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水军以命相搏,虽然冲阵成功,但要登上敌船却不容易。
特别是渊盖甲所在的楼船,在海上就是庞然大物,船身还覆盖有护甲,这艘战船的水兵有近三百之众,想要登上这艘战船,难度极大。
而太湖军显然也知道这艘战船是敌军旗舰。
所谓擒贼先擒王,无数的太湖军蜂拥向这艘楼船,悍不畏死地全力攻击。
渤海水师的船队阵型在展开之时就已经彻底散乱,根本无法形成战队,被太湖军一冲,更是被切割成一片一片,混战之下,也只能是各自为战。
前方的走舸和艨艟船也终于掉转头来,迎击太湖军。
走舸船倒还能起不小作用,船体本身就不算太大,可以在楼船斗舰甚至艨艟船之间的缝隙穿行,但艨艟船本身就不小,虽然确定方向之后行进的速度比较快,但灵巧度却远不能与走舸船相比。
走舸船迅速去迎接敌军,艨艟船却只能小心翼翼寻找机会。
太多的船只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统一的指挥,如果渤海战船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就很容易出现自家战船相撞的情况,所以虽然战况激烈,渤海战船却也都是极为小心,互相之间反倒不敢靠得太近。
太湖军攀索技能显然是长期训练过,娴熟无比,虽然攀登楼船异常困难,但不少斗舰和艨艟船已经有水兵登船,挥刀便即与渤海兵杀成一团。
渤海军却也是骁勇,双方近战肉搏,都不退缩。
众多的箭手以箭矢射杀太湖水兵,有火箭射在太湖军的船只上,燃起烈火,火势无法扑灭,许多太湖水兵无奈之下,只能跳入海中。
冬日的海水冰冷刺骨。
但落水的兵士们依然是向敌船游过去。
太湖王对所有人都过话,大家也都知道这一战的意义,每个人都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参加这次大海战,不成功便成仁。
渊盖甲环顾四周,目光所及,都是刀光剑影。
他后背直寒。
花了十几年建设的渤海水军,投入了无数的财力和人力,便是渊盖甲也知道这是一支无可匹敌的强大水师。
这些年渤海水军偷师大唐,演练了无数的阵型,甚至自行开,创新了许多的作战方法。
可是到头来,渤海军竟然没有任何机会施展出来。
他现之前训练的那些竟然根本派不上用场。
怎么局面竟然会展如此?
本来拥有绝对优势的渤海水军,如今却与敌军乱战一团。
更要命的是,太湖水军的人数远超渤海军。
而现在的搏杀,战船的强弱已经难以左右战况,左右战局的便是谁的人多,谁更勇悍。
他现在已经知道,强大的渤海水军,就像一头野兽一般,落入了敌人精心设下的圈套。
从头到尾,对方都是料敌于先。
而渤海军也完全按照敌军的预料,轻易地落入了陷阱。
这时候进无法进,退也是退不了。
没有任何选择,只能与敌军血战到底。
“报,大统领,辽东军的战船驶过来了!”
渊盖甲循声望去,见到周烈的那艘海鹘船已经靠近自己的楼船,皱起眉头来。
海鹘船是辽东水师的主力战船,虽然不及楼船庞大,却比斗舰战斗力要强。
实际上辽东军真正的主力战船,眼下也只有周烈这一艘海鹘船。
辽东水师为数不多的战船此番也是随军出战,但渊盖甲对辽东水师并不信任。
他倒不是不相信辽东水师的立场,而是不信任开战之后辽东水师能够默契地配合渤海水军作战,所以并没有让周烈负责两翼,而是直接将辽东水师的船只都编入了中路战队之中。
但为了表示对周烈的敬重,却也是让周烈坐镇的那艘海鹘船紧随在自己的楼船之后。
太湖水军冲阵之后,周烈的海鹘船和其他辽东军战船同样也都受到了太湖军的攻击,不过海鹘船的防护极好,而且辽东水兵也都是训练有素,太湖军确实难以登上海鹘船。
而且海鹘船在移动之中,甚至撞翻了数条敌船,导致不少太湖水兵落入海中。
只是渊盖甲并无下令让周烈靠过来,而周烈的海鹘船却主动贴上来,这让渊盖甲有些奇怪。
“大统领,我们来助你!”
