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幅字之后,顾北川一时间大脑宕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才皱起眉头,细细打量起来。
首先便是那字,虽说也是狂草,而且能看得出来,作者应当是以他的作品为蓝本临摹学习的。
但只得其形,意境嘛,却只有三分。
不过已经很难得了,要知道,现如今整个淮南,甚至是乾都,临摹他顾北川字的都大有人在。
但那么多人,能临摹出三成意境的,却寥寥无几,怕是不超过一手之数。
所以说,这人的临摹水平,怕是已经能说得上一句当世之最了。
其必然是花了大量时间和功夫的。
但若是只有如此,还不值得顾北川如此惊讶。
毕竟这只能说明靖王府中有个他的小迷弟罢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在文坛的声望,这等事再正常不过。
真正让他震惊,甚至大脑宕机的,是那十四个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句诗他只写给过芷柔!
所以这幅字的作者,要么是芷柔,要么是有小李杜之称的李商隐本人!
但这里是大乾,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芷柔就在靖王府中!
得出这个结论后,顾北川呆立良久,久久无言。
紧接着,他便意识到,现阶段有两个问题摆在眼前。
一、芷柔究竟是靖王府中何人!
二、这么久以来,芷柔为何不曾表明身份?是不愿?还是有难言之隐?
第一个问题倒是好解决,这幅字堂而皇之地摆在正堂,随便找个人问问,便能知晓作者是谁。
第二个问题才是难点。
若是无法解决,就算找到芷柔,顾北川也不打算仓促相认。
感情这等事,急不得,更逼迫不得。
若是芷柔愿意与他说,自然会说。
若是不说,或是有难言之隐,或是……两人缘分未到。
若是如此,他顾北川只能另寻他人。
就在其思虑间,恰逢一老者走了进来,正是昨日带领众多仆从和丫鬟摆好队形,恭迎顾北川的老管家。
“顾公子,你怎地在此处?”虽说接待的不是皇亲国戚,更不是宫里来人。但顾北川好歹是能教出当朝状元的人物,管家还不至于来嫌贫爱富势利眼那一套。
“闲来无事,踱步至此。”
“对了,我观这幅字,似乎是模仿我的笔迹所写,不知是何人所作?”
“若是对我那狂草感兴趣,在下或可指教一二。”
老管家闻言,眼眸顿时闪亮起来,连连点头:“实不相瞒,正是我们家小姐所写。”
“她对顾大家的诗文字画,可是感兴趣得紧。”
“最近数月以来,先是临摹,用完了小半池子墨水后才敢下笔书写。”
“时至今日,也算有了几张能拿得出手的。小姐宝贝得紧,平日里更是叮嘱我等,要好生照料。”
“这不,我就是拿这些字画出去晒的。只不过字画有些多了,一次拿不全,便将这幅字画暂且放在大堂,没承想被顾大家瞧着了。”
“顾大家文采斐然,更是草书的开创者。我们小姐这点道行,在您面前,怕是班门弄斧了。”
“不过若是顾大家肯指教一番,小姐定然是乐意之至的。”
顾北川闻言,笑着点头道:“项云小姐若是感兴趣,我定然是愿意倾囊相授的。”
“项云?谁是项云?”
“这不是你家小姐吗?”
“顾大家说笑了,我家小姐姓项名唤芷柔,这可是当今陛下钦赐的名讳,老朽定然不会记错。”
“哦哦哦,瞧我这记性,竟把芷柔姑娘记成了项云姑娘,准是睡迷糊了。”
“对了,我记得靖王府除靖王和芷柔姑娘外,还有一人名唤项白,老管家可有印象?”
“项白?并无印象,许是个不知名的下人吧。”
“对对对,就是下人,无关紧要。”顾北川眼中精光一闪,如是说道。
“不知老管家在何处晾晒字画,可否一起去看看?”
“自然。”
片刻之后,顾北川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便到了一处阳光充沛之地。
一幅幅字画被整齐地或摆放,或悬挂着。
每一个字,都是以狂草写就。
只不过,有些只有形似,有些却带上了几分意境,能明显看出作者的进步。
内容上,则全是些古诗,顾北川作的古诗!
有广为流传的,也有不为人知的,更有只存在于顾北川和项芷柔书信来往中的。
从《登高》到《淮南秋·赠项白》,再到《从军行》和《镇玉门》,甚至包括他送给甄仁义的《淮南雪·赠仁义》。
再加上老管家刚带来的那十四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北川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他所作的所有诗文,皆尽在此,竟是没有漏掉任何一首。
看见这一幕后,顾北川只觉有股子震撼,直击心灵。
他仿佛看见少女赤诚的,饱含真诚的心意。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
顾北川两世为人相加,也不曾遇到过如此女子。
尤其是,在后世那等遍地快餐式恋爱的环境下,这份心意便显得尤为珍贵。
君不见,昔日为爱冲锋的勇士备受瞩目,叫世人感慨万千。
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叫人如何能相信,世间还有真爱?
但现在,此时此刻,顾北川心中却有一丝触动。
只是感动的同时,难免疑窦丛生。
既然芷柔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为何迟迟不肯表明身份?
“芷柔姑娘倒是个练草书的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哎呀,别人这么说,我是不相信的。但这话是顾大家您说的,定然不假,小姐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高兴好些时日。”
顾北川闻言,笑了笑,道:“此事便不用和芷柔姑娘说了,过些时日,等我忙完,自然会来指导其一番。”
“若是我事情多,难免忙碌,便没了时间。若是和芷柔姑娘说了,她还道是我放她鸽子。”
老管家闻言,憨厚地点了点头,道:“顾大家说的是,老朽省得,定然要给小姐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