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是有点儿累了,跟你爸这辈子竟受累了,这个老谢头!”谢母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抱怨,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怨气,反而还带着些幸福。
刚走进病房的谢母忽然想到一事,扭头交代着,“啊对了,医生给的单子不是在你那里,一会儿你别忘了去药房给你爸开点口服的药。”
“嗯,知道了。”澜溪点头,看着谢母进去后,将病房门关上。
不知道是第几次沉沉叹息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精神儿更好一些,才抬腿朝着电梯方向走着,想要去药房给谢父开药。
只是没走几步远,脚步便硬生生的顿住了。
靠窗户边那里,男人单腿微屈的逆光而站,周身被太阳光打着,有些刺目。
透过空气,墨眸敛着光,直直的望向她。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澜溪坐在最边角处,双手都放在腿上蜷缩着,一旁的贺沉风默然不语,侧脸的线条有些犀利。
“你……”她侧过头,张口出声。
他也同时朝她转了过来,墨眸很深的看着她,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有几秒后,贺沉风伸手入裤子的口袋,拿出来后直接递到了她的面前,掌心中摊开的是一张银行卡。
好像形成一种习惯,早上从家里出来时,还都想朝她以前的住处开去,又惊觉她已经又回到了h市,其实他以前会早晚过去,也说不出是原因,就是想去看看。
他今天是上午才到的公司,之前从家里直接去合作公司的客户洽谈,等他到了公司后,秘书言谦一如既往的跟在后面汇报着今天的行程。
等结束后,言谦将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是谢小姐送来的,说是里面有十万块,密码是六个零。”
澜溪看着他掌心中的银行卡,不由的咬了咬唇。
“拿回去。”他开口,态度依旧那样霸道。
“这是还给你的钱。”她没有拿。
“你哪来的?借的?”贺沉风蹙眉。
澜溪点了点头,“嗯,我妈管亲戚借的,本来就是要拿这个钱手术的,没想到你……”
“拿回去,听话。”薄唇紧抿,他伸手执起她的,不由分说的就塞进去。
听话。
好像一切都恍若是昨天一样,他总会说,听话,真乖……
“不,我不要!”她条件反射一样缩着手,坚定的摇头。
“不用着急,你爸现在住院,正是用钱的时候,手里先留着钱。”叹了口气,贺沉风放柔了声调。
看着他拧紧的眉,以及安定人心的语调,让她的心肠都跟着纠结了起来。
吸了口气,她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径自道,“我现在只能先还你十万,剩下的十万……等过些日子,我会都还给你的,还有上次,我爸肿瘤手术,你也……我都会还给你的,可能时间上会……”
“你非要跟我分的这么清吗?”她的话字字句句扎进贺沉风的心窝,沉声不悦道。
“该分清的,我不想欠你那么多!”澜溪迎视他的目光,定定的说。
“欠我的,就这么让你难受?”心中一窒,他紧着声音问。
“……”是。”虽迟缓,却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贺沉风紧紧的看着她倔强的眼眸,被她这肯定的回答,刺激的几乎快失去理智。
刺到脸上的视线比剑更利,澜溪能感觉得到,她垂下眸子,几乎艰涩道,“贺沉风,你不用这样的,我爸的病,我和我妈会想办法的,真的不用你这样的!也希望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之间没关系了……”
听到她后面的话,贺沉风的太阳穴猛烈耸动,想要扬嗓出声,可看到她紧咬着唇,隐忍着情绪的模样,最终还是作罢。
知她现在忧心其父亲的病,也知她的性子,以及她那股倔劲儿和自尊心。
像是叹息一样,他缓缓道,声音低渺,“不是你说的吗,就算是现在朋友算不上,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澜溪抿唇,怔怔的看着他。
按照和谢母的商量,谢父还需住院段时间,而且出院后也还要化疗,想要在h市租房子,一时间合适的房源又很难找,医院附近的一般都太贵,而且很噪杂。
澜溪想起了之前的租住的房子,当时她要退租时,房东大姐开始还有些为难,因为到了年根底下,很难将房子再找到新的租客,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租出去。
本来想要打电话直接问下,可来h市匆忙,原本的手机卡也都没有带,所以就只好坐车来到这里,想要先看看有没有租出去,然后再想办法去联系房东大姐。
从公车上下来,她一路往小区里面走着,伸手挡住阳光,仰头往上看了眼,却看不太真切什么,也无法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居住,她就直接往楼门洞里走,等着上楼看看。
一层层台阶上去,她到了以前所住楼层,抬起手来敲了敲门,屏息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声响,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子,看着她,疑惑道,“请问你找谁?”
