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凌晨在会所包间看过剧本后, 韩舒苒跟李正宰再见已经过了快两个月。
之所以拖了那么长时间才见面,锅不在韩舒苒这里,反而是李正宰要负全责。
一个月前, 三方见面看剧本,隔天李正宰就带着任昌丁和金宏轩见面了,他们聊得很愉快,前后也就十天不到合约就签,速度算是很快的。在确定自家学长真有希望签下演员时, 韩舒苒就打算好了要还李正宰人情,不管对方需要她怎么还,请客喝杯酒都是必然的。
在学长和演员沟通合约的十天里,韩舒苒每天都会接到学长的电话。学长不止是打来告知签约进度的, 还拐弯抹角的想拜托她去当制作人。韩舒苒不太想接那个项目, 别的不谈, 她对剧本兴趣就不大, 再加上学长是导演,她能插手拍摄的地方也不多,纯属费力不讨好, 何苦呢。
如果没有李正宰介绍任昌丁那出,韩舒苒还真不太好妥善的拒绝当初给她当过副导演的学长,有了这出,她人情也算还了,拒绝起来很是委婉但也好张口。学长也是类似的想法,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情债那自从见了任昌丁后, 他对学妹来给他当制作人这事儿就只剩侥幸了,努力拜托却也知道希望不大的侥幸。
每天都给学妹打电话的学长,电话里的内容都是妹妹啊, 可怜可怜哥哥,哥哥惨啊,太惨了,你发挥一下人道主义精神巴拉巴拉。每天接到学长电话都很头疼的韩舒苒也不是没有拒绝过,只是学长光卖惨不说开,她拒绝也没办法直接拒绝,稍微直接点都会被学长装听不懂,她也很无奈。
在如此头疼的局面里,隔个三两天才会打来一通电话的李正宰,就不免成了她吐槽的对象。李正宰对此蛮意外的,此前他看韩舒苒带着一些奇特的滤镜,类似有手段、有才华、性格好,乃至于容貌也很漂亮的诸多光环,把容貌放在最后是因为韩舒苒身上优点太多,灵魂就足够有趣,皮囊好像就不是那么重要。
在李正宰跟韩舒苒合作之前,对方给她留下的印象是没有性别的,圈子里的明日之星哪有性别之分。有了合作才有性别,女导演是比男导演要好相处,女性特有的柔软温和这类特质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等韩舒苒真正在李正宰心目中变成女人,再用女人的眼光去看待她,这位好像又没那么女性化,尤其是工作状态,她是很靠谱的合作者,那与性别又无关了。
上述不管是哪一种,李正宰都很意外,韩舒苒也会被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给绊住脚。在他看来,拒绝一个不合适的工作不应该会让韩舒苒苦恼才对,他给她介绍拍广告的工作时,她还不是说拒绝就拒绝了?一点也没看出来哪苦恼了,怎么换个人就那么苦恼?
为此,在韩舒苒苦恼于如何拒绝学长时,李正宰就很想问他,为什么你拒绝我就那么干脆,碰上所谓的学长就瞻前顾后?我给你介绍的广告拍摄时间段来钱快工作量还小,你学长想让你去当制作人根本就是坑你。我为你考虑,你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你学长坑你,你还犹犹豫豫不好意思拒绝?
“你们关系看来很好?”
韩舒苒没听出电话那头的酸涩,很自然的回,“本来就不错之前他才会半卖半送的给我当副导演啊,就是关系不错才不想伤人,不然我早拒绝了。”
沉默一瞬的李正宰格外想问,你跟我关系很差吗?凭什么就拒绝我?可他没说,还是要脸的,他说得是,“我这两天可能都没空,要不我们再约?”
“行啊,听你的。”韩舒苒自然不急,“我请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什么时候见。”
此时学长和演员还没签约,韩舒苒知道他们谈得顺利就打电话约李正宰要请客了。李正宰说没空,见面时间就往后延。
得知学长和演员签约的当天,韩舒苒又给李正宰打电话,我真得请你吃饭,帮大忙了,这么大个忙,我总得有个回报吧?