周烈声如洪钟,朝着渊盖甲这边大声叫道。
其实海上两军的战斗虽然惨烈,太湖水兵已经有人登上了其他战船,但渊盖甲这艘楼船目前还算十分安全。
船上不但人多,而且船身太过庞大,要攀上这艘楼船实在是困难至极。
虽然有众多太湖水兵围着这艘主力楼船打,而且死伤不小,却还是无一人能够登上楼船,对楼船并无造成太大的威胁,反倒是楼船周围一圈都是勇悍的渤海水兵,或以弓箭或以长枪阻敌登船,对太湖水兵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这时候周烈却贴过来要助阵,渊盖甲心想你能够保住自己的战船也就是了,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他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瞧见海鹘船与自己的楼船近在咫尺,周烈手握大刀,已经站在侧舷,而海鹘船上众多辽东水兵都是聚集在周烈身边,密密麻麻一大片,而且海鹘船上早有水兵准备了舢板,明显是要用舢板搭过来。
只见得两船靠近之际,周烈挥刀做了个动作,早有水兵将那舢板搭在两船之间,而楼船上的渤海水兵都知道辽东军是盟友,并不阻拦。
“不对!”渊盖甲猛然间感觉不对劲,一种强烈的直觉让他只觉得大事不妙,厉声道:“让他们退回去,不要让他们过来!”
但周烈却已经如同一头猛虎般,率先跳上舢板,直接向楼船上冲过来,他身后的辽东水兵也如同狼群一般,几乎都是抢着登上渤海楼船。
而船上的渤海水兵见得辽东水兵一个个凶悍异常,已然觉得事情不对,又听到渊盖甲厉声叫喊,早有十数名渤海水兵上前抵挡,有人大声道:“大统领有令,你们撤回去,赶紧......!”
这人还没说完,周烈却已经挥刀劈下来,那人万想不到盟友会突然出刀,猝不及备,根本来不及反应,血光飞溅,一颗脑袋直接飞了出去。
渤海水兵一时间都是怔住。
“弟兄们,为了大唐,生擒渊盖甲,杀死渤海人!”周烈声如洪钟,厉声喝道:“跟我杀!”
他喊叫声中,又是挥刀连砍,瞬间又斩杀两名还没回过神来的渤海兵。
待得渤海兵们回过神,周烈身后的辽东水兵一个个如狼似虎,都是猛扑上来。
渊盖甲亲眼看到周烈领兵登上楼船,又亲眼看到周烈杀死自己的水兵,一时呆住,心下前所未有的震惊。
辽东兵叛了?
听得船上杀声震天,周烈那艘海鹘船上的两百来号人竟然都不管自己的战船,而是潮水般通过那几条搭好的舢板冲到楼船这边来,而楼船上的渤海兵眼见的辽东兵冲过来乱砍乱杀,此时已经顾不得正往楼船攀登的太湖兵,只能先挥刀去迎战已经杀过来的辽东兵。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渊盖甲拔出腰间佩刀,眼睛似乎要喷血,厉声道:“杀死周烈,给我杀!”
比起太湖军的攻击,周烈的反叛显然更是致命。
渊盖甲知道,自己的楼船防御力极强,太湖军即使最终能够杀上来,也必然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可是周烈却带着辽东兵轻而易举地登上了自己的战船。
这艘楼船是整个渤海水师的旗舰,只要此船不倒,渤海水军即使各自为战,也能够与敌军血战到底。
可是一旦旗舰失守,整个渤海军的士气就将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后果也必将不堪设想。
旗舰上的渤海官兵都是整个渤海水军中的精锐,当然也知道头可断血可流,但旗舰却万不能落入敌军之手。
辽东水兵临阵叛乱,拔刀相向,渤海兵心中惊骇之余,也都是悲愤无比,一个个也都是悍不畏死,冲上前去与辽东兵杀成一团。
渤海各船都已经是各自为战,渊盖甲这边的旗舰突变故,距离极远的两翼战队根本看不到,即使知道,当下与太湖军厮杀一片,也根本无力来救。
而中军船队都在迎敌,正与太湖兵血战,一时间也难以注意到旗舰这边的状况,但距离旗舰不远的一艘斗舰和两艘艨艟船却都听到了楼船上杀声如雷,也看到周烈的海鹘船就在楼船边上,而且兀自有辽东水兵从海鹘船上向楼船冲过去,这几艘船的将官都知道情况不妙,也都晓得旗舰失守将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都是纷纷下令向楼船靠拢,想着增援楼船。
渊盖甲看着越来越多辽东兵冲了过来,虽然楼船上的渤海兵奋力拼杀,但楼船上下加起来也就三百来人,而且分布在整个楼船四周,大部分的渤海兵还在船舷边阻挡太湖兵登船,所以真正能迎战辽东兵的人不到百来人,人数甚至在周烈的辽东兵之下。
双方在船上惨烈厮杀,辽东兵甚至占了上风,而且周烈更是带着一群人向前猛砍猛杀,瞧那架势,竟是要杀上来擒贼擒王。
更要命的是,辽东兵这样临阵叛乱,导致楼船要许多人去迎战,楼船四周的防御立时就出现破绽,已经有太湖兵趁机攀着勾索登上了甲板,看到辽东兵与渤海兵杀成一团,虽然不知到底生何事,但辽东兵毕竟也是大唐的军人,那些太湖兵在辽东兵和渤海兵之中根本不用做任何犹豫的选择,直接挥刀跟着辽东兵一起砍杀渤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