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的母亲豫王妃心疼女儿,温柔劝着暴跳如雷的丈夫,“亲王府邸有固定规制,亲王俸禄也是固定的,不管您做豫王,还是做陆王,横竖咱们这一大家子都由朝廷养着。”日子又差不了。
豫王气的要吐血,“中原多的是良田,西北有么?中原能收多少税,西北能收多少税?”亲王身份贵重,却不能干政,只能占良田,霸税收,过富贵日子。藩地是不是富庶,藩地是大是小,差别大了去。
豫王妃陪着一脸笑容,任由豫王大脾气。好容易劝下豫王,豫王妃叫过昭仁训斥,“做事怎恁的不小心,轻易让人抓着把柄?早跟你说过,不必过于纵着仪宾,你偏偏不听!”胡月纵猫伤人不算什么,不过是畜牲了野性。昭仁府的阴私之事全被暴露,才伤了根本。如果不是昭仁过于迁就仪宾,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纳妾,哪至于被妾侍和庶女毁了名声。
昭仁没理,声音低低的,“一直很小心来着。只是事出突然,来不及防备。您想想,大过年的,房子一下子被傅深拆了……”豫王妃叹了口气,“冤孽,真是冤孽。”女儿和外孙女确有不是之处,可这六安侯府也是欺人太甚。这笔账,且先记着。
豫王改封陆王,徙陆都,消息传到平民百姓中间去后,整个开封城一片欢腾。豫王贪婪,通过钦赐、奏讨、投献等手段,大肆掠夺官民土地,“中州地半入藩府”。如今豫王要滚蛋了,中州百姓欣喜若狂。
昭仁离京之后,小遂平的病便慢慢好了,活蹦乱跳出现在众人面前。皇帝很是欢喜,在乾清宫召见了丫丫、小遂平和流年。皇帝见了活泼可爱的小遂平,又是高兴,又是感概,“若是先帝见了你,不知该有多高兴。”
丫丫和流年都很配合的叹息了一番。皇帝登基不久,很需要常常缅怀“先帝”,收买人心,影响左右政治形势。皇帝这人就是个做戏高手,对形势看的很清楚,言行举止做的很到位。
小遂平叫过“舅舅”,跌跌撞撞在地下跑着玩耍。皇帝指指小山一般的奏折,“阿嶷,大哥要看这些奏折,要会见大臣,日日不得歇息。言官们还时时上本子劝这个谏那个,饶舌的很。朕下旨徙豫王为陆王,他们又有一堆话要说,劝朕要厚待宗室。”
皇帝在诉苦,丫丫和流年听的很专注。流年天真的回忆起,“小七记的,何景明曾有诗句‘惟余芳草王孙路,不入朱门帝子家’。陛下,这是不是说,藩王们的王庄,占地实在太多了?”皇帝缓缓点头,“全天朝的耕地不过七百多万顷,藩王们的王庄加起来有六十多顷,占到将近十分之一。”
丫丫面有向往之色,“先帝在时常常提及,有了土地才能种粮食,才有饭吃,这是万古不变之理。他老人家毕生的愿望,是要让全天朝的百姓有地种,有饭吃。”真是很伟大的理想。
皇帝唏嘘了一番,“朕定要遵从先帝遗诏,勤政爱民,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这是先帝遗诏给他的话,他背的熟极而流。
流年很是纳闷,“陛下,那些言官们用不用吃饭的?吃饭总要有米有面才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有了税收,太仓有了存粮存银,才能养这些官员和宗室。若是这帮言官们到户部看看,知道有些行省每年的赋税大半用来支付宗室的俸禄,不知他们会不会觉醒?难道他们不知道,厚养宗室,就是苛待百姓。”
小遂平摇摇摆摆跑过来,扑到流年腿上,口中殷勤说着,“百姓,百姓。”她学人说话,差不多只会学最后两三个字。皇帝大喜,“才这么一点点大的孩子,便知道心系百姓!”成了,拿这例子教训那些个言官去,你们还比不上小遂平!