以‘草编蝴蝶’为回报理由的李正宰应下了请吃饭的事,却在见面的时间上没给准话,理由还是忙。艺人表示,年末,活动多,能见面的时间只有宵夜的时间,总不能吃宵夜吧?
专门请客吃饭,吃宵夜肯定不合适,那就再往后推时间。
签约后,学长还是固定每天给韩舒苒打个电话,此时更迫切了,演员签下了,就更需要制作人了。韩舒苒此时给出的回应是,我也想答应,但我这边也有项目要筹备,时间上赶不及。这话都出来了,不论真假,哪怕就是个借口学长也没什么好说的。学长和学妹的电话沟通在每日一通的半个月后,总算回归没事不联系的阶段。
松了口气的韩舒苒跟李正宰的电话联络频次渐渐从三五天才有一通,到两天至少一通。没签约前,李正宰打电话的理由是询问合约进展,签约了,他打电话的理由就是好奇韩舒苒打算怎么拒绝学长,等学长已经被拒绝了,他再打电话的理由就变成了,你真的有新项目了吗?什么类型,有本子吗?我能不能看?
“哪来的本子啊,我就是有个想法,大纲都没出来呢。”韩舒苒让影帝别闹,“我就是有了本子光是立项就得慢慢磨,等找演员早着呢。”
李正宰就是在跟她闹,“我以为你随便找了个借口,还真有想法?”调侃她,“我们韩pd弄虚拟法庭的手段放到生活中就不给力了呢。”
韩pd撇撇嘴,想怼回去又忍不住笑,“是啊,生活中我就是瞻前顾后的,没工作中利索,不行吗?”
笑声更大的李正宰乐得才是不行了呢,“要不你先给我讲讲你的那个想法,让我感受一下pd在工作中的利索。”
pd都不想理他了,pd跟他聊得可嗨。他们俩的聊天话题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完全不接地气的电影赏析发展成格外接地气的鸡毛蒜皮。
讲不清楚是谁开始的,可能是韩舒苒先开始苦恼如何拒绝学长,让李正宰对她有了改观,看到了生活化的那面,也就跟她说起他也有过为了人情去拍摄的情况,实在拒绝不了;也可能是李正宰先吐槽品牌方年会上的各种挫事,他说没空见面不全是借口,年末活动是多。
年末各家品牌都有活动,各个协会也有活动,还有各种私人邀约,这些社交酒局让李正宰忙的都想戒酒了,他跟韩舒苒说起谁谁谁如何如何时,哪还有什么影帝的牌面,就是背后说人小话的八卦男。
八卦男有了,八卦女也不缺,韩舒苒是家教好但不是个圣人,关系亲近之后,别人跟她说八卦她也会跟对方分享八卦。两人的通话内容如果被媒体爆出去那分分钟能承包一个月的头条,两人的通话内容只有他们两才知道。
电话打得频繁,明明没有见面却好像拉进了关系,有点像是网友,网友迟迟不能面基,都是李正宰在推时间。
按着眉心上了车的郑宇盛坐进车里时正好听到兄弟在说,我这两天都打算戒酒了,真要喝等年后吧。他刚从酒局出来,喝得有点懵,头也疼,最近天天都是宿醉的状况,听兄弟这么说,还以为又谁找喝酒,被他推了,就问是谁。
“韩舒苒。”
“韩舒苒?”
郑宇盛头不疼了,重新坐好,“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没想法。”李正宰拒绝沟通,拍了下司机座位,示意对方开车。他也是才结束酒局顺路来接兄弟一起回家。
才不信这话的郑宇盛让他别来这套,“你最近是不是天天给她打电话,没想法你打什么电话,还是这个点。”这都快十二点了,孤男寡女凌晨十二点打电话,没点说法?
“哪有天天,我们都不是天天见面,你知道什么天天啊就天天。”李正宰不认。
郑宇盛坏笑,无视那个嘴硬的,问副驾驶的助理,“他是不是天天给韩舒苒打电话?”
助理跟着自家老板也很多年了,胆子很大,同样无视等他的老板,跟老板的兄弟八卦,“天天是没有,两天一通是有的,短信可能天天发。”
“你活腻啦!”李正宰刚说完被兄弟按着脸推开,郑宇盛让助理继续,“两天一通都这个点?”
