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汀人到派出所的时候, 周锡兵跟林奇才从社区安全知识讲座回来。原本下午五点就该结束宣讲了,结果出小区的时候, 他们又碰上两伙人为了摆摊位开夜市打架, 愣是将人拽回了派出所才停歇。
周锡兵简单跟夜班的同事交代了一下情况, 完成了交接, 转过来跟王汀道歉:“对不起, 应该是我过去接你的。”
“没事儿,为人民服务。”王汀笑着扬起了脑袋。她已经□□吃饭不干活还能步步高升的人给恶心坏了,现在最佩服的就是能对得起自己身上那套制服认认真真工作的人。
周锡兵笑了笑,招呼王汀:“走吧,晚上你想吃点儿什么?”
旁边接班的民警龇牙咧嘴:“哎,周指,有我们的份儿没?”
林奇立刻伸手呼上了同事的脖子:“得了吧, 瞧你那没有眼力劲儿的。那个,鱼汤面要不要?要的话我给你点个外卖吧。要的话,我给你们都点了啊,他家的雪菜好吃。”
贿赂完夜班同事以后, 林奇冲周锡兵露出个可怜巴巴的笑容, 试探着问:“领导, 能带我一块儿过去吗?”
周锡兵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你要想跟过去, 那就一起去吧。”
林奇兴奋地直搓手, 一个劲儿朝王汀飞眉毛。从旅行箱的血迹开始, 最后挖出了一桩兄弟相残焚尸的案子不算, 现在又多了一桩更加残暴的分尸命案。虽然这两件案子的具体经办人都不是他,可林警官觉得自己距离当初报考警校时的理想愈近了。
王汀叹气,无奈摇头:“理解,十分理解。我刚实习的那会儿天天巴望着来疑难杂症,最好是那种危重到迟了一秒钟就断气的那种。可是,少年,我不到半年就天天渴望国泰安康,人民安居乐业,个个身体健康,千万别在我当班时来重病号了。您这亢奋期是不是有点儿长?”
林奇干净利落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冲王汀翻白眼:“职业理想你懂不?作为警察的职业理想是除暴安良,不是天天协调广场舞大妈争场子的纠纷,也不是帮谁家找赖在网吧不回家的孩子跟丢掉的猫跟狗。”
王汀想到了那个网友报案说失踪才进入警方视线的受害者,一时间沉默下来。当初接警的民警也是耐着性子做的常规记录,哪知道却成了确定分尸案受害人的关键线索。
周锡兵微微冲自家下属一笑,像是宽解对方一般:“事情越小越少,就代表着咱们的工作越到位,恶性案件少。”
林奇露出了“领导说什么都对”的笑容,死命撺掇王汀:“哎,你想吃什么啊。要不要我先定个餐,推荐一下一条街那边的酸汤鱼,绝对好吃。”
王汀还没应声,林奇的手机先响了。他一见到电话号码就跟撞了鬼一样,本能地想要挂断。他人站在王汀旁边,王汀不想看来电号码,王小敏都怪笑着强调:“哦哦哦,宝宝来电咯。”
她冲林奇点头,沉痛地表示:“接吧,林警官,为了世界的和谐安定。”
这个电话还真不是没事儿找事。陈洁雅跟朋友一块儿庆祝生日,莫名其妙来了个男人敲门,敲开了以后说找错地方了。她那朋友是个暴脾气,跟对方吵了起来,最后扭打成一团,隔壁邻居报警了。
林奇脸色跟便秘没的差,咬牙切齿道:“你乖乖配合警方调查不就结了。”
陈洁雅在电话里头哭哭啼啼,说不清个所以然来。林奇被吵得头痛,然后没一会儿,他家太后大人的电话又过来了。可怜的林警官原本摩拳擦掌地想去跟进隐藏的大案子,最后又被迫干回了老本行,捏着鼻子去处理摩擦纠纷。
王汀憋笑,清了清嗓子道:“术业有专攻,这正是体现你强大的协调能力的大好时机。林警官,加油,我看好你。”
林奇的脸顿时比非酋还黑。
一直走到地铁站附近的小店吃碳烤鱼的时候,周锡兵才开口问:“心情好点儿了没?”
王汀就着咸香鲜辣的碳烤鱼干掉了一大碗米饭,这平常是她一整天的饭量;她笑了笑:“有这么明显吗?周警官不愧是神探,火眼金睛。”
周锡兵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倒是点点头:“嗯,我修过微表情学,大概能看出来一些。要是不介意,你可以说出来,就当是吐槽吧。”
王汀摇摇头,随手看了眼微信群里头炸开了锅的热闹。现在大家已经计划写联名信,要求这次选调公平公正公开,按照笔试面试的方式进行。她将手机揣回了口袋:“没什么,就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展之间的矛盾。这将是社会主要矛盾,并将长期存在。”
周锡兵微微点头,帮她倒了杯店主自己煮的柚子茶:“嗯,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展,总有一天会变化的。我们上学那会儿还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现在不就生更改了么。”
端起了杯子的人长长吁了口气,一口气将一杯微酸微甜的柚子茶下肚之后,她拿面纸擦了擦嘴巴,冲周锡兵微笑:“走吧,警官大人,咱们晃晃,消消食。”
邱畅跳楼的楼顶已经上了锁,周锡兵出示了证件,大楼管理员才上来给开门。管理员皱着眉头小声抱怨:“这位大小姐真会挑地方。我看她就是故意的,特意想打击我们大厦的生意。年纪轻轻就不正经,心狠的很呢!”
