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刚把茶水斟好,可谁承想,这一出来,却发现田伯父早已走远。
于是只好把茶水放在父亲跟前,道:“父亲,田伯父过来所为何事?”
“难不成,是打算借粮给我等?”
听着儿子天真的想法,周淮一脸苦笑,道:“恰恰相反,为父决定把家中剩余的存粮都借给你田伯父,好助他当选皇商。”
“什么!”此言一出,周安顿时皱眉,诧异道:“父亲,那可是皇商,怎可拱手相让!”
“虽说田伯父与我们家来往密切,周田两家粮商,也有些不分彼此。”
“可这终归不是一家人,父亲作此决定,定要三思而行。”
周淮闻言,露出欣慰笑容,道:“我儿能想到这一层,当真是长大了。”
“只是,为父已经思虑周全,并非意气用事。”
“你可知道,我们家的那些田地,为何平白遭了蝗虫?”
听闻此言,周安瞳孔瞬间收缩,眼眸瞪大,道:“莫非…这蝗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不错,你田伯父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前些日子,看见江南安氏之人曾在我周记田里行鬼祟之事。”
“所以这事,八成是安老贼使的手脚。”
“他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破事,不就是为了那皇商选拔?”
“既然如此,那我便偏不能如了他的愿!”
“这皇商,我宁愿给田记,也绝不能落到他安氏手中。”
“再者说了,你田伯父与我相交莫逆,他当选皇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想必今后也能念着往昔情分,不会亏待了周记。”
周安闻言,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皱的更紧了。
父亲和田员外的交情他不懂,但…刚才父亲说的那番话,似乎只是田员外的一面之词。
若是就此认定蝗虫之事乃安氏所为,从而做出此等报复之举,是否有些不妥?
但,父亲性情刚硬,认定了的事情向来很少回头。
他就算要劝,怕是也得先拿出证据来。
就在周安思虑间,门外再度有声音传来。
“老爷,淮南顾诗君前来拜访。”
听闻此言,周安一愣,心说老师怎么来了。
周淮也是一愣,他是极其仰慕顾北川文采的,不然也不会拿出半数家产,只为让周安拜入其门下。
只是现在是皇商选拔的紧要关头,周家又遭了难,他着实有些没心情应付。
可对方才名显赫,又是周安恩师,他于情于理,都该好生招待一番。
于是只好敛去脸上情绪,挤出一抹笑容。
顾北川进来之后,立刻便察觉到,现场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尽管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只是这笑容,委实有些像是……装出来的。
顾北川一愣,随后在心中反问自己,莫非是开罪了对方?为何不受待见?
但紧接着,他就看见自己学生周安脸上也挂着同样的笑容,心中顿时了然。
这不是不待见自己,只怕是遭了事,在这强颜欢笑啊。
顾北川想通之后,当下便出声道:
“敢问周员外,可是遭了什么事?不如说于顾某听听,说不准我还能出些主意。”
周淮闻言,也是一愣。
他自付隐藏得不错,可谁承想,竟被这顾诗君一眼识破,当真是慧眼。
只是顾诗君是文坛人物,这生意上的事,难免不懂。
说了出来,若是想不出法子,岂不是平白叫人尴尬?
于是周淮只打了个哈哈,笑道:“顾诗君所言不错,确实遭了些事情,但老朽已经处理妥当。”
“那便好。”见对方不想说,顾北川便不再执着,而是开门见山说起了今天的来意。
“周员外是淮南最大粮商,而我在南山的作坊,近些时日,做出了一种杂交水稻。”
“我算了算,亩产接近四百公斤。打算拿给周记售卖,不知周员外意下如何。”
轰!
此言一出,好似天雷滚地。又似烈火烹油,在周员外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亩产……多少?”这一刻,他语气都有些许震颤。
“四……四百公斤。”顾北川也是一愣,随即如实相告。
“顾诗君可莫要跟老朽开玩笑。”听闻此言,周淮直接上前,抓住了顾北川的手臂。
而这也让顾北川感受到,眼前老人的激动。
“具体数值可能有些偏差,但大体上,应当会稳定在四百公斤左右。”
“可是年产?”
“不错,每年亩产。”
“那种子现在何处?可否让老朽一观?”
“自然,种子就在府外,周员外大可移步。”
听闻此言,周淮便疯了一般冲出门去,眼眸之中,是快要凝成实质的狂喜。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每年亩产四百公斤,这是什么概念?
他身为粮商,在淮南周围乡村也有不少的田地,养着不少的佃户。
可即便如此,最好的良田,也就每年亩产二百公斤左右。
而这还是细心呵护的结果,其余田地,顶多也就一百公斤出头。
粮商的粮食是从哪来的?
两方面,一方面是收来的,这靠的是粮商们各自的渠道。
能收到物美价廉的粮食,自然是此中老手。
若是花了钱,收来的却是烂粮食,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另一方面,则是自家地里长出来的粮食。
那周家究竟有多少亩地呢?
接近百亩,看起来不多,但实际上也不少。
毕竟周家主打的还是收粮和售粮,手中渠道多。
那百亩田地,年产量能有多少呢?
按每亩均产一百五十公斤来算,也不过一万五千公斤。
再加上收来的粮食,接近两万五千公斤,也就是五万斤粮食。
行军打仗,一个普通士兵,每天的进食量大概是两斤粮食。
五万斤,不过一万人吃上两三天而已。
看起来不多,但要知道,这只是年产量!
粮食每年都在长,打仗可不是每年都打。
所以才有屯粮的说法。
按照每年五万斤的产量来屯,三年便是十五万斤。
这还只是周淮一家,若是整个淮南,怕是得有百万斤。
若是再加上江南郡,怕是两百万斤。
当然,这扯远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果周记的百亩良田都种上顾北川所说的杂交水稻。
那么年产量少说有四万公斤,也就是八万斤!
再加上收来的粮食,妥妥的十万斤,那可是五万斤的整整一倍!
若是有这年产量,即便现有存粮不够又能如何?
周记依旧能去争一争皇商!
想到此处,周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狂喜,名为希望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