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皇甫云昭见到众人脸上震惊之色,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伪诏而已,何须大惊小怪?”
在座诸将知道皇甫云昭此时也只能这般说,否则若那道诏书是真,抗令不从,那么就真的是叛乱了。
不过如此重大诏书,若说是伪诏,其实众人还真不相信。
“不错。”钱朗将立刻道:“是伪诏,秦逍有什么功绩,竟然能凌驾于大将军之上?圣人英明,绝不会颁下此等诏书,那一定是秦逍及其党羽伪造出来的假诏。”
皇甫云昭盯着韩颍道:“韩颍,你不战而降,如今又为秦逍传令,该当何罪?”
“属下不敢辩解。”韩颍道:“属下带回两千六百四十七人,能够让他们安然返回,属下已经是心中欢喜。将军如何处置,属下任凭落,绝无怨言。”摘下头上的头盔,放在了边上。
皇甫云昭见状,倒有些意外,冷哼一声道:“你不怕死?”
“属下怕死。”韩颍道:“但没有守住驻马坡,属下确实有罪。”
韩颍如此坦诚,反倒是让众人都感意外。
本来众人都以为韩颍不战而降,肯定是贪生怕死,但此刻韩颍却一副从容之态,似乎已经知道返回顺锦城后会受到重罚,既然如此,他还敢回来,倒也算得上是勇气可嘉,并非贪生怕死之徒。
皇甫云昭微一沉吟,边上居然有一人起身道:“将军,韩颍确实有罪,不过他能够带回近三千弟兄,也算是功劳不小,即使无法以功抵罪,但......倒也罪不至死。”
“此次失利,倒也不能说完全是中郎将和韩颖的责任。”有一人道:“秦逍和他那帮党羽太过狡猾,咱们也是轻敌。虽说不战而降确有怯懦之嫌,但话说回来,韩颍能够判断局势,保存实力,那.....那也算是生有急智。”
这两人主动为韩颍说情,自然是看在宋世信的情面上。
宋世信平日为人也算仗义,和皇甫云昭麾下其他部将的交情也是不错,如今宋世信被俘,几人也是生出同情之心,寻思着就算救不了宋世信,保一保韩颍,那也算是尽了情分。
钱朗将还想说什么,但见皇甫云昭皱着眉头,话到嘴边也就没能说出来。
“来人,先将韩颍押下去,回头再做处置。”皇甫云昭吩咐一声,待有人进来将韩颍带下去之后,才向方才率先说情的那名部将道:“许慎,你先去整顿撤回来的弟兄,不必呵责,宽慰一番。”扭头看向营平郡守梁宗义道:“梁大人,劳烦你准备一些酒肉,派人送到营中,就当是为弟兄们压惊。”
许慎和梁宗义起身称是,也是退了下去。
钱朗将见他二人退下,微一犹豫,起身道:“将军,虽然弟兄们安然归来乃是好事,不过.......,暂时还是不要重新给他们放兵器装备。”
“哦?”皇甫云昭皱眉道:“为何?你担心龙锐军有人混入其中?”
“钱朗将若是有此怀疑,那就是多心了。”立刻有一人道:“这些弟兄并非临时征调,都是跟随我们多年的弟兄,每一个人都有军籍在我们手里,龙锐军想要浑水摸鱼,派人混在里面,那是绝不可能。许朗将亲自去整顿,就绝不会有问题。”
皇甫云昭此番率领八千精锐前来,其中五千兵马属于皇甫云昭的嫡系人马,其余三千则是汪兴朝从其他各部抽调过来。
钱朗将并非皇甫云昭的嫡系将领,而是汪兴朝的亲信部将,领着本部一千兵马随军出征,手下的兵马留守顺锦城。
皇甫云昭和手下的部将自然都知道,钱朗将除了领兵参战之外,其实最重要的职责恐怕是监督此次作战。
“将军误会了。”钱朗将立刻道:“卑将不是担心龙锐军混在其中。”犹豫一下,才道:“将军,龙锐军与我们势如水火,按理来说,他们获取大胜,自然要竭力削弱我们的实力,怎会将那些弟兄都释放回来?这其中是否有蹊跷?”
“你的意思是,韩颍和这些弟兄都已经被龙锐军收买?”皇甫云昭淡淡道:“他们回来,是要做内奸,我们要提防他们里应外合夺城?”
皇甫云昭的语气虽然淡定,但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嘲讽味道。
钱朗将有些尴尬道:“卑将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些弟兄中,许多人都是跟随本将多年,本将对他们绝对信任。”皇甫云昭道:“即使是韩颍,虽然此番犯了大错,但本将相信他对大将军和我还是忠诚的。所谓哀兵必胜,这次他们战败而归,必然心中不甘,下次再战,必能找回自己的荣誉。”
钱朗将还想说什么,却听得门外再次传来声音:“报,将军,崔校尉求见!”