侧过身分享八卦的助理说,“韩pd现在好像昼伏夜出,后期快弄完了,他们加班加的很凶,这个点是他们的午饭时间。”
话音刚落,郑宇盛大笑的同时一把捂住兄弟要骂人的嘴,让助理不要怂,继续,看来最近发生了不少故事啊。助理完全不怂,助理讲得故事不要太精彩。
什么从一个月前自家老板就让他满世界找饭店,这一个月光是预约店家他都预约十来家了,但每一个预约都被取消了。
“为什么取消?”
“哥又不乐意了呗,他跟韩pd说没时间。”
“真没时间?”
“当然是假的,我看是害羞。”
害羞的老板一脚踹在副驾驶上,那动静大的,郑宇盛都要笑疯了,还不忘手脚并用的控制住他,好让八卦助理继续,还有啥?
还有老板这几天时不时就要掏出手机看一看,等电话还是等短信不知道。但助理在一个礼拜前去接老板参加活动,看老板手机没电了拿去充电时,没等三分钟,从洗手间出来的老板就满世界找手机,跟家里进贼一样紧张。
“哥以前也没那么在乎手机,你说对吧~”
“太对了!继续继续!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已经没办法说了,死命挣扎的李正宰逃出生天扑向副驾驶准备杀人灭口。车里闹成一团,司机急忙叫着冷静,不要殃及他,开着车呢!
车辆伴随着助理的哀嚎持续行驶,后半段助理就很老实了,等两位老板下车还给了个九十度大鞠躬,老板一号没搭理他,老板二号眼睛都快笑没了。
从地下停车场到进电梯上楼的过程中,郑宇盛扒着李正宰让他坦白从宽,坚决走抗拒路线的李正宰左顾而又言它,就是不说重点,怎么问都不说。
说出来太丢脸了,死都不说!
李正宰不想跟任何人说他在犯蠢,同郑宇盛都不想说,已经说过一次了,还被取笑过,更不想说了。但郑宇盛是他躲得掉的人吗?必须不是啊。
此前没太关心,不知道也就不知道,现在有兴趣关心了,硬是挤进兄弟家的郑宇盛也不管什么宿醉的头疼,到兄弟家比自己家还自在,专门开了瓶酒,准备跟兄弟喝酒谈心,到底咋了?
“我们不合适,真不合适,哪哪都不合适。”李正宰灌了半瓶红酒后到底还是没憋住,他也很郁闷啊,也想抱怨,“不熟,聊作品,什么都能聊得来。熟了,聊作品,明显有差距,她纯然是导演的视角,我是演员的视角,我们聊不到一块儿去。”
半瓶红酒,郑宇盛就喝了两口,很是清醒,“聊别的呗,不用非要聊电影吧?”
“作品,不是电影,那就是个艺术家。作品包含的范畴有电影、有摄影、有雕塑、有画作,甚至有草编的动物。”李正宰又是一口干了大半杯,“她都是创作者的视角,聊电影是导演的视角,聊摄影是摄影师的视角,雕塑就变成了雕塑家,画作就变成了画家,草编动物还能聊到什么几何之美,我都快听不懂了!我顶多是观众的视角,外行中的外行!”
拿着酒瓶给他倒酒的郑宇盛表示,“那你们也可以聊别的啊,总不能她除了这些都不感兴趣吧?”
“她对什么都感兴趣,那是个只要你能讲出一个话题她都能跟你聊起来的人。”李正宰第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产生挫败感,“我跟她说半夜推着小车出来卖红薯的奶奶很辛苦,她说是啊,大家都很努力的在生活。”
郑宇盛不解,“这不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吗?”