皇帝的接见圆满结束。小遂平收获颇丰,皇帝赏赐了不少珍贵物件儿给她,有古董玩器,也有名家字画,“小遂平是谢家姑娘,长大了也要做才女呦。”临别,皇帝微笑交代。
小遂平殷勤点头,丫丫和流年替她道了谢,告辞出宫。事实证明,“侄女赛家姑”这话有时候是不准的,小遂平大方的很。才上了马车,就开始分配起东西,拍拍古董玩器,“娘,介个,及你。”指指名家字画,“小不不,介个,及你。”古董玩器给了丫丫,名家字画给了流年,自己楞是一件没留。
流年不确定的看看小遂平。谢小丫,你的意思是大块头的归你妈妈,轻飘飘的归我?可是谢小丫,这轻飘飘的东西也是很值钱的,而且千金难买。
丫丫抿嘴笑笑,“我小的时候,只要糖。”什么古董,字画,根本不希罕的,又不能吃。估计着女儿也跟自己小时候一样,只想要吃的玩的。
流年做羞涩状,“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小遂平不依,拿起卷轴定要塞给她。流年笑嘻嘻连人带画一起抱过来,“谢小丫,这两幅画都很珍贵,谢家张家的长辈一人一份,好不好?”小遂平乖巧的点头,“好。”
回到家,流年偷偷跟棠年讲,“哥哥,谢小丫真大方。”这么小的孩子,不是应该很护自己地盘么。棠年浅笑,“小七,我闺女不像你。”你小时候那贪财相,把爹爹快愁死了。
南宁侯府设了一个小小的晚宴,“给咱小遂平庆祝庆祝。”这小小年纪了就心怀百姓了,不得了,不得了。这个也夸,那个也夸,小遂平被张雱抱在怀里,笑的花枝乱颤。
席间,丫丫代小遂平送礼物,沈迈、岳培、傅深是古董玩器,安瓒是韩太冲的《田家风俗图》,四位祖父都乐,“这怎么能成,给孩子留着。”小遂平鬼精灵,甜甜笑着,往祖父们怀里推,把祖父们高兴的不行。他们这辈子什么宝贝没见过,希罕的是孩子这份心意。
第二天,棠年和丫丫带着小遂平,流年和张屷带着两大车药材补品,声势浩大的回了谢府。丫丫替小遂平送上一幅周仲朗的《游春仕女图》,谢老太爷喜的无可无不可,曾孙女都能送他唐朝名画了!
棠年安静,流年啰嗦,整个屋子的人就听她叽叽咕咕。谢四爷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这宝贝小女儿,小七,乖女儿,你话还是这般多,真是个小话痨。
谢大爷和大太太嘴角含笑,宽厚温和的看着小辈们。小遂平不甘寂寞,大声叫着“小不不”,流年惊觉,忙礼让小辈,“谢小丫,该你了。”来吧来吧,舞台让给你。
小遂平神气的站在屋中央,叽哩咕噜说着话。她说话还不清晰,听她说话基本靠猜,不过自谢老太爷、谢老太太起,都是饶有兴致的听着,饶有兴致的猜着,“颐姐儿,你是说想念曾祖父、曾祖母了?”小遂平很有眼色的点头,哄的谢老太爷、谢老太太十分窝心。
松年、鹤年、延年、柏年都在,一家人聚齐了,很是和乐。陪着老太爷、老太太说笑了半天,棠年和流年都适时站起身,“要去拜见太太。”虽然都不喜欢嫡母,可是依照礼节,必须去问候她。
延年忙也站起来,“我陪六弟、小七一道过去。”小柏儿道:“我也去。”兄弟二人都是一般想法,要让棠年、流年进屋陪四太太好好说说话,四太太心里敞亮,这病许就好了。
谢老太太笑道:“你们去便去,颐姐儿留下。”莫让小孩子见了四太太,又想起当日之事,再让孩子心里不自在。这么小小的人儿,当日之事谁知道她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呢。
延年、柏年恭敬应了,陪着棠年、流年夫妇出了萱晖堂。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话,“太太是受了惊吓,晚上常睡不好,白天也时常怔怔的。若是常有人陪她说说话,宽宽她的心,便会多笑笑,饭也能多吃半碗。”
兄弟姐妹间向来和睦,棠年和流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微笑应了。流年心中鄙夷,四太太你能有点出息不?你做事不妥当,爽爽利利承认了会不会死?既没勇气认错,那就有骨气点一直病着呗,扮什么可怜。
客观说,四太太这人算不上多么善良,却也没恶毒到家。要说她有意要害小遂平,那还真是冤枉她了,她根本没这胆子没这魄力。她就是闲着无聊,想给庶子媳妇立立规矩,结果时运不济,招来了昭仁和胡月这对母女。昭仁和胡月,那是真正的心如蛇蝎。
