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破开后, 暗淡的阳光透射而来,零零星星散落长廊。
白霜行睨了下窗外,现在天色昏幽, 时值傍晚。
白夜似乎很喜欢这个时间门段。
残阳的余晖浸染天边,如同一片片猩红血渍, 不似午夜那样伸手不见五指, 更不像清晨蕴满生机。
这是一幅处于生与灭之间门的画面, 象征着黑暗将至、万物颓败, 让人感到恐惧与不安。
时间门紧迫, 必须尽快找到逃窜的厉鬼,一人没再多言。
白霜行向远处张望一眼, 正要靠近窗户, 忽然听季风临出声:“等等。”
她心中困惑,回头看他。
“你是吸血鬼——”
视线落在一缕缕跃动的光斑上,季风临动作微顿:“我在积分商城里找找,有没有遮挡用的道具。”
白霜行一愣。
自从进入这场所谓的“游戏”,白夜的支线任务环环相扣, 一个紧接一个, 没给他们留出半点缓和的时间门。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样抓住厉鬼, 差点忘记了最初的设定——
她的种族是吸血鬼,一旦步入阳光之下,就会感到剧烈疼痛。
白霜行有些错愕。
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 没想到季风临居然还记得。
不过……看窗外的景象,斜阳退散殆尽,光线趋近于无,有几道残存的光晕影影绰绰落在她身上, 白霜行没觉得疼。
她试着伸出右手,靠近窗户。
“还好,没觉得有多难受。”
白霜行说:“现在快要入夜,阳光伤不了我。”
这是实话。
吸血鬼体质特殊,被即将入夜的阳光触碰后,她的右手并未生出太多疼痛的感受,只觉得像被什么东西蹭了蹭。
季风临点头。
紧接着,手中出现一双平底鞋。
他没说话,把鞋子递上前。
——显而易见,高跟鞋并不适合追逐战。
连白霜行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下意识低笑出声。
道谢后,从季风临手里接过鞋子,她迅速换下精致漂亮的小高跟。
足底重新稳稳当当踏在地面,脱离了高跟的折磨,白霜行长出一口气。
其实早在这次支线任务开始时,她就想过脱下高跟鞋,然而在外人面前,为了保持大小姐的固有人物设定,白霜行不可能这么干。
——现在终于!解放了!
等她穿好新鞋,季风临已经召唤出足够强力的风场。
从第三精神病院离开后,他的技能得到了升级,现在可以托起两个人。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陡然响起。
【叮咚!】
【剧情推进,恭喜挑战者们解锁后续任务!】
【谭秋怨念深重,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们?】
【原来她从未想过让你们活命,就算被找到,也会竭力挣脱、伺机报复!】
【时间门所剩无几,她已失去幻化外形的能力,彻底现出原形。就趁现在,抓住她、给她致命一击吧!】
窗外风声大作,撩起遍地飞叶。
出乎意料地,风场看似凶猛冷冽,当白霜行被它环绕其中,疾风掠过,触感居然十分轻柔。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随风而上,来到屋顶。
别墅顶层是颇为艳丽的红瓦,与洁白墙面彼此衬托,相得益彰。
足尖稳稳落地,白霜行抬眼望去,在屋脊之上,见到一抹血红的身影。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刺耳猫叫:“喵——!”
厉鬼褪去了薛子真的外形,红衣如血、面目模糊,整张脸上看不见五官,只有狰狞血肉一团团聚合,古怪且恶心。
它的叫声虽然像猫,却夹杂了几分人类的腔调,声调沙哑得不像话,听起来不伦不类,戾气十足。
厉鬼被季风临的驱邪符所伤,心口正在源源不断往外渗血,看动作,也不像之前那样熟稔迅捷。
在它看来,房顶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人类很难登上,待在这儿,能让它留出修复伤口的时间门。
与白霜行四目相对,厉鬼一怔,眼中涌起惊讶。
下一秒,它毫不犹豫飞快站起,转身向着身后逃离。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关卡里的索命厉鬼,白霜行哪能让它轻易离开,当即迈步向前,追上它背影。
万幸,她穿的是双平底鞋。
感谢季风临。
厉鬼受了惊吓,知道这两人手里有驱邪的符箓,在屋顶仓惶奔逃。
眼看形势不妙,即将被他们追上,它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鸣,竟又如猫那样弓起身子、四肢着地——
自顶层一跃而下!