王汀沉默着没作声。她估摸着生了这件事,大厦方面对管理员的处罚少不了。这时候还指望管理员对引这一切都邱畅有什么好脸,也太为难人家了。
“我们这里管理的挺严格的。栏杆我也会定期检查,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昨天你们的同志也检查过了,绝对不是这里被人做了手脚,我们没有及时检修。这谁没事会死命撞护栏啊,摔下去我们也拦不住。再说了,她不是吸了毒么。我上网搜过了,粉呆子几个人都压不住的。”
管理员絮絮叨叨地陪着他们在楼顶上晃悠。冬天夜晚来得快,此刻人间早已比天际的繁星更灿烂,流光一餐,灯火辉煌。王汀站在高楼上朝外面望,一时间有点儿眩晕。人在高处总免不了心慌气短,就跟走上讲台对着大众演讲时一般。
邱畅,是享受这种感觉的吧。
护栏有一处断了,正是邱畅跌落下去的地方。王汀眼睛盯着断口一语不,管理员立刻强调:“就是她力气太大了,直接撞断的。你们看着断口,绝对不是被锯断割断的。”
王汀没有说话,只侧耳倾听王小敏的呼唤:“喂,你们听到我的声音没有。这几天有没有奇怪的事情生啊?比方说谁来破坏过这里的栏杆。”
大楼懒洋洋的,半晌才回话:“嗯,不知道。奇怪的事情多了,我三层的珠宝铺子还有男人带着小三来挑选戒指,结果他老婆是大区经理,刚好过来视察的呢。”
王汀不得不咳嗽了一声,提醒正兴致勃勃跟大楼八卦出轨事件的王小敏,重点,赶紧问重点!
王小敏悻悻不乐,嘟囔道:“管她去死,那个人这样讨厌。好啦,大楼,有没有人给你的栏杆动手脚啊。”
大楼回答得十分干脆:“我哪儿知道啊,我每天光看乐子都顾不过来。别dss我,你问问你主人,要是她头掉了一根,她搞不搞得清楚?反正我是不会在意这点儿小事的。你问其他东西吧,我不知道。”
王小敏要跳脚:“这怎么可以不知道呢?我连我的手机坠子掉了一根线都清清楚楚。”
它跟大楼要吵起来的时候,旁边传来了闷闷的声音:“嗯,我从昨天想到了现在,唯一奇怪的就是连着两天都有人上来擦栏杆。真奇怪,以前管理员很懒的,基本上一年都上来不了几次。”
王汀微微眯了眯眼睛,转头看管理员:“你上次上来维护栏杆是什么时候?”
管理员结结巴巴地强调了一遍:“就……就是这个礼拜天啊。我怕前几天下雨,这两天又降温,栏杆会有破损的地方,就上来看了。”
水箱又出了一声疑惑的“咦”:“管理员怎么变矮了,嗯,那个管理员个子要高一些。对,他还撞到了我身上。不过他也很懒,只擦中间的栏杆,其他地方都不擦。”
“你真的是礼拜天上来的吗?”王汀目光落在了管理员的脸上,微微笑着,“我不是你老板,不会扣你钱的。”
从大厦下来的时候,王汀微微吁了口气:“嗯,我怀疑是酸。他用酸腐蚀了栏杆,现在酸雨不罕见,栏杆被腐蚀了也不奇怪。他应该很了解邱畅的个性,邱畅只喜欢站在人群的中心。连着礼拜六跟礼拜天,他来了好几次。第一次来的时候,是礼拜六下午四点半钟。”
礼拜六生了什么事情?邱畅裸.体藏身于小戴运过尸体的行李箱时,意外被警察抓了个正着。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她选择撒谎,诬陷小戴绑架。于倩想替小戴洗清冤屈,将偷偷拍摄的视频布了出去。
也许还有更多。总之,某一件事引起了凶手的不满。这个人选择将邱畅灭口。
夜风刮在人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周锡兵提醒王汀:“围巾,你的围巾散了。”
王汀笑了笑,系紧了围巾。王小敏在口袋里头不满地嘟囔:“她罪有应得啦,你们大晚上的不去约会,干嘛非得跑出来吹冷风?”
即使罪有应得,也轮不到私人刑罚。国家机器的存在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法律是维持社会稳定最高效也是相对最公平的方式。更何况,王汀不觉得这个偷偷对着栏杆下手的人是什么替天行道。
周锡兵将手机揣回了口袋中,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手表道:“现在还不到八点钟,要不,我们去看场电影吧。”
王小敏激动得想要放“今夜星光多美好”,王汀赶紧按捺住它,迟疑着要不要答应。周锡兵的手机先响起来了,他接了电话脸色微变。
误闯了陈洁雅朋友房子的男人,打斗中掉了一包毒.品在地上,但这人自己尿检是阴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