“啊没事,我只是看看这房子租出去没有,我是以前的房客,还想要租,既然有人就算了。”澜溪见有人居住,忙笑着解释。
“你是以前住在这里的房客?”女孩子看了她半响,扬声问着。
“呵呵,是。”澜溪笑着点头。
“噢,这房子是我表姐的,新房装修,我和我老公就暂时搬来这里住的。”女孩子也出声解释着。
正想说不打扰时,女孩子又继续问道,“那……那个白色路虎来找的人,是不是你啊?”
“什么?”她一愣,像是没明白过来,可呼吸却不由的在变慢。
白色路虎……?
“呃?”女孩子被她这样反问一句,也是怔住,“不是找你的吗?”
“抱歉,我没有太懂你的意思,能详细跟我说吗?”澜溪吞咽着唾沫,感觉嗓子有些疼。
女孩子皱眉,却也是耐心的继续道,“就是之前,我和老公搬进来后,有个男人晚上来敲门啊,长的……唔,怎么说呢,很帅啊,但是好冷啊!他好像是误以为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回来了,所以才上来,后来解释一番,他就走了!”
“只是没想到啊,之后的半个月里,他几乎早晚都会过来,早上很准时,晚上偶尔会晚一些,就是停车在楼下,我和我老公一度还以为惹上什么人了呢……”
女孩子的嗓音属于那种很甜美的,她缓缓的在继续说,澜溪听着,却觉得耳朵陷入了一阵忙音当中。
贺沉风……
提起一口气,她没办法再继续待下去,扭身就往楼下跑去。
“诶?我还没说完呐……”女孩子见状,不解的喃喃着,“俩人都这么奇怪!”
几乎是一口气冲出楼门洞的,明明已经出来,可女孩子的声音却还在耳边重复着叫嚣。
外面冷风呼啸而来,灌入口鼻,心里闷闷的疼。
找了两三家房屋中介,终于是找到了各方面都比较适合的房子,虽然房子装修旧了些,格局也是那种很老的两室一厨,只有进门很窄小的一个方厅,朝向也不怎么好,但是房租便宜,供暖也还不错,作为暂时租住的房子还是很好的。
到了年底,租房子的少,老板也很好说话,不需要抵押金,就跟她签了合约,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后,她将钥匙拿了过来。
很高兴的回到医院,推开病房门,谢母正坐在病床边和谢父说着话,听到声响,都转过头来看她。
“潇潇,房子租到了?”谢母开口询问着。
澜溪点了点头,动了动唇角,想要详细跟谢母说时,却看到了一旁桌子上摆的满满的鲜花和果篮,不由的一愣,“妈,谁来看爸爸了吗?家里亲戚来了?可你不是说不让他们过来吗?”
“啊,不是,是你朋友送来的。”闻言,谢母回着。
“我朋友?”澜溪有些惊诧。
谢母点头,“对啊,就是那个贺总,先前你爸肿瘤手术那次,帮忙转院的那个!”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谢母,贺沉风?
她找回声音,问着,“是言秘书送来的?”
“是啊,不过他本人也一块过来的!”谢母再度点头。
“他也来了?”澜溪这下眼睛睁的更圆。
贺沉风本人吗?来病房?
他他他……
谢母被她弄的有些不耐烦,“你这孩子,多点年纪,耳朵就这么不好使了?”
“我不刚说完,他本人也来了,是和那个秘书一块的!他一定是职位很高吧,气场可真强,可一点都不摆谱,客套的跟你爸聊了半天!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进来了……”
澜溪感觉所有思绪都癫狂了,好像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因为太难以置信了,她看着谢母嘴巴一张一合。
“你回来时没碰到,可能是刚好相反方向,你这会儿追上去,应该没走多远……”
谢母后面的话她没有听的太完整,因为她已经扭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像是初高中时的竞走比赛一样,她屏息卯足了劲的快步走着,迎面的人擦身而过,赶超前面的人,神经绷紧间,她终于在拐了弯之后,在前面距离电梯的不远处看到了贺沉风。
脚下步伐稍缓了下,她慢慢调整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