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等人的悉心照顾之下,孟修远的伤好得很快。
他虽然看起来是被张真人打飞出去了几丈远十分凄惨,但这其实却也正是张真人及时收手的表现。张真人在内力自发反震的那一刹那,及时收回了绝大多数的内力,并将实在来不及收回的那一丝分散到了孟修远周身上下以卸力,让他更多只是被打飞了出去,经脉和脏腑没有什么损伤。
之所以孟修远飞在半空中时觉得十分痛苦、并且很快昏迷了过去,是因为他还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内功,不能很好地控制身体里的真气。突然经受这么一击,他体内的真气受激之下胡乱走窜,才让他反应如此剧烈。
有师父张三丰亲自替他运功理顺真气,自然用不得半天的时间便安然无恙了。
不仅如此,为了让孟修远更好地控制自己体内的真气,张真人顺手就将武当派的基础内功心法教给了他。
这倒不是张真人不舍得传给孟修远高深内功,只不过他现在年纪太小,又恰好身体里集聚了一部分由外功所练来的真气,张真人怕他突然去学习高深的内功的话,会因为功法复杂一时间难以控制体内的真气,反倒容易出什么问题。
毕竟越是玄妙的内功,往往越是难练,需要特定的基础。张三丰本人少年时的内力底子虽然来自于觉远大师所传的九阳神功基础部分,但武当派的内功却是正宗的道家功法,是他通读道藏、感悟自然之后融会贯通创造出来的,若要修炼的话多少需要些道学的底子。
张三丰不知道孟修远现如今基础如何,所以也就不急于直接传他高深武功,而是让他先通过基础内功导引规整好自己体内的真气,日后再学高深的也不迟。
对此,孟修远也没觉得遗憾,张三丰和宋远桥之前的那番话他听在耳朵里,也记在心中。即便他身上出现了这么多解释不通的奇怪事情,武当山上的师父师兄们对他也总是呵护信任的态度,这份温情,他不可能感受不到。
孟修远因此更加为自己能够成为这武当派的一员而感到高兴,刚刚穿越之后便能进入这样友爱而宽容的门派,实在是太难得了。
至于武功,不着急的。他日后只要打好了基础,再想学些什么,师父难道会不教他么?
放宽了心,努力一点一点去学便好。
……
之后几天,孟修远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间里,盘坐练功。
从早晨天还未亮,到晚上夜半三更,除了每日加起来不过三个时辰的饮食洗漱、方便睡觉,孟修远做的就只有一遍又一遍地默运着真气,照张三丰教他的方法修炼内力。
虽然张三丰也告诫过他,他年纪尚小,不可用功过度,一旦感觉到不对的话应该立刻停止运功。可这几日以来,他每日里如此勤修苦练,却没有觉得一点不舒服的地方,反倒是每运功一周便会感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舒畅异常,所以也就没有停下来刻意休息。
或许是武当派的内家功夫确实不凡,又或许是他是在内功这方面有些天赋,短短几天时间,孟修远从刚刚尝试感应引导真气的初学者很快就变得自在娴熟了起来。
体内那由武当长拳由外而内练出来的散乱内力,很快被他都引导归藏到了丹田之中,并且随着在经脉里的循环运行,变得厚实了不少。
这修炼内力对于孟修远来说本来就是一个渴望而又新奇的事情,再加上练起功来这么舒畅,他很快就入了迷,全然也就不去想什么其他事情、只是用心练功,可以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师父师兄们听说他整日里不出屋子,最先也都有些担心,纷纷都来看望过他。不过见他盘坐在床上神态怡然、身形自如,就知道他练功没出什么问题,反倒是一副收益颇丰的样子,于是也就没有打扰他,并且贴心地安排道童每日定时给他送来三餐。
这样安详自在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便是十天,孟修远自己却毫无感觉,几乎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是一日日地重复着这样的练功生活。
直到这天上午,他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呼唤,才算是让他这种几乎闭关的日子暂停了下来:
“师叔,打扰了,青书求见。”
长时间在安静环境中全神贯注练功的孟修远,闻言不免心中一惊,真气在经脉中的运行也随之被打断。
不过好在他所练的武当心法乃玄门正宗,练功时最是安全,寻常时候几乎不会出现走火岔气的事情。孟修远随即收敛心神,将真气循着经脉继续完成一周循环、重新归藏于丹田之中,然后才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是青书啊,进来吧。”孟修远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说道。
宋青书推门进来,低垂着脑袋,目光不敢直视孟修远。
“青书,怎么了,有什么事么?”孟修远不解地问道。
“师叔……”宋青书犹豫了许久,才鼓足勇气继续说道:“师叔,爹爹让我叫你去正殿,师祖也在那等你……”
“哦,好,那我这就去。”虽然不清楚宋青书为什么这幅表现,不过既然师父和大师兄叫他去,那就肯定是有事情找他。
说着孟修远便朝门外走去,可就在他马上要出门的时候,身后突然又传来了宋青书的声音:“师叔……对不起!”