“崔校尉?”
“崔薄!”来人禀道:“他死里逃生,求见将军!”
皇甫云昭先是一怔,随即道:“让他进来。”
皇甫云昭自然清楚,崔薄是宋世信麾下部将,属于宋世信的嫡系。
他虽然派人探知宋世信惨败,但此次战败的诸多细节却还没有完全了解,只以为崔薄是跟随宋世信一起被龙锐军俘获,这并不知道崔薄曾带领五百骑兵袭击长武县城失利。
此时听闻崔薄回来,有些诧异。
崔薄来到大厅,看上去吃了不少苦,显得十分狼狈。
“崔薄,你不是跟随韩颍一同回来?”皇甫云昭皱眉问道。
他只以为韩颍带回两千多人,崔薄也在其中,不过现在看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回禀将军,卑将刚刚进城。”崔薄低着头:“卑将奉命前往长武县城驻守,却被龙锐军抢占了县城。卑将带领五百弟兄夜袭长武县城,却中了龙锐军的圈套,弟兄们或死或俘,卑将.....卑将无能,寡不敌众,趁乱突围,在城中找了隐蔽之处藏身.....!”
他脸色很是尴尬。
皇甫云昭疑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薄当下便将事情生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而后继续道:“那晚两军拼杀,都有死伤,卑将带着几人杀出了重围,在城中躲了一天,避开了他们的搜找,次日晚上翻出了城墙,赶到天脊山的时候,中郎将已经率部离开。我们几人无马可行,只能徒步追赶大队,可是......可是龙锐军设下圈套,中郎将......中郎将被他们俘虏......!”
“五百骑兵,被你毁于一旦。”钱朗将冷笑道:“如果你们能夺下长武县城,中郎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败。崔薄,你竟然还有脸回来?”
几名皇甫云昭的嫡系部将听得钱朗将训斥崔薄,脸色都不好看。
之前钱朗将斥责韩颍,众人也觉得韩颍不战而降实在丢人,并不觉得太过分,但钱朗将故技重施,再次斥骂崔薄战败失利不该回来,却是让几人心中都是不快。
“钱朗将,崔校尉想要夺回县城,趁夜奇袭,这也没什么错。”有人实在忍耐不住,打抱不平道:“秦逍狡诈多端,设下埋伏,这也不能全怪崔校尉。他也是血战突围,并非没有拼命。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战败就要自尽谢罪,这以后还敢出战?兵戈之事,本就没有谁敢说有必胜的把握,今次战败,下次再将功赎罪便是。”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为崔薄开脱。
这倒不是在场诸人有多看重崔薄,而是钱朗将自恃为大将军的心腹部将,觉得高人一等,事事指手画脚,今日先是斥骂韩瑛,现在又针对崔薄,众人实在看不惯。
钱朗将见众人态度,脸色更是不好看,向皇甫云昭道:“将军,治军从严,虽然战败不是死罪,可是轻易中了敌人圈套,葬送数百精锐骑兵,也不能就这么算了。韩颍好歹还带了人回来,保存了实力,可崔薄手下五百骑兵全军覆没,将军若是不惩处,恐怕回头也不好向大将军交代。”
“如何交代,本将自有计较。”皇甫云昭淡淡道:“如今正是用人之时,崔薄若能将功赎罪自是更好,否则到时候交给大将军定罪。”向崔薄道:“崔薄,本将先不罚你,许慎已经前往整顿兵马,你去营中协助,之后若能立下战功,本将自会从轻落。”挥挥手,道:“退下吧!”
宋世信是皇甫云昭的嫡系,而崔薄则是宋世信嫡系,那自然是皇甫云昭的嫡系部下。
如果没有钱朗将,皇甫云昭还真可能会从重惩处,但钱朗将在这里指手画脚,皇甫云昭虽然忌惮汪兴朝不敢明面斥责,但心里也是不快,故意给崔薄将功赎罪的机会,就是想告诉钱朗将,这里是由他皇甫云昭说了算,提醒钱朗将摆正自己的位置。
钱朗将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诸位先都下去备战吧。”皇甫云昭几天没睡,已经颇为疲倦,道:“秦逍让咱们撤军,咱们当然不会撤,他很快就会以此为名,兵临城下。本将会立刻派人前往辽东,向大将军禀明这边的详细情况,恳请大将军调兵增援。诸位不用担心,只要坚守此城,秦逍只能是铩羽而归。”挥挥手,“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