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看了看他的frw纯黑山地车, 根本就没有安装后座。
迟鹰将后轮的踏板放了下来:“踩后面。”
苏渺看着轮胎中间横出来的踩踏板,恍然想起秦斯阳就经常站在迟鹰的自行车上,一帮人极速俯冲校门口陡坡,看得人心惊胆战。
“站后面或者坐前面, 你可以选。”迟鹰侧过身,半个身子迎向她。
苏渺看到车前面那条横杠, 不禁有些耳热, 纠结片刻,攥着他的衣角踩了上来。
迟鹰立刻撑住了单车, 让她稳稳地站在身后。
苏渺犹豫了几秒,终于将双手搭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明目张胆地触碰他,隔着衣服布料, 依旧能清晰感受到他骨骼嶙峋坚||硬, 就像抓着一块有温度的石头。
她看着少年麦黄的后颈项皮肤, 短刺的黑色发茬, 西装款式的校服外套也被他宽阔的肩膀撑了起来,看得出骨架的野蛮张力。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皮肤, 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苏渺不经意地前倾, 在他绝对不会察觉的情况下, 俯身嗅了嗅他的味道。
全神贯注像进行着某项秘密行动似的。
“苏渺同学,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
苏渺顿时瞪大眼睛,脸颊胀红,心里有狂风呼啸着。
迟鹰不在意地笑了下, 没再多提,让她慢慢平静。
他并没有选择车流如梭的宽阔马路走, 而是选择了一个个蜿蜒曲折、起伏不平的的老巷子。
穿过石板路,沿街可以看到花白胡须的老人在下棋、几个妇女在家门口打麻将,穿蓝色工字t的男人站在路口嗦小面,小孩蹲在地上拍画片儿…
他们眼前徐徐展开了一座城市的泛黄记忆。
这些风景,苏渺几乎每天都会看见,但今天…她特别留心地记住了街上的每一道平凡的风景。
因为他,一切平凡都变得有了意义。
“迟鹰,你为什么来 c 城呢?”苏渺好奇地问。
“你听过哪些版本的答案?”
“有个你的小迷妹说,因为你是鹰,我们是山城,所以你来了。”
迟鹰侧过脸,淡笑道:“服了,你们青春期女生都是女诗人。”
“所以不是吗?”
“没这么浪漫,我是被流放过来的。”
“流放?”
迟鹰不想再多言,苏渺也很有眼色地不再多问。
前面有一段陡峭的上坡路,她体贴地询问:“这一段会不会很累。”
“会。”迟鹰见她这么体贴,也没跟她客气,“下来给我推车。”
“……”
苏渺从车上跳下来,撇撇嘴,推着他慢慢骑上去,“我没见过载女生回家,还要女生下车来推的。”
“只能怪你家乡的坡太陡了。”
“这么陡你还来?”
“因为我是鹰。”
苏渺抬头望着少年劲瘦的腰,玩笑道:“对啊,你不是有翅膀吗,你飞呀?”
“那我飞了,别后悔。”
“飞呀。”
迟鹰蹬踩骑着自行车,快速地上了坡,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弯道尽头。
苏渺一开始以为他开玩笑,没有在意,几分钟后,发现他好像真的走了。
“迟鹰…”
苏渺追上去,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巷子还是那个旧巷子,因为他的离开,一切又回复了原状。
整个城市,就像在夏夜的午后打了个盹,做了一个美丽的白日梦。
她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喜欢这件事,真的很难适可而止。
“后悔了?”
苏渺回头,见迟鹰竟站在她身后。
“我以为你真的走了。”
“是准备走了。”迟鹰推着车,和她一起上了坡,“这还是第一次,忽然想当个有始有终的人。”
“听不懂你的话。”
“你听得懂。”
上坡之后,分别的十字路口,他对她扬了扬手,“说了再见,我才会走。”
……
嘉淇私高不管是班委还是学生会成员,几乎都是由同学们自由投票选举,老师不会参与其中。
学生会和班委基本上就形成了一个学生自治系统。
长期的教学经验让老师们发现,他们苦口婆心、嘴皮子都磨破了,对学生进行耳提面命。
学生们往往表面上乖乖顺从,实际上左耳进右耳出,有时候管得太过于严苛了吧…学生反而会形成联盟、跟老师作对。
所以嘉淇私高在几年前就尝试由学生自治。
老师只负责教学,至于班级管理工作,全交给学生干部来做。
这就给了班委以极大的权力和自由发挥的空间。
就连每个学期的班委竞选,班主任都不会参加,全由学生自行投票选举。
明德班的班委选举定在周五下午的班会课。
而苏渺在下定决心要竞选班长之后,从周一开始,她展开了艰难的拉票工作。
就算是以卵击石,也必须试试。
喉咙很痒,他偏头,手臂挡住嘴、闷咳了几声。
不由得耳根发烫。
苏渺将鬓边的头发挽到耳后,露出了清婉的面庞,认真地说:“迟鹰同学,我会尽一个班长的责任,努力为同学服务,让每一个同学都能在这个大家庭里感到温暖。希望你投我一票。”
苏渺耐心地等他们结束之后,她才将杯子递了过去。
“去给哥接杯水。”
“很多人喜欢他…却不代表他们有共同利益。你要做的就是团结沉默的大多数,许诺给他们心底最渴望的东西。”
“转校生有转校生的优势。”
迟鹰勾着她的眼睛,轻薄地笑了:“还没说话先脸红,这怎么当班长?”
