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说得好!”
“我江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顾北川就该是我江南郡人!”
那人的一席话,引得众人连连喝彩,拍手称快。
顾北川不仅在江南出生,更在江南长到了十八岁。
去淮南居住的日子,则不过短短半年。
甚至,顾北川在衙门的籍贯,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江南郡人氏!
都这样了,若是淮南文坛还有脸来抢人,当真是没脸没皮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乐观,也有人忧心忡忡,语气带着几分忧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顾北川毕竟是去了淮南才成为诗君的。”
“淮南文坛完全可以说,顾北川是他们教出来的。”
“这样一来,顾北川虽是我江南郡人氏,但文学上的成就,却要尽归淮南。”
“且我观顾北川之作品,对淮南风土人情,气候风景多有涉猎。”
“比如《淮南秋·赠项白》,《淮南雪·赠仁义》,他们完全可以拿诗文说事。”
这番话一出,众人心中原本激荡不已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有道理啊!
文坛文坛,说到底,还是以文学作品论地位的地方。
顾北川的籍贯还是江南不假,只在淮南呆了半年也不假。
但人家在江南的时候,是个…是个纨绔啊!
去了淮南,才开了窍,成了好似文曲星下凡的诗君。
所有文学作品,也都是在淮南创作而出的。
更有甚者,那十个进士,包括状元,也都是在淮南教出来的!
这些实打实的硬核战绩,于情于理,都应当算在淮南文坛头上才是。
你拿这个去质问人家,人家说不得还得反问你一句,为什么顾北川在我淮南便是诗君,在你们江南却只能做个纨绔?
只怕不是人的问题,而是地方的问题吧!
你说说,面对这样的质疑,能怎么反驳?
那当真是哑口无言,说不出半句利索话来。
想清楚整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以及走向后,包括五柳先生在内,所有人都是脸色铁青的。
人呐,最害怕的,往往都是失去,尤其是已经得到之后的失去。
他们本已经做着依靠顾北川,从此称霸南方文坛,与北方文坛分庭抗礼的美梦了。
可在紧要关头,你却非要泼一盆冷水下来,把人给叫醒,告诉他,淮南文坛八成不会放人。
这谁受得了?
“淦!”
别忘了,这是个有武功的世界。
大乾的儒生,平日里可不是只会读书,家世好些的,也会寻一门武功习练,好强身健体。
所以不少儒生都是有武功在身的,此时怒火攻心,当即便谩骂出声。
有些脾气不好的,更是狠狠一拳砸在木桌上,只将其砸得四分五裂,应声碎裂。
五柳先生见状,也是感同身受。
自朝堂归来,退隐山林之后,他便一直心有静气,当真到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境界。
可如今,他破防了!
彻底破防了!
怒道:“究竟是谁把顾北川逼去淮南的?”
台下,已经尽量低头,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水溪听见这话,身体顿时一个激灵。
头颅不禁又低了三分,眼见就要伸到桌子底下去了。
他现在就恨学府的地板为何没有地缝?若是有,他当真想钻进地缝里逃走。
不过好在,这时候有一道愤慨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自然是那顾军!一介商贾,不懂文学,不知教导。”
“顾诗君好生生的读书苗子,硬是被他教成一个纨绔公子。”
“最后还打着料理生意的幌子,把顾诗君送去淮南!当真可恨!”
高台之上,五柳先生闻言,声泪俱下,怒斥道:“顾军此子,不当人子啊!”
“没错,不仅把顾诗君拱手让给淮南,害我江南文坛少了一位举足轻重的大儒,更是把好好的读书种子,逼去经商!”
“暴殄天物,那顾军就是暴殄天物!”
“若是顾诗君一心钻研圣人经典,怕是能博古通今,有望自成一家,成为古之圣人那样的角色啊!”
“现在可好,毁了,全毁了!”
“顾军此子,当真是不当人子!”
顾军好歹也是江南郡有头有脸的布商,平日里乐善好施,若遇灾情,必然搭建粥棚施粥。
所以在十里八乡,名声可谓极好。
即便是最为轻贱商贾的读书人,平日里见着了,少说也得称呼一句顾员外以示尊重。
现如今,却因为生了个“不肖子”,被一整个松山书院的师生点名道姓地痛骂。
积的那点阴德,怕是都压不住棺材板。
听着耳畔传来的众人怒骂,水溪把头又压低几分,同时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没怀疑到老夫头上。
多事之秋,最近当真是多事之秋,诸事不顺。
此次文坛大会结束之后,便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好好躲一躲那股子霉运。
然而,就在他暗自庆幸时,却突然感觉到自己仿佛在被人注释一般。
于是便悄摸抬起头来,四处打量。
不一会儿,便看见青衫儒生那带着几分戏虐的眼神。
心中顿时一凛,脸庞上更是浮现出哀求之色。
然而那青衫儒生却是不管不顾,举起手来,大声道:“诸位,依我看,顾员外固然可恨,但他毕竟是顾诗君生父。”
“这件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人家的家事,咱们做外人的,倒是不好指责过度。”
“反倒是我松山书院有一人,对顾诗君在淮南成名一事,难辞其咎!”
“说起来,其责任,怕是比顾员外还要更深三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众人注意。
就连五柳先生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敦促道:“此人是谁,速速道来。”
“还能有谁?无非就是咱们书院的好教习,水溪先生是也!”
“当初顾员外可也是望子成龙来着,将长且年幼的顾诗君送到咱们松山学府来求学。”
“恰好分到了水溪先生门下,对于这等璞玉,水溪先生给出的评价却是不堪造就,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之徒。”
“说不得,便是受了水溪先生这等奚落,顾诗君才君子自秽,直到去了淮南,无拘无束,才开发出一身本事,最终大有所成。”
听闻此言,看着周遭越来越多的不善目光,水溪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如果我犯了错,请让我去死,而非如此折磨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