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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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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就在此时,  那个看似锁住的后门,不知何时已然大开,一个躲藏在屏风架子后头的身影猛然越出,将为首之人撞开,  那刀锋斜了半边,  削掉易文琢头顶上的簪子。

簪子一碎,  易文琢披头散发,呆滞当场。

他竟然不知道早有人潜藏在屋子里!

不光是这么一个人,  霎时间,随着里头刀锋与簪子的撞击割裂声,  四周忽然响起脚步匆匆,  特别是之前锁着的后门,  竟然有一二十个紫微卫鱼贯而出,  几乎是顷刻间便将四五人制服,卸下他们的刀具,  塞住嘴巴避免这些人咬舌自尽。

同时,院门大开,  消失了一个多时辰的郑玉衡正站在院外,  垂首抚摸着剑鞘,  面带微笑,温文尔雅地看着他。

易文琢哪还不知道自己被当做诱饵了,这一招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自己就是那只引蛇的老鼠、瓮中的王八!看这个架势,  甚至就是这些人将自己砍死了也不要紧,  只要紫微卫能将他们擒获当场,  自己死了恐怕还更有说法!

郑玉衡远远看着他,  道:“使臣还在地上干什么,  请起吧。”

易文琢手脚发软,在阎王面前走了一遭,动都动不了,不住地抹泪,还是一个空闲下来的年轻紫微卫将他扶起。

易文琢才走出来几步,那几个女真人也被塞住嘴捆好了。郑玉衡转身出去,走出了这处小院子,一出院门,外面便有人提着灯笼等候。

正是礼部尚书黎清宁,与礼部的数位官员。

紫微卫将这几个捆成粽子的北肃人往地上一丢,郑玉衡向黎尚书行礼道:“趁夜出游,大人如此雅兴。”

黎清宁道:“若没有这番雅兴,怎么能看到如此绝妙之事呢?我等不敢打搅你的计策,只远远瞧着,这次是将奸宄之行捉在当场,不容抵赖,我们对圣上和娘娘,也有一个说法了,这倒是遂了大将军的意。”

郑玉衡道:“大将军?”

黎清宁道:“朝中谁不知道大将军封狼居胥的愿望呢?这些北虏反贼辱没我们至此,心不诚,如何议和?我们占尽了天下的理,就是真打进王廷里,也是有道理的。”

大殷素来重视礼教,做什么事都讲究一个道理,一个名正言顺,这样才会使天下人信服。

郑玉衡闻言未语,稍微思索了片刻,道:“再打下去……三四个月免不了,到了秋天,不知能不能收兵。”

“这谁能料到。”黎尚书叹了口气,和颜悦色地道,“指挥使大功,又是如此受到陛下信重,青年才俊,实在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尚书大人谬赞了。”

黎清宁说到这里,这脑子里就想起来说媒拉纤的事儿了,他今年五十几岁,也是快奔花甲之年的人,子孙满堂,儿女无数,正是为了家族兴旺延续担忧的时候,一见这么好的年轻人,兴致上来,便道:“你虽门户清寒些,但才华出众,一表人才,老夫有个嫡亲的孙女儿,今年刚好十六岁,云英未嫁,待字闺中,不若……”

郑玉衡头皮发麻,连忙辞了此事,从黎尚书眼皮底下逃走了。

……

子时二刻,慈宁宫。

慕雪华要在宫中陪她住一阵子,她因为解决了心事,年岁越长变得越返璞归真,顽皮起来,陪着董灵鹫下棋看书不说,还撺掇着宫里来请安的几个年轻嫔御陪她打牌、射覆,要不是慕雪华能帮着看点宫务解忧,董灵鹫都要觉得她比孩子们还闹腾了。

这日,这几个人又是在宫里顽到夜里。董灵鹫近些时日放了放手,许多事就是奏折送来也不再看,让归元宫自己处理,故而没有那么忙碌了。她倚在榻上看琴谱,见天色已晚,让女使将几个年轻妃嫔送回去,免得太晚了在路上害怕。

董灵鹫开了口,几个小女孩儿站成一排,盈盈地朝着太后娘娘行了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王妃看着她笑笑,坐过去,跟董灵鹫开玩笑道:“是妾吵着娘娘了?”

董灵鹫翻了页,不疾不徐道:“你还知道?”

“陛下和皇后娘娘就是想让皇嫂开心,他们还没这个胆量热闹热闹呢。”慕雪华道,“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子,仔细算一算,说来也有五个月了吧?”

董灵鹫颔首。

“真是个好孩子,能给皇嫂添多少欢乐呢。”慕雪华笑道,“刚才那几个丫头要是再有了子嗣,皇嫂就是儿孙绕膝的福气了。”

董灵鹫叹了口气,扶着额头道:“你不如把我烦死。”

“人人都这么说,可隔代就是亲,皇嫂这么英明通透的一个人,要是能教育好皇孙,给陛下和皇后剩多大力气呢。”

董灵鹫心说我连猫都养得稀里糊涂,还养孩子,诚儿和盈盈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这就算是两个现成的失败品了,她道:“你今儿别在我这里睡了,西配殿给你收拾出来,去那边。”

慕雪华单手支着下颔,思索了一会儿,悄悄问她:“我耽误了皇嫂的大事不成?您不必顾忌我,妾是老弱残身,无依无靠,若是您跟心腹说话,我是不该陪着您休息的。”

董灵鹫刚喝了口茶,险些呛到,她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转头看她:“你醒了?”