京城这么多郡主,谁家婆婆死活要给儿媳立规矩了?大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个时代讲“孝”,也讲“忠”,规矩礼法厉害,皇权也厉害,你跟皇室讲理去?闲的。不管愿意不愿意,既然娶了位郡主儿媳,你不欺负她,她不欺负你,大家相安无事不就行了?偏偏四太太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要无事生非。
真出了事,四太太若是个有担当的人,大大方方承认自己“识人不明”“交友不慎”,以她的身份,长辈也好,晚辈也好,谁好意思多责备她,谁好意思抓住这个小辫子不放?可她只敢惹事不敢面对后果,一出了事,她“病了”。
“病了”,等着宽厚的长辈们去安抚她,等着孝顺的晚辈们去劝慰她,等着谢四爷去温存她。害得小遂平经历那样的危险,难不成她想凭着这一“病”把什么责任都躲过去?想的真美。
棠年和流年都沉默着,静静走向四房。到了院门口,柏年紧紧拉着棠年的手,延年歉意看着棠年,眼中除了歉意之外,还有企求。棠年浅笑,“有日子没跟太太请安了,咱们进去吧。”兄弟,到什么时候都是兄弟。
四太太在窗下失神的坐着,背影很有些寂寥。延年鼻子一酸,哑着嗓子说道:“娘,六弟、六弟妹来看您了!还有小七和乃山。”
四太太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眼神怯怯的。她在房里躲了几个月,人没有之前精神,脸色苍白,消瘦不少。流年看在眼里,实在是不明白,四太太您宁愿这么躲着,这么为难自己,也不能站出来坦坦荡荡认个错?
棠年、流年夫妇都依着规矩行礼问安,四太太忙道:“快起来!自己娘儿们,不用这个虚礼。”延年和柏年扶起棠年,眼中都有感激。
四太太讪讪的问起“颐姐儿可好些了?”丫丫微笑答道:“好多了。又是名医又是得道高僧的,好一通折腾。如今虽好了,只是依着大夫们的吩咐,这几年不能住回家里,要暂居郡主府。我们不能在太太面前尽孝,还请太太多保重。”
四太太抹起眼泪,“说起尽孝,我这几个月都没给老太太请安了,真是过意不去。”延年柔声安慰,“娘,您快些好了,不就能给老太太请安了?”小柏儿也红了眼圈,“您快好了吧,急死我了。六姐姐上回来,都急哭了。”
眼见延年和柏年这样,棠年心里难受,也低声说了几句,“请太太保重身体,心放宽些,盼着您早日康复。”丫丫微笑看了棠年一眼,棠年他真是很好很好的。
从四太太屋里出来,延年感概的拍了拍棠年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柏年闷闷的,“七姐姐,上回六姐姐来,哭的可厉害了。我心疼姐姐,也心疼娘,心里难受。”流年轻轻叹了口气,“太太会好的,不必担心。等太太好了,六姐姐也就不哭了。”锦年有什么事不成?但愿不会。都是爹爹的儿女,哪个遭了罪他都心疼。
回到萱晖堂,兄弟姐妹都是面色和悦。谢老太太看在眼里,心中感概。先不说玉郎媳妇我心疼不心疼,延儿和小柏儿我能不心疼么?玉郎媳妇一天不好,这兄弟两个就一天不安生啊。唉,但愿玉郎媳妇好了以后,安安生生过日子,再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中午和和乐乐吃了团圆饭。张屷陪老太爷谈论书画,谢大爷和谢四爷说着家常,延年频频跟棠年对饮,小柏儿酒量虽浅,也陪父兄喝了几杯。
流年和丫丫陪老太太吃过午饭,之后带着小遂平去看何离。小遂平已经习惯了丫丫不能抱她,等到见了何离,何离也不抱她,小遂平委屈的撅起小嘴,模样可怜之极。流年嘻嘻笑着,“谢小丫过来,姑姑疼你。”看看,都没人要你了吧?只有姑姑是亲人啊。
小遂平在流年怀里撒了会儿娇,下地玩耍。流年笑嘻嘻对着肚皮说话,“我是姐姐,知不知道?乖乖的哈,姐姐疼你。”做个好姑姑,感觉不坏。做个好姐姐,感觉应该也不坏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流年太幼稚这个问题,我很想套用一句名人的话:大人如果有机会做小孩,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的!
捂脸,真实情况是如果我有机会做小孩,一定很投入的做。可是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所以要在文里YY呀。
今天到这儿了,明天争取双更。
我没有激情了,但是故事没讲完,要硬着头皮往下讲。那个,不好意思的说一句,可不可以留言鼓励一下?我近来很少回复留言,所以都不好意思要求留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