宋青书最后这“对不起”三个字说得很大声,把孟修远下了一跳,赶忙转过身来问道:“到底怎么了青书,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宋青书摇了摇头,涨红着脸,满是懊恼羞愧的样子说道:
“不是的,师叔,我是想为我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
“道歉?”
“嗯,之前我觉得自己天赋高,赢过一次比斗之后就沾沾自喜,面对师叔你时居然生了骄傲之心。
爹爹跟我说了,师叔你天赋异禀,现在再想打败我轻而易举,是不愿和我计较、不想打击我,才……
师叔你非但不怪我,还将那么宝贝的纸鸢送给我。
对不起,师叔,是青书错了。”
一股脑地说完这些,红着脸的宋青书还深深向孟修远鞠了一躬,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哈哈,行了行了,哪有这么严重。没事的,师叔可从来没怪过你。”孟修远上前轻轻拍了拍宋青书的肩膀,笑着说道。
本来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嫉妒、骄傲就是很容易产生的情绪,孟修远作为一个成年人的视角,一直也没把当时宋青书和他闹的这点小别扭放在心上,早就忘了。
“对了,那纸鸢好玩么?”青书不说,孟修远还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呢。
“好玩!灵虚他们都来问我借,我才不借呢,不能让他们弄脏了师叔你给的纸鸢。”说起那纸鸢,小青书的脸激动得愈发红了几分。
“哈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大度一点,借他们玩玩没关系的。便是坏了,师叔再想办法给你买就是了。”
被小孩子那股可爱劲逗笑,孟修远又对小青书安慰了几句,才转身出了屋子,朝着主殿而去。
……
因为宋青书没说清楚张三丰和宋远桥到底找他是什么事情,所以这一路上孟修远走得还挺急的,可以说是一路小跑,就怕让两人等久了。
让孟修远没想到的是,短短十天的功夫,他这一跑动起来,却感觉这腿脚明显比之前轻便了不少,而且一溜烟从后院到主殿跑了这么远,他居然一点也没气喘。
按常理来说,他这十天时间憋闷在房间里鲜少运动,每天连例行的武当长拳都不打了,身体应该虚弱一些的,可现实却恰好相反。
这是孟修远第一次切身感觉到,内力的神奇之处。
带着这样意外和惊喜的心情,孟修远风风火火地赶到主殿和师父师兄打招呼见礼的时候,脸上难免还带着笑容。
“小师弟,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宋远桥微笑着向孟修远问道。
在这武当山上,他作为孟修远的武学启蒙者,或许是和孟修远最为熟悉的人之一了。在宋远桥的印象中,孟修远一直是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相处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宋远桥很少见孟修远这么发自内心地笑过,所以免不了好奇地问了一句。
“师兄,咱们武当的功夫真的好厉害,好神奇!虽然我只是把这入门内功练了十天的时间,却就已经感觉到受益匪浅了。
我每日里练功的时候,都感觉浑身上下十分舒畅轻松,真气每运行一周都是享受。
还有我刚才从后院跑过来,感觉双腿轻飘飘的,这么远的距离一点都不累。
怪不得师兄们一个个都是江湖上受人敬仰的大侠,似他们那般几十年如一日的都练习这精妙功法,武功能不高么?”
孟修远内心中那股惊喜而新奇的感觉,让他这话说得十分真诚。
不过张三丰和宋远桥闻言后表情都有些奇怪,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忍不住摇着头微微一笑。
“师父,师兄,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看出两人笑容中的含义不简单,孟修远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只能茫然地发问道。
“修远啊,你太心急了。”张三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孟修远,声音虽然依然慈祥温和,言语中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厚重感:
“武学之道,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成就的,强求不得。
你年纪尚小,有想要努力练武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不过也还是需安心打好根基才是,莫要太过追求勇猛精进。
尤其是运气内练之道,更忌心急,虽然我武当派功法中正平和,但想要练到高深处依然需要摒除心魔、静心安神,否则也可能会有走火伤身之风险。
切记,切记。”
张三丰如此谆谆教诲,孟修远自然不敢反驳,但在他内心里,却依然感觉有些奇怪。
这教训了半天,孟修远却依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心急?我心急了么?