“只听见皇嫂起身的动静。”

董灵鹫见她神情朴实,眉宇隐现担忧,似乎是怕搅扰了大事,确实是没听见真切内容,便将错就错,道:“就是如此。所以你还是白日陪伴我的好,免得听了些不该听的,就算你叫十句皇嫂,哀家也得处置你。”

慕雪华当了真,连忙表忠心道:“妾绝无此意。”

说罢,便起身要回西配殿去,让董灵鹫就寝休息,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道:“嫂子也得保重身体,多笑一笑,这么晚了,早些安置吧。”

董灵鹫稍一点头。

原本子时已晚,宫闱寂静,董灵鹫也觉得郑玉衡估计还在殿前司办事,未必有空回来,没想到夜深之时,被窝里还是钻进个猫来。

董灵鹫闭着眼睛,伸手绕过他的腰,向上移了移,没入发丝里,轻声问道:“这是哪儿来的贼呀?”

郑玉衡终于碰到她,这两日没有被她摸摸,快要憋出病来,此时简直感动至极,他埋在董灵鹫肩窝里深深吸气,恢复能量,闷声道:“可能是采花贼吧,我们讲究贼不走空,今日遇见我算你倒霉。”

董灵鹫笑了笑,说:“那我也太倒霉了,十天有八天都遇到你这个小贼,如此荒唐骄纵,这还了得,不得好好治一治?”

郑玉衡耳根泛红,轻轻地亲她的颈侧,低声:“不要,我可是辛辛苦苦连夜来当贼的,再不得手,我就哭给你看。”

董灵鹫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不仅骄纵,还总是蹦出一些不讲道理的话,偏偏她还被堵的想不出怎么教训。

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问:“使臣的事了结了?”

郑玉衡颔首,捉住她的手交握住,压在身前,回复:“办完了,我去归元宫告诉孟……告诉陛下,他留我到很晚,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董灵鹫道:“他是想让你回殿前司的下处休息。”

郑玉衡理直气壮道:“我不。我是宠臣,我要跟檀娘睡一张床。”

董灵鹫:“……宠臣不是这个意思吧。”

郑玉衡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道:“那我是祸国佞幸,受到娘娘的宠爱,反正我不要走。”

董灵鹫也有些想他,只是不说而已,跟他聊了几句公事。

郑玉衡一开始还耐心回答,仔细解释,说着说着,见她一句话都没提自己,有点儿伤心地凑过去亲她,封住她的唇,而后又轻轻呢喃道:“檀娘,采花贼是不管国家大事的。你亲亲我,好不好?”

董灵鹫抬手捧住他的脸,刚要给小太医一点甜头尝尝,忽然间,配殿那边传来隐约的婴儿啼哭声,随后是几个奶妈仆妇们行色匆匆的起身声响,虽然声息放得极轻,但在静夜当中,她又还没睡,便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她动作微顿,凝神听了片刻,跟郑玉衡道:“你听。”

郑玉衡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孩子的存在产生了些许意见,道:“他白日里不吵你么?”

“哭了就抱走了。”董灵鹫道,“我还以为这孩子不会哭呢。”

郑玉衡刚想听一听她跟王妃的养孩子日常,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结果董灵鹫若有所思地道:“王妃跟我说,小孩子跟长得好看的人待久了,长大了就会俊俏……我与王妃都是女子,那是个男孩儿,下次你来,倒可以帮她看看孩子。”

郑玉衡顿时一愣,心道,我白日里得在殿前司听命伺候小皇帝,北伐还有一些事的首尾未完……户部承务郎的事务还须交接,就这么忙里偷闲地来找你,你不跟我亲热,还让我去哄孩子?

就算董灵鹫是在夸他好看,郑玉衡也没有被这夸奖的言论蛊惑,他对自己的好妻子又爱又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凑上去咬住她的唇,伸手揽住她,低低地道:“有报酬么?”

“还想要……报酬?”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从稳定从容的声线里透出一丝忽乱的气息。

郑玉衡拢住她修长的手指,习性不改地亲了亲指关节,然后红着脸,将采花贼的作案工具交到她手里,打开灯罩,吹熄了一旁朦胧的小烛。

烛火灭了,榻尾的纱帐轻轻地颤动起来。

董灵鹫低低地笑了一声,说:“好色。”

她的发丝散在两侧,带着清幽的香气,黑暗之中,只能感觉到郑玉衡轻柔的抚摸,却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状,究竟是欲念沉浮、情难抑制,还是白玉微瑕,从清净中染上尘寰之景,董灵鹫看不到。

哪怕看不到,她也能从对方抱她的力气中猜出一两分。

小郑大人还有一点儿理智,努力为自己争辩:“知好色而慕少艾,乃人之常情。”

董灵鹫挑了下眉:“少艾?”

郑玉衡嘴硬道:“就是少艾。”

董灵鹫微微一笑,轻轻地戳了戳他上缴的工具,对方呼吸霎时一紧,有点挨不住地在她手里磨蹭,她随后低声道:“好,只要小郑太医喜欢,哪怕三十六岁、孀居守寡、带一对跟你一样大的儿女……”

“别说了。”他不好意思,连忙亲了亲她,道,“正题……我们进正题吧……”

董灵鹫于是不再取笑,抛却矜持庄重,肆意地回抱住他,带着笑意附耳低语:“那你动静小点,那边哭还能听见呢。”

郑玉衡额角冒汗,非常认真地答应:“我一定悄悄的。”

月上中天,珠帘微撞。

在静谧风声与交错的呼吸当中,睡足了的猫太子皑皑从香案底下钻出来,穿过珠帘,晶亮地一双猫眼对着床帐外微动的薄纱歪了歪头,很是好奇地重新趴下,蜷缩在月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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