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饭菜虽说难以下咽,但明日还有一场恶仗要打,众人只得暂且忍受,将之吃了个精光。
随后便早早入睡,只等天明。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时,项大老爷一行人便已经向南出发。
只因老妇曾言,那黄老爷就住在南边数里之地。
走着走着,周遭景象逐渐繁华起来。
荒木杂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稻田,一颗颗嫩绿的秧苗破土而出,随着春风摇曳,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但此时此刻,谁都没有心思欣赏这番美景。
走到正晌午时候,一座庄园兀然映入众人眼帘。
只见那庄园内,屋舍俨然,大片大片的粮食,堆积如山。
当真是一副奢华富裕景象。
但落在项大老爷眼中,却尽是些民脂民膏!
砰砰砰!
护卫统领裴不让走上前去,敲响庄园大门。
一家仆模样的中年走出门来,带着些许警惕,打量了一番众人后,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叫你家黄老爷出来,我家主子有话要与他说道说道。”
兴许是项大老爷一行人看起来气势非凡,这家仆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往回赶。
片刻之后,一身穿紫色衣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八字胡,鹰钩鼻,三角眼,一看便是尖酸刻薄之相。
项大老爷盯着他身上那件紫色衣裳,脸色更加难看。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应当是顾北川做出来的丝绸。
莫不是,那位淮南诗君,还与这等人有勾结?
看来,此行八成是白来了。
“诸位来找我黄某人,所为何事?”
黄老爷拱手作揖,给足了礼数。
项大老爷却是没了耐性,直截了当道:“距离此处向北约莫三里,有一老妇,可是你打杀了她家儿子?”
闻言,黄老爷脸色铁青,眯起三角眼,竟也不否认,而是堂而皇之道:“怎么,你还想帮那老不死的讨债不成?”
“确实是该讨债,不过不是替那老妇讨债,而是替朝廷讨债。”
“当今圣上,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你怎敢如此放肆,欺上瞒下,吸食民脂民膏?”
听见如此声色俱厉的斥责,黄老爷不仅没有羞愧之色,反而大笑起来。
“圣上?”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醉心于北伐,不理朝政。”
“现在这朝堂之上,是杨家当家做主。”
“只要讨好了杨家,圣上算个屁。”
轰!
此言一出,还没等项大老爷发号施令,裴不让便站出身来,大喝一声:“大胆!”
“岂敢欺君罔上!”
手中长刀出鞘,霎那间,只见刀光一闪,挡在黄老爷身前的家仆,已是人头落地。
“胆敢对当今圣上不敬,今日断然留你不得!”
黄老爷瞧见这一幕,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我瞧你们也不是贫苦出身,想来是有几分来头,何至于此?”
“不如我们讲和?”
“讲和?同你这等臭虫讲和,当真是污了我家老爷的身份。”
项大老爷依旧一言不发,连发号施令都是魏青来做。
但只要熟悉他的,就都知道,这位是当真生气了。
“好啊,你们当真是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我拿下这几个臭丘八。”
“当真以为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能在老爷我面前逞英雄不成?”
黄老爷一声令下,果不其然,庄园中里里外外足足涌出来数十打手。
个个手拿棍棒,凶神恶煞。
裴不让见状,却是没有丝毫胆怯之色,反而舔了舔嘴唇,露出兴奋之色。
“你们都别插手,且让我试试这群杂碎身手如何。”
闻言,刚想上前帮忙的众多护卫纷纷停下脚步,面露无奈之色。
他们统领,还是这般好斗。
“好大的狗胆,一个人胆敢挑衅我们几十人,老爷我要把你活活打死!”这一刻的黄老爷,凶神恶煞,恶不可言。
一声令下,几十号打手蜂拥而上。
裴不让却只是站立在原地,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每一次抬手,便有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
在黄老爷看来,更像是他的这些个打手,主动把脖子凑上前去,给人家宰杀一般。
“此…此人会妖术不成?”
片刻之后,几十号打手皆尽喋血,只剩裴不让站立当场,渊渟岳峙,好不威风。
一边嘴中喃喃道:“有些不禁打啊。”一边抖了抖手腕,便见一股强横罡气席卷,将长刀上的血迹尽数震落。
“世人皆道淮南繁华,人人有饭吃,有衣穿。”
“那淮安诗君,不仅文采斐然,更是一等一的大善人,不知让多少贫苦百姓过起了好日子。”
“今日一见,当真大失所望。”
项大老爷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一幕,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只是有点可惜。
闻言,魏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归是无言以对。
“老爷,此人如何处理?”裴不让指着黄老爷,如是说道。
“宰了吧。”
“慢着慢着,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寿县县令是杨家人,我这些年不知给他送了多少银钱,他肯定会保我的。”
“你们若是杀我,别想活着走出寿县!”
黄老爷闻言,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放过我,只要你们放过我,我愿意献上半数家财!”
“我这些年来敛了不少银子,你们肯定会满意的。”
黄老爷注视着众人,见他们脸上闪过错愕之色,以为自己来了希望。
谁承想,对方却问出了一个让他无比诧异的问题。
“你说这是何处?”
“寿县啊。”
“寿县?不是淮南吗?”
“寿县本是淮南领土,但三十年前,圣上登基,重新规划郡县。”
“寿县也就被划了出来,位于阜阳和淮南两郡之间,独成一县。”
“诸位不知道吗?”
“淮南律法严苛,更有飞鸿那等庞然大物。若是在淮南,我岂敢如此造次。”
听见黄老爷的话,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合着,闹了这么半天,竟是个大乌龙。
项大老爷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一时间都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