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瑞看了宋澜衣一眼,冷哼一声,用最为森冷的语气道,「我劝你离我远点,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爹不让我和你玩!」
宋澜衣:?
他么的,你小妾都纳了这么多个了,你还跟我玩纯情孝子这一套?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用最狠的语气,说最软的话?
宋澜衣诡异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要换个方向走去,就见钟瑞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捂着屁股,就往后一跳。
跟兔子似的。
不过没雪姬好看。
宋澜衣在心底公正地评价。
今天的诗会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年,不涉及朝政,只有对于未来的美好理想。
是故整个诗会热闹极了。
作画的,弹琴的,唱歌的……
宋澜衣感觉自己像是在逛庙会,看得连连点头。
你还真别说,这画……是真的有点好看。
宋澜衣脑海中突然冒出个点子,她和善地拍了拍这位兄台的肩膀,「兄弟,有空吗?」
「干哈?」
这还是个带口音的兄弟。
宋澜衣笑眯眯道,「你看……我怎么样?给我画一张,咋样?」
大兄弟瞅了宋澜衣一眼,竟意外的淡定道,「宋澜衣吧,行,只要你不嫌弃我把你画得太好看就行。」
宋澜衣笑呵呵,「怎么可能,我这五官比例已经是登峰造极了,已经无法再完美了。」
大兄弟听到这话,沉默了。
你妹的,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他看了一眼宋澜衣,无奈,「行,那你就坐那吧。」
自从上次的文会以后,几乎定远城大半的文人都认识宋澜衣了。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人都呼啦啦一片地围过来。
朱序临再也熬不住了,从凳子上蹦起,也不顾明王的眼神,跟窜天猴一样,窜到画师身边。
他兴奋道,「我也来画!」
只可惜,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潮里。
朱序临怒而起笔。
都看不起他是吧?
当拿起画笔的时候,那个大兄弟也不得不承认,当初钟瑞脑子跟进水一样,硬要强纳宋澜衣,单从美色误人这方面,确实是这样的。
那么熟悉的问题又来了……
宋瀚海这么一个糙汉子,究竟是如何才能拥有这么漂亮优秀的闺女的呢?
此时,远在南境的宋瀚海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感受着丛林间湿热的空气,不由得沉默了。
这个天气……打喷嚏?
开什么玩笑呢?
此时此刻,他的思绪不禁有一瞬间的放空。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高空中的明月。
「新的一年了啊……」他微微一叹,目光看向北方,仿佛要越过崇山峻岭,越过江河湖海,看到朔北定远城中的那一个人。
「老宋,想什么呢?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走走走,回去了。他娘的,在这个鬼林子里待一天,我就感觉浑身发痒。」
宋瀚海听到声音,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用脏兮兮,布满鲜血裂纹的手背一抹眼角,将一滴晶莹甩出,这才大步流星,向前方走去。
顺道他还喊了一声,「来了!」
等到他和队伍混到一起时,趁着月色,有人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咬牙道,「南境这些人,简直就是疯子!若不是我们来到此地,恐怕还以为,南境真的如那些官员所说,欣欣向荣。」
宋瀚海一改往日憨子的模样,眼眸黑沉,「神像、妖邪、以及所谓的城隍,阴司,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人死后,真的有一个属于死者的世界吗?」
这番叩问,竟是让在场中人,在这个炎热的密林间,打了个寒颤。
真与假,活着与死亡,究竟哪个才是对的……
许久,才有一个人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试探道,「或许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甚至为了活跃气氛,还开了个玩笑,「若是死后真的有一个世界存在,能够让我们永生不死,或许,这也是个好消息呢。」
听到这话,众人倒是放松地笑起来。
但是唯有宋瀚海,依旧凝着眉头,「神是鬼晋升而成,鬼又是人所化。这世界上,神不可怕,怕得是难除心中神。鬼不可怕,怕得是人心似鬼。」
这一番话,让刚刚还轻松了不久的人群再度静默下来。
倏地,有人开口,「我曾听到一个消息,听说药圣现在定居于南境,若是能请他来坐镇,或许……」
还不等他说完,就有人摇头失笑,「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就在于他超脱为圣。」
先前那人不服,「我们干得都是正经事,他身为圣人,前来帮一把,又会如何?」
「那你去跟他说呀。」
说话那人顿时气焰顿消。
圣人之所以是圣人,若是平常人都能使唤得动,那还是圣人吗?
一路闲谈,当走出丛林的时候,众人看了一眼夜色覆盖下,显得有些怪诞阴森的城隍庙,神经骤然一紧。
有人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走走走,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没得招惹了晦气。」
宋瀚海听到这话,心中倏地一跳。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那森严的庙宇。
甚至有一瞬间,他有一种看见了城隍庙内泥塑的错觉。
本是泥胚塑成的雕像,但是在这一刻,竟然有一种邪戾嗜血的感觉。
宋瀚海压住心底的不安,快步向前走去。
直到他们离开视野范围内后,漆黑夜色中的城隍庙才走出一批人马。
打头的是一名身量略矮,肤色苍白几近白纸,两颊却如同被脂粉厚厚涂抹一层,看起来鲜红的男子。
他两眼向上吊起,面相凶戾,嘴唇如血一般殷红,若是有人凑近细闻,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
在他身后,有着约莫四五十人的矩阵。
这些人或是肥头大耳,或是穿着锦衣绸缎,甚至还有人拿着衙门里的水火棒。
只是有一点……是无一例外的。
那就是他们的身上,都披着类似于羊皮一般的袍子。
这袍子宽大雪白,就像是被硝制过一样。
只是靠近是,分明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腥气。
直到看到他们垂在脑后的兜帽,那哪是兜帽?
那分明是人皮被扒下以后,那缝合上去的人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