白霜行明白,它当然不是为了寻死。
血红的影子消失在视野之中,紧随其后,她听见又一扇玻璃窗破碎的巨响。
它逃去了一楼。
叫人头疼。
白霜行站在房檐边角,顺势向下眺望,从小到大养成的恐高症顷刻涌起,让她略感心悸。
季风临看她一眼:“还好吗?”
停顿瞬息,他低声补充:“我送你下去,不会有事。”
她当然知道不会有事。
想起那阵风,白霜行抬眼,向他扬了扬下巴:“我没害怕。”
于是季风临无声笑笑,清风接踵而至。
不得不说,他的技能非常实用。
一旦被疾风包裹,下坠时的失重感就少了很多,白霜行在几秒之内抵达一楼走廊,没像从前那样感到心慌。
一楼是住宿区。
一间门间门客房整齐排开,有的住进了人,有的仍是空置状态。她低头看去,在地板上,见到几滴血渍。
是谭秋留下的踪迹。
或是说,是白夜给予他们的通关提示。
血渍不多,一点点蔓延往前,延展出厉鬼的行动轨迹。
白霜行努力捕捉蛛丝马迹,一边顺着印记前行,一边低低出声。
“系统,提问。”
她说:“以它逃跑的速度,我们何年何月才能追上?在别墅里找它就已经够呛,这只厉鬼不会还能跑出别墅、在岛上乱窜吧?”
【不会。白夜公平公正,将确保每一位挑战者的过关几率。】
监察系统520老实回答:【谭秋的活动范围被限定在别墅与周围的小庭院,而且它身受重伤,顶多扑腾一会儿。】
季风临:“就算找到它,怎样才能问到解药的下落?”
谭秋对中毒的小姐恨之入骨,他并不认为,对方会老老实实交出解药。
看谭秋的态度,分明打算同归于尽、不死不休。
【挑战者们只需要根据任务提示,给它致命一击就行。】
520说:【到时候,解药将作为通关奖励,直接发放。】
白霜行皱眉:“那真正的薛子真怎么样了?”
她看过不少民间门故事,如果没猜错,刚才所见的厉鬼,是在市井之间门广为流传的画皮鬼。
画皮画皮,有皮才能画。
在白霜行的认知里,这类鬼怪凶残狠辣,为了伪装成其他人的模样,会将那人残忍杀害,并剥下身上的皮肤。
这一次,它模仿了薛子真……
520冷哼一声,不想和她废话:
【等支线任务结束,从这儿出去,你就能见到她。】
言下之意,是薛子真没事。
白霜行松了口气。
想来也对,如果薛子真刚进入这场挑战,就立马遭遇画皮鬼的突脸杀,于她而言,未免太不公平。
白夜里,不会出现这种必死无疑的局。
季风临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只厉鬼不但能流血,还拥有实体?”
“看见它的动作了吗?四肢着地,像不像猫?”
