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东璧起了个大早。
毕竟已经决定要全力救治项芷柔,自然就不能懈怠。
用来克制刀剑蚀骨散的方子名为冰火回春膏。
此膏药并非药王宫传授,而是他自己早年间游历名山大川,收集草药时无意间制成。
哪怕是当代药王孙行看了,也赞不绝口。
这也是为什么李东璧在药王榜上名列前茅,甚至有望成为下一代药王的底气所在!
冰火回春膏分冰火两帖,对刀剑蚀骨散都有不小的抑制作用。
至于具体使用冰贴还是火贴,还得视情况而定。
若是在刀剑蚀骨散初期,只用一种便够了。
不论是极冰还是极热的环境,都能有效抑制伤口溃烂化脓。
但...从昨天项姑娘的情况来看,一种怕是不够,还是两种一起准备稳妥些。
冰火回春膏的制取步骤尤为繁琐,方法更是无比复杂。
即便是他,也需要早些准备才是。
故而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去找顾北川寻些药材,好早些开始制备。
然而,等他走到大堂,还没进去,便鼻头耸动,闻见一股浓郁蒜味。
再往里走些,便看见郑健正满头大汗地撂下一筐蒜。
不远处,还有类似的...三个竹筐。
好家伙,足足四大筐蒜,这味道能不重吗?
李东璧眉头微皱,道:“你买这么多蒜作甚?”
“奉老爷之命买的。”郑健微微躬身,行礼过后方才说道。
李东璧闻言,眉头一皱,道:“今早买的?”
郑健点了点头,道:“老爷说急要,量还要大。我便早起去了南街买,毕竟比西街要便宜些。”
李东璧闻言颔首,道:“你先下去吧。”
他关心的不是从哪里卖蒜便宜,而是顾北川要这么多蒜做什么?
这得吃到猴年马月?
再往里走些,就看见一袭单衣的顾北川正拿着杵子,在一石罐里不断捣蒜。
那石罐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但受限于距离,李东璧看不清晰,不过也不甚在乎,朗声道:“这就是你说的法子?”
“不错,大蒜可是个好东西,用来祛毒应当是一把好手。”
李东璧闻言,呆愣当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真是大蒜啊。
别说李东璧行医数年,见过的草药不计其数。
就算不是医师,而是普通百姓,对这大蒜也应当不陌生才是。
摸着良心说,确实有些许祛毒的功效。
但...也就那么回事吧。
你平日里吃吃,增强增强抵抗力也就罢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项姑娘已经中刀剑蚀骨散半月有余了,整个人病入膏肓,毒药深入骨髓。
这时候用大蒜解毒?
李东璧不知道顾北川是怎么想的,不过也没说什么。
他见过的患者家属不少,在面对亲人逝去时,表现得比顾北川更加不堪的也不少。
相比之下,顾北川现在这样不哭不闹,反倒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今日便开始制备冰火回春膏,回头我列个单子,你让郑健替我跑一趟药铺,把该买的药材都买回来。”
顾北川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么点小事你不用跟我说,以后直接跟郑健说就行,我忙着呢。”
见顾北川专注于捣蒜,甚至连头都不曾抬起,李东璧也有些无奈,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转身离去。
只是心中对救活项芷柔一事,却不再抱有太大希望。
“罢了罢了,权当陪你玩闹一场。”李东璧离去的途中喃喃自语,嘴角露出苦笑。
……
许攸何许人也?
太医令也!
堂堂从三品大员!
在这朝堂之上,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人物。
平日里,对他阿谀奉承,巴结讨好的也不在少数。
然而,就这么一位称得上是站在大乾医术界最巅峰位置的人,此时此刻却如同一条死狗般匍匐在甘露殿地砖之上,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生怕惊扰了龙椅上盛怒的那位。
“你刚刚说什么?胆敢再说一遍!”仁宣帝平静的声音响起。
许攸闻言,身躯却是抖如筛糠。
他在太医令的位置上呆了几年,对仁宣帝多少也算有些了解。
自家这位陛下,喜怒越是形于色,便越是无事。
若是像现在这般,波澜不惊,面无表情。
那就代表,八成有人要脑袋搬家了。
因为这时候的仁宣帝,要么在压抑怒火,要么在筹划手段。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这个小小太医令能承受得住的。
于是许攸只能匍匐在地,拼命磕头,一边磕,一边声泪俱下:“陛下,当真非臣之罪也!”
“安阳郡主送到太医院来时,便已经病入膏肓,毒入骨髓。”
“那伤口,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乃是被北燕剧毒刀剑蚀骨散所伤。”
“这种毒药本就是愈演愈烈的性子,如今过了半月有余,毒性已然强到极点。”
“能延缓毒发,保安阳郡主性命至今,便已经是太医院上下通力合作的结果了。”
许攸堂堂太医令,现在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要多惨有多惨。
然而面对他的这番诉苦,仁宣帝脸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语气平淡道:“安阳为什么来乾都,死了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比朕清楚。”
“难不成,你要坐看大乾上演三十年前的惨剧不成?”
仁宣帝此言一出,许攸心中顿时凛然,惊骇之色溢于言表,就连脸上的眼泪都有些僵住。
随即便是想到了那等后果,开始全身发抖。
这回可不是装的,而是真怕。
安阳郡主的身份,但凡在朝堂上有一点地位的,不会不知道。
她若是死了,可以说镇北王必反!
到时候,且不说北伐大燕,中兴祖宗基业了。
就连原有的一亩三分地,能受不受得住都难说。
毕竟放眼望去,整个大乾朝堂,能和镇北王摆开阵势,过上那么一个一招半势的武将,怕是不过五指之数。
这位王爷,毕竟带了半辈子的兵。
在军营的时间,怕是比在家中还要来得多。
能击败他的,怕也只有冠军侯那等妖孽了,可大乾的冠军侯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想清楚前因后果后,许攸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磕头道:“太医院一定尽力,抓紧时间研制新药。”
龙椅之上,仁宣帝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点头,道:“需要多少银子,找大司农支取便是。”
“诺!”在许攸诚惶诚恐的声音过后,甘露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再度传来仁宣帝那淡漠的声音:“半月之内,安阳若无好转迹象,提头来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