孟修远想着自己这些天虽然练功时间有些长,但都是按照张三丰教的那样一点点去做的啊,并没有什么太过急于求成的行为。只是因为练功太舒服、太有意思了,一时间不太想停下来而已,应该不算是心急吧……
他心里诸多想法,但是由于性格的原因却没有说出来。毕竟在他心中,张三丰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在武学方面终归不会错,听着便是了。
不过一旁的宋远桥看着孟修远脸上的表情,知道他心中不解,倒是贴心地主动解释道:
“小师弟,其实师父今天找你来,本就是想说这件事。我们这些天看你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练功,心中都有些担心。
内功练习枯燥乏味,你能坚持这么久,确实不容易。但太过强行坚持,却也不好。
我想你应当是一直想学内功,觉得内功神奇,这突然学上了,内心有一股新奇感罢了,所以在心中把相关的事情都美化了。
你刚学武当心法十日,能将体内真气理顺就已经相当不易了,又没学运气轻身的功夫,哪那么容易让双腿轻健呢。
还有就像你刚才所说的运功时浑身舒畅,其实也就是你自己心态的作用而已。
人人都说盘坐练气最为熬人,除了功力深厚后冲破身体各处玄关的时候,谁会说练功是舒畅的呢……”
宋远桥心中没有想着责怪孟修远,他能够理解孟修远的心情,因为他刚练武时同样也感觉很兴奋,真的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变强一样。
不过师父说得对,武学之路不是朝夕间能够走完的,当那股新奇劲头消失之后如何继续下去才是关键。
在张三丰和宋远桥眼中,孟修远这是刚开始练内力,心中太过兴奋才会有的幻觉。
“可是,我练功的时候真的感觉很舒服啊,那种感觉很强烈,我觉得不是错觉啊……”
听大师兄说的经验和自己大不相同,孟修远也不敢再憋着心里话了,赶忙开口接着强调道。毕竟修炼内功这事他不懂,其间体验居然和师兄说的差了这么多,他怕是自己哪里没练对,出了岔子。
“嗯?真的很舒服?”宋远桥闻言一愣,发现事情和他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旁边的张三丰略作沉吟,张口说道:
“要说修炼内功时感觉身心舒畅,我偶尔也会有这种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很淡,不注意主动去察觉的话,是不容易体会到的。
修远居然说他这种感觉很强烈……看来,可能也是他体质特殊所导致的。”
张三丰想到孟修远之前身体里莫名出现的真气,心中不免随之联想。片刻之后,一个让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可能性出现在他心中。
“修远,你过来,我帮你看看……”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张三丰赶忙将孟修远唤到了身前,用掌心轻轻地贴住了他的后背,以内力在他身体里探查。
张真人小心地将真气走遍孟修远身上各处经脉,半晌过后,却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在他看来,孟修远身上各处经脉与常人无异,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最后,心中疑惑依然没有解开的张三丰打起十二分小心,决定将自身内力送入了孟修远的丹田进行探查。以自身内力入别人丹田这种事十分凶险,也就张真人这般将功夫练到随心所欲境界的人才敢如此。
下一刻,张三丰便用自己的内力包裹住了孟修远丹田内的那股真气,随之而来的,是让他极度惊讶的事情,甚至让他那淡然的面庞都不禁为之动容。
“修远,这些天,你是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么?比如说陌生的药材、形状奇异的果实之类的……”张三丰十分不解地向孟修远问道。
“没有啊,我这些天都没出房间,吃的也都是送来的饭菜……怎么了,师父?是我身体出什么问题了么?”张三丰这言语神态有些吓到孟修远了,一瞬间他不自觉地猜想,是自己无意间中了什么毒、受了什么伤么?
“若是修远你没吃过什么珍贵药材、天材地宝,怎么会十天之内,真气一下子增加这么多呢?”张三丰轻声说道,像是在问孟修远,也像是在问自己。
“小师弟这些天内力增长了很多么?”旁边的宋远桥不禁出声问道。
“若是有过什么奇遇、吃过什么助长功力的灵丹妙药的话,倒也不算太多,但若真的只是在房间里练功便增加了这些内力的话,修远他可能……可能应该算是我毕生未曾听闻过的练武奇才了。
他这十天苦练,至少顶的上百日之功。”
“十天苦练顶的上寻常人百日之功……
这样说,小师弟他练一天内功便有普通人十天的功力?练一年便有十年的功力?!”
向来恬淡冲和的宋远桥也忍不住惊讶,眼珠子瞪圆地惊奇说道。
张三丰深深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孟修远,又看了一眼惊讶的宋远桥,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我说的不是旁人,而是以老道我自己为标准的。
修远他这十日积攒的内力,我若与他相同境界时,至少需要百日苦修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