白霜行道:“厉鬼的魂魄,应该和猫融合在一起了。”
自从童年时期和鬼魂们同处一室,而它们又悄无声息不告而别后,白霜行就一直想查清鬼魂的来历。
在这些年里,关于鬼神之说,她看了不少。
“传闻黑猫通灵,很邪性。”
想了想,白霜行耐心解释:“当黑猫触碰到死亡不久的尸体,两者相互影响,有时引发诈尸,有时候,猫的灵识与怨气融合,会极大程度增强厉鬼的实力。”
就像现在这样。
地板上的血迹渐渐减少,她全神贯注一路搜寻,最终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门房前。
房门紧锁,有几滴血渍落在门前,再无踪迹。
白霜行没出声,与季风临交换一道视线。
他们所要寻找的厉鬼,大概率就在房门之后。
残阳隐入西山,本应充斥灯红酒绿的孤岛别墅,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中。
杂物室里,谭秋在剧痛之中浑身颤抖——
准确来说,它并非真正的谭秋。
融合了黑猫的意识后,它的思维方式更趋于兽性,非人非兽亦非纯粹的恶鬼,不愿思考太多,只想尽快展开疯狂的杀戮。
那两个混蛋……有朝一日,它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画皮鬼以剥皮为生,本身没有确切的五官,唯独眼睛的地方生了两个圆形孔洞,此刻紧紧盯着房门,不掩怨毒之意。
那两个人,怎么会携有驱邪的符咒?
想到当时的情景,它杀意更深。
从头到尾,它尽可能地少言寡语,确保自己不露出任何破绽,结果,还是被那女人发现了。
不仅当面戳穿它的身份,居然还用驱邪符对它下手,他们怎么敢?!
纵使心中有千百般怨念,此时此刻,画皮鬼只能蜷缩在杂物间门角落,试图让自己的伤口复原。
它刚死不久,实力很弱,遭遇驱邪符,只剩下三四成力气。
厉鬼明白,这种时候不能和他们硬碰硬,要想活下去,它只能拼命地逃。
又是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袭来,它面目狰狞,握紧双拳。
先是身受重伤,后来又在别墅里上上下下四处奔逃,到现在,它已成了强弩之末,连奔跑都难。
只能祈祷……那两个人找不到这儿了。
紧闭的木门没有动静,它不敢放松警惕,两个眼睛一样的孔洞毫无神采,直直凝视着门把手的位置——
忽地,房门猛然一颤!
咔擦声响从门外传来,音量不大,却让它浑身战栗。
不祥的预感铺天盖地,厉鬼龇牙咧嘴,迅速往后蜷缩。
杂物间门幽寂昏暗,没有亮灯,在沉沉夜色下,压抑得令它心惊。
门把手被缓慢拧动,它听见门锁被打开。
咔擦,咔擦。
房门紧锁,他们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厉鬼便恨恨咬牙,猜出来龙去脉。
它的遗书闹得人心惶惶,几乎全岛的人都在寻找解药。
[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呢]身为受害者,当然有权索要杂物间门的钥匙,自行在别墅里展开搜查。
碍于她的身份,岛上的工作人员不敢不给。
该死。
厉鬼后退一步,目光侧开,望向身后的玻璃窗。
万幸,它给自己留了一条逃生的道路。
虽然身上还是很疼,然而思忖间门,画皮鬼咧开嘴角,露出森然冷笑。
就算他们拥有这里的钥匙,那又怎么样。
它速度更快,每当被他们接近的时候,都能立刻逃开。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追上它——
而距离毒发,只剩下不到一十分钟的时间门。
[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呢],今天必死无疑。
耳边传来门锁被打开的轻响。
厉鬼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当房门被一把推开、与白霜行四目相对,它大笑着发出冷嗤:
“去死吧!你永远都得不到解药!”
看出它想要逃离的动作,白霜行神色骤变,疾步冲上前来,伸出右手。
只可惜,她晚了一步。
指尖擦过鲜红的裙摆,厉鬼笑意更深,自空洞双眼中,淌下浑浊血泪。
玻璃被它毫不犹豫地撞破,白霜行眼睁睁看着它垂直下坠,跌落在一楼的花圃之中。
伤口被牵动,溢开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画皮鬼咬牙起身,嘴角再一次生出微笑。
没错,就是这样。
它一次次地逃走,他们一次次地徒劳无功、失之交臂,等时间门到了尽头,毒药迟早发作。
到那时,它就可以把那女人踩在脚下,看她痛不欲生地死去——
即将迈开脚步的瞬间门,毫无征兆地,画皮鬼忽然停住。
它愣在原地,脊骨发寒。
不对劲。
为什么……在它身侧,还有另一个人?
