部混乱,那群会众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秦逍最终平叛成功,其中一个关乎成败的原因是太湖盗参与其中。”
“卑将知道。”周烈立刻道:“令狐玄占据太湖数百里水域,控制太湖诸岛,麾下有数万之众,而且传闻有船只近千条,虽然其中大部分只是渔船,但肯定也少不了战船。”
汪兴朝颔道:“不错。太湖盗实力不弱,占据太湖,按照常理,朝廷是绝不可能让这样一支队伍存在。但太湖盗与江南世家水火不容,当今圣人登基之后,对江南世家心存戒备,当年成国公赵家被满门抄斩,江南世家更是对朝廷心存怨恨,这一点圣人自然是心知肚明,一直纵容太湖盗的存在,其实就是为了掣肘江南世家。”
“大将军,养寇必成患。”周烈神情肃然:“太湖盗如今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只怕我大唐的几支水师都难以与其匹敌。”说到这里,身体一震,似乎意识到什么,吃惊道:“大将军,您的意思是说,这次截击商船的海寇,与太湖盗有关系?”
汪兴朝叹道:“否则秦逍从哪里找来的水军?”
周烈赫然起身,握拳道:“太湖盗袭击商船,那便是谋反,秦逍背后唆使,更是罪无可赦.....!”
“子阳,别急,先坐下。”汪兴朝道:“那支海寇十有八九便是太湖盗派人假冒,否则我实在想不到他们的来路。”看着周烈道:“如果确实是太湖盗的人,而且是秦逍在背后指使,此事一旦真相大白,秦逍和太湖盗都是大难临头。可是你想想,他们为何明知道一旦被抓到证据后果不堪设想,却还是敢如此妄为?”
周烈道:“他们自信我们抓不到把柄?”
“都说太湖盗有数万之众,近千条船,但真正的底细,只怕连朝廷也无法确知。”汪兴朝目光深邃,十分镇定:“如果令狐玄暗中偷调一支水兵出太湖,悄无声息进入东海,朝廷根本无法察觉。东海之上,岛屿散布如星,这队人马在东海找一处岛屿落脚,带上充足的补给,就算一年半载不回太湖,那也能够生存下去。”
周烈神色凝重,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只是猜测那支海寇与太湖盗有关,但却拿不出任何凭证。”汪兴朝正色道:“圣人对太湖盗本就是一直豢养,前番平叛,太湖盗立下战功,圣人只会觉得江南更不可少了太湖盗。如此情况下,没有真凭实据,朝廷是不可能派人去太湖调查。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朝廷派人去调查海寇与太湖盗是否有关,太湖盗也愿意让官员进入太湖,可是朝廷都无法确定太湖到底有多少人,少了几百人,根本查不出来。”
周烈知道汪兴朝所言不假,脸色更是难看。
“辽西之变,已经证明了朝廷的态度。”汪兴朝长叹一声,道:“咱们辽东军为大唐镇守东北百年,精忠报国,可是在朝廷一些人的眼中,我们却成了东北的地头蛇,朝中不少人甚至污蔑辽东军在东北宛若割据自立,其心可诛。但这些流言蜚语传的多了,圣人也不得不起疑心,否则也不可能派秦逍领兵出关来掣肘我们。”
周烈其实对这种势力之争并没有多少兴趣,不过也知道朝廷派龙锐军出关,确实是对辽东军生出了戒备之意。
汪兴朝抚须道:“没有朝廷的支持,秦逍又怎可能短短时日控制辽西?我确实是小看了秦逍,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朝廷的态度已经很清楚,就是在背后支持龙锐军立足于东北,成为掣肘我们的钉子,所以如果我们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无法将截击商船之事牵连到秦逍的身上。”
“大将军传召卑将前来,必然是已经想到了对策。”周烈自然不笨,心中已经清楚,拱手道:“大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
汪兴朝正色道:“子阳,我知道你性情正直,为人清廉,视钱财如粪土。不过你当知道,阜城贸易场对辽东军的意义到底有多么重要。如果真的被秦逍得逞,切断了水陆商道,阜城贸易场被他们摧毁,那么辽东军几万人马就只能眼睁睁地等死。辽东军到了今天,虽然良莠不齐,但毕竟是我们的先辈打下的基业,断送在秦逍的手里,那是万万不能。”
周烈却也是不自禁点头。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秦逍和太湖盗勾结的证据。”汪兴朝目光如刀,冷冷道:“只要能捕捉到截击商船的太湖盗,从他们口中必然可以审出与秦逍勾结的证据,一旦如此,我们不但可以恢复海上的商道,甚至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将龙锐军从东北连根拔起。他们在东北步步紧逼,我是一再忍让,可是如果真的找到出兵的机会,那也绝不能放过。”
周烈明白过来,道:“大将军是要抓住秦逍勾结太湖盗的证据,到时候辽东军众将领和东北各郡的官员一起联名参劾秦逍,将他逐出东北。若是朝廷还要包庇,咱们就不必再客气,直接以平叛的罪名攻打辽西。”
“所以最要紧的便是抓到证据在手。”汪兴朝道:“秦逍想要切断海上商道,所以那支假扮成海寇的太湖盗就会一直在海上游弋,截击所有向长生港过来的商船。”唇角泛起笑意,道:“子阳,你现在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周烈目光也变得冷厉起来,道:“大将军,卑将懂了。”
“如此甚好。”汪兴朝起身笑道:“先不用着急,我已经令人备下晚宴,吃完晚饭,我再与你详细计划。”
汪兴朝与周烈计划之际,松阳马场龙锐军中军大帐之内,秦逍也正与顾白衣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碟小菜,秦逍拿着酒壶为顾白衣斟上酒,含笑道:“大哥,这是从广宁带过来的好酒,你尝尝是否合意?”
“军中禁酒.....,最多也就这一壶。”顾白衣面带微笑。
除了兵书,他最大的爱好便是美酒,而且他的酒量极大,一壶酒即使全部下肚,也不过是品品味道。
“大哥,这壶酒喝完,你也该给我透透底。”秦逍笑道:“你实话实说,海上截击商船之事,可是你一手安排?我们都没有想到辽东军会利用海路运货,你却早就料到,截击商船的海寇,你是什么时候部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