以前在北溪一中,苏渺尽可能避免和任何人交往,甚至话都不多说。
天生的优越感,给了他天然的傲慢。
“那就说服我。”
远离不友善的人群,她才会觉得安全和舒适。
他有点感冒,嗓子发炎,这两天说话都瓮声瓮气的,桌下也放了一包抽纸…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更有针对性吗?”
“怎么,不需要我的票?”
苏渺记住了每一位同学的名字,利用下课的时间,和他们聊天、表达了自己想要尽管班长的意图,希望能够获得他们的支持。
没错,秦斯阳看似受欢迎,但这样的受欢迎,其实包含着某种仰望的成分…
像她这样的人,不努力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的确,画这样的大饼,毫无实操的可能性,基本约等于废话。
“因为他人气高。”
苏渺被他问住了。
而当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开始凝视周围时。
拉票拉到了迟鹰的座位边。
还真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现象。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玩懂了这个,你就能拿到珍贵的选票。”
“唔…”
苏渺只要能精准打击到这一点,就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让每一个同学都能在这个大家庭里感到温暖。”他倚着墙,轻嗤,“这关我什么事。”
苏渺盯着少年漆黑而清澈的眸子,若有所思。
苏渺见他一边看手机的航拍视频,另一只手却画着三角函数抛物线图,时而咳嗽一下。
正如当初,他也不认为苏渺的书法…能够为他们的语文展示作业加多少分。
他的确不需要做什么,班上同学对他的印象很好,只要迟鹰不和他争,他的班长之位就会一直连任。
那些仰望他的人,很多和他根本不是利益共同体。
少年仍旧坐在靠窗的位置,这几天他都是一个人,身边没有同桌,偶尔段桥会坐在他身边,但过不了多久、这胖子就会被他踹走。
看着小姑娘茫然的表情,迟鹰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着,耐心解释道——
“就这样?”
没有问她这么短时间从哪儿搞来的雪梨和柠檬。
他好像不太适应身边有人呆太久。
迟鹰没有直接回答,将自己的黑色保温杯推了过去——
“得了吧,我都替你尴尬。”
但这些沉默的同学们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必须是阳哥啊!”
他的水杯是很高级的钛金属材质,旋转式茶水分离,边缘设计了凹凸的浮纹以加强摩擦,在个人用品方面,他向来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嘉淇私高的同学都还算友善,即便心里有其他想法,面上也都是笑着敷衍。
迟鹰喉结滚动着,薄唇叼了一片柠檬,咀嚼着,望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
他喜欢独处。
当真正利益牵扯之时,所谓的仰望…一文不值。
她坐下来,却发现这凳子挨得太近了,他身上清甘凛冽的薄荷味…充斥着她的呼吸。
直到舌尖残留的涩味全然消失了,迟鹰这才缓缓开口:“秦斯阳为什么能获得选票?”
他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舌尖微酸,略感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以前她以为全世界都充满了恶意,于是将自己紧紧关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里,偏安一隅,以获得微小的安全感。
回教室看到有女生正向他请教问题,迟鹰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步骤,扔了笔,单薄的眼皮半耷着,简短地回应了几句。
苏渺知道他肯定有指教,二话没说拿起了保温杯,去开水房接了温水。
在嘉淇私高,能走到竞选班长这一步,她自己都觉得意想不到。
所以他根本没把苏渺的拉票行为放在眼里。
她也想挣脱淤泥,努力变好、努力飞高。
“那必须的!”段桥很讲义气地拍拍胸脯,“选票包在哥几个身上。”
秦斯阳什么都没有做,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自己的高冷范儿。
这养成了她沉默寡言的性子。
“政、政治学?”苏渺听到这个名词都懵了,“只是一个班级而已啊。”
“加了雪梨和柠檬片。”苏渺解释,“清火润肺。”
迟鹰伸出长腿将凳子勾过来,端正地摆在面前。
苏渺迟疑了片刻,没有打扰他。
她回头:“不是,需要。”
……
秦思沅翻了个白眼,回头冲段桥那几个男生道:“班长竞选,必须选我哥啊。”
“既然他玩粉丝经济学,你就玩政治学。”
接下来的几天,苏渺不再挨个同学地游说拉票,而是悉心观察了起来。
“靠人格魅力收获欢迎,这是娱乐圈那套粉丝经济学。”迟鹰嗤之以鼻,“虽然有用,但不堪一击。”
秦思沅看着苏渺尴尬的拉票行为,只觉得好笑,走过去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你谁啊你,一转校生,都没几个人认识你吧,还指望谁选你呢。”
苏渺认真地望着他,仔细地听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心服口服。”
苏渺不理她,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挨个向一些不熟悉她的人做着介绍。
“那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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