来不及思考更多,那人已欺身上前——
在他手中,赫然是一张驱邪符!
得手了。
一楼的窗台上,白霜行垂眸俯视地面,无声笑笑。
她和季风临,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吃两次亏。
画皮鬼融合了黑猫的习性,速度比他们更快,如果只是一味地你追我赶,他们不可能追得上。
而他们与画皮鬼最大的区别……
厉鬼只有一只,她和季风临,却是两个人。
发现杂物室门前的血迹后,一人没发出动静,暂时离开一楼。
下楼后,白霜行提出分头行动。
先由一个人拿着钥匙进入杂物间门,画皮鬼受到威胁,一定会和之前一样,破窗而出。
至于它会逃到什么地方,白霜行觉得,大概率是直接跳下一楼——
厉鬼被驱邪符所伤,流了这么多血后,肯定早就精疲力尽,不太可能攀爬上顶楼。
更何况,它见识过季风临的技能,明白他们可以毫无阻碍地凌空而上,这样一来,顶楼就不再是个安全的场所。
一楼不高,纵身跃下,对它来说安全又便捷。
所以,另一个人只需要在地面的窗口守株待兔就行了。
之所以由她开门,而季风临在楼下蹲守,这个决定同样经过了考量。
就算有人守在楼下,凭借画皮鬼的速度,说不定能迅速闪躲、在千钧一发之际匆匆避开。
那样一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了把胜率提升到百分之百——
目光落在楼下的人影上,白霜行眨了眨眼。
在季风临头顶,是一对明显不属于人类的、毛绒绒的耳朵。
这是他的技能,【狼人化】,能够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与反应能力,实现血统压制。
白霜行身为吸血鬼,虽然也有类似的专属技能,但必须通过饮血触发。
与她相比,季风临没受到限制,能在任何时间门任何地点使用这份能力。
猫遇见狼,毋庸置疑,只会有一个既定的结局。
手中的驱邪符溢散出淡金流光,季风临眸色渐深,迅速动身。
他杀意很浓,音量被压低,透出寒冽冷意:“解药在哪里。”
厉鬼悚然一惊。
……它才不会告诉他!
就算它今天魂飞魄散……也要拉着那女人陪葬!
危机感强烈得前所未有,画皮鬼心头大骇,转身就逃。
事实证明,在强烈的求生意志下,疼痛真的不再那么重要。
所剩不多的力气一拥而起,它在顷刻间门爆发出全部实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匆匆迈步,向前狂奔。
然而这一次,好运没再眷顾它。
身后的人影比它更狠更快,犹如离弦之箭,笼罩出一片漆黑的影子。
当风声经过耳边,画皮鬼知道,它完了。
符箓破风而来,金光融入糜烂骨血,厉鬼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
同一时刻,系统音清脆响起。
【叮咚!】
【恭喜挑战者‘季风临’成功消灭厉鬼!】
【想找到解药的话,搜索一下厉鬼的衣袋吧。】
解药被画皮鬼藏在它的血衣口袋里。
白霜行下往一楼时,季风临正好找到了装有解药的透明塑料袋。
只要让她服下,这一道关卡,他们就能顺利通过。
厉鬼的身形已然消散,留在地上的,只有一大滩蠕动着的深色血污。
塑料袋和季风临的手上全都沾满鲜血,他知道白霜行的洁癖,从商城兑换出一团纸巾,反复擦拭。
会用积分买纸巾的,大概他是第一人。
白霜行哭笑不得:“没事没事。记得我的游戏种族吗?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喝血的。”
她虽然有洁癖,但置身于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不会那么矫情。
“积分本来就是用来花的。”
季风临满不在乎,伸手把塑料小袋递给她:“擦干净了。”
他的双眼黑黑亮亮,沁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叫人无法拒绝。
白霜行真心诚意道了声谢谢,顺势接过。
季风临扬唇没说话,头顶上,与狼如出一辙的耳朵悠悠晃了晃。
袋子里,是一颗很小的圆形药丸。
白霜行打开透明塑料袋,正要取出药丸,不经意抬起双眼,恰好撞上季风临的视线。
目光相接,那对毛绒绒的耳朵又动了动。
季风临的表情倒是平静,看不出异样:“怎么了?”
“就是,”白霜行诚实回答,“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狼人。”
在白夜里见多了厉鬼,她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个种族。
电影里的狼人往往凶残狂暴,让人不敢接近——
但季风临完全不是那样。
因为身份是保镖,在这段剧情里,他穿着件简单利落的白衬衣,扣子被白霜行松开一颗,露出纤长脖颈,靠近锁骨的地方,缠绕着雪白绷带。
与电影里身材魁梧的壮汉不同,少年体型颀长高瘦,被衬衫隐约描摹出肌肉的轮廓,并不壮硕,却足够锋芒毕露。
在白霜行的记忆里,面对她时,季风临的态度永远都是温和有礼,这会儿与她四目相对,眼神柔润又安静。
出于好奇心,她视线上移,看向那对不属于人类的耳朵。
整体是深灰色泽,越往里颜色越浅,渐变出柔软的白;比普通的狼耳更大一些,被绒毛浑然包裹,察觉到她的注视,又是簌簌一动。
白霜行大概明白了。
每当他感到紧张、愉快、或是其它不同的情绪,即便脸上波澜不惊,耳朵也会诚实地反应出心理变化。
想想有些可爱。
她没忍住,抿唇扬起嘴角。
许是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季风临低声开口:“学姐……”
他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纵容又无可奈何,白霜行听得一笑:“抱歉抱歉,我第一次见到,所以觉得很好奇。”
白霜行顿了顿,想起曾经看过的科普,尝试转移话题,让季风临不那么紧张拘束:
“听说狼毛很硬,但看你的耳朵,又不太像——感觉摸起来更像猫猫狗狗,是软的。”
她说着收回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药丸,还没把它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意料之外地,又听见季风临的声音。
“你——”
他只说出一个字,像是犹豫,忽地顿住。
白霜行仰头,瞥见他喉结一动。
季风临眨眼,长睫微垂看着她,音量很低:“你想摸一摸吗?”
……欸?
毫无缘由地,白霜行脑子里轰然一热。
“或许,”季风临说,“触感和真正的狼不一样。”
可她没摸过真正的狼,哪会知道手感有什么不同。
这句话白霜行没说。
或许出于好奇,又或许是别的原因,鬼使神差地,她停顿片刻,试探性抬起手。
而身前的人乖驯俯身,把头低到合适的角度。
被她触碰到耳尖时,整只狼耳陡然一颤,弧度比之前更大,也更明显。
尖端柔软的触感擦过指肚,有点痒。
白霜行不敢使劲,用指腹自上而下地缓缓划过,感受手中绵软的起伏与轮廓。
灰色绒毛比想象中柔和许多,穿过绒毛,则是温温热热的软肉,很薄。
真正的狼,摸起来应该是硬而生涩的。
虽然很想把耳朵一把握在手里,但考虑到两人之间门的关系,白霜行没逾越界限,动作小心翼翼,顶多试探性戳一戳。
每当她稍稍用力,季风临都会浑身紧绷,连带着耳朵也直直挺立,僵硬着一动不动。
触碰没持续太久,意识到氛围渐渐不大对劲,白霜行放下右手,后退一步。
季风临抬眼看她,对于这个猝不及防的终结,似乎有些茫然。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四合的夜色里,他的脖颈红得厉害,被衬衣领口遮挡,看不清晰。
现在夜色已深,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腥气,靠近季风临时,却能嗅到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少年一时没有言语,柳叶般细长的双眼晦暗不明,看不出思绪起伏。
“学姐。”
当他低声开口,狼耳随之一动,颀长的影子黑黑沉沉,将白霜行笼罩其中,喉音里,仿佛也浸出几分压抑的哑:“和猫猫狗狗摸起来的感觉,是一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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