“平平常常的一段聊天之后,我拍了那个奶奶发给她。”李正宰摸出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他在深夜发给她一张照片,她在清晨也发给他一张照片。
前后两张照片的主旨都是努力生活的人们,李正宰发过去的卖红薯的奶奶是手机拍摄,光线暗淡,人影模糊,如果没有后一张照片的对比,其实也不算差,就是一张随手拍的照片。可韩舒苒回给他的那张照片,同样是手机拍的,光线依旧不怎么样,人像也是模糊的,可那张照片明显能看出来有构图,有想法,是在思考后,摄影师用镜头捕捉到的人间。
左右翻动照片的郑宇盛抓着手机不免感慨,“不愧是导演。”说完被兄弟瞪,又找补,“那人家是专业的么,你为什么要用短处去比她的长处,你也有长处啊。”
“我的长处是什么?收藏酒吗?”李正宰说完更郁闷了,起身让他等着,去酒柜边上抱了三个盒子过来,放在桌上。
三个长条木盒挨个打开,一个盒子里放了六瓶红酒小样,一共十八瓶。
“我之前帮了她一个忙,说好约吃饭,但我当时真没空,就推后两天。隔天她就让剧组的一个摄影师帮忙给我送来这些,说是听说我喜欢酒,这是她收到的礼物,她不怎么懂那些,放在她那可惜了,就给我送来。”李正宰仰天长叹,“这个套组我见过,导演协会去年给一些特殊成员送的年礼,我在崔东勋导演那见过,他还挺宝贝的,说都是好酒。”
这话郑宇盛就真没理解了,“那又怎么了?”
“我收到这份礼物的第二天,我们再打电话的时候,她就能给我反向科普各类红酒酿造差异带来的口感区别了。”李正宰都不知道应该郁闷还是应该佩服,“你以为她是专门为我查的对吧,我也这么想过,可人家就是好奇没接触过的领域,随手查的,随便看的。”
“一天而已,仅仅过了一天。”李正宰竖起食指怼到兄弟眼前,差点给兄弟弄成斗鸡眼,再同兄弟讲,世上真的有天才,让他们这些普通人自惭形秽,“一天之前还不懂酒的人,一天之后就能跟我侃侃而谈,我能跟她聊什么是我擅长而她不懂的?她懂一件事只需要一天!”
“一天都不算,她还得忙后期,得睡觉,得吃饭,得做很多事,可能就花了一个小时都说不定!”李正宰都无奈了,“你说,你自己说,我们合适吗?合适什么,合适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还是我在她面前展现人类智商的下限?”
郑宇盛试图挣扎,“谈恋爱又不看智商。”
“人家情商比你高。”李正宰倒回椅子上,摸着酒盒的边缘,唇边不自觉溢出笑意,“知道有个词叫如沐春风吧,跟她当朋友是最舒服的,但”仅限于朋友。
摸了摸鼻子的郑宇盛感觉事情麻烦了,可是吧,“那你们成天打电话在说什么?”
什么都说啊,说八卦,说没事,说再这么聊下去,李正宰自知迟早有一天他会忍不住,他这不是努力再忍吗!干嘛来招他!他忍得都快憋出内伤了!
这场夜谈没谈出什么结果来,郑宇盛不再打听这件事大概是个结果,恋爱什么的归根到底要兄弟自己想开。李正宰想不开,他如今在最好的年纪,事业有成,钱财不缺,怎么就那么倒霉碰到了韩舒苒?为什么世上会有没缺点的人?这合理吗?又不是拍电影!
电影在年后彻底做完后期,拖了一整个新年都没见到面的李正宰,让韩舒苒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年前,艺人忙,导演也忙,约不到,可以理解。新年都过去了,过完年你还是忙得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你不如直接说你不想吃不就完了吗?
前一个多月,韩舒苒被拖着不见面时没太多想法,确实很忙么,她自己也挺忙的。搞后期日夜颠倒又弄得很没精神,也不是很想喝酒,改天就改天。一个月都过去了,祝福新年快乐的短信都互相发过了,还说改天,这人该不会是在躲着她吧?
可躲着她不见面又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他们电话联系已经频繁到变成每天了,短信发的更多,她都已经知道艺人新年苦逼的只能跟家人吃一顿团圆饭,其他时间父母都不给他回家,怕祭祖的活动被围观太折腾。
他们都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祖上三代都快互通姓名了,哪怕就是网友也该到了能面基的进展,为啥就是不见面?你又不是个见光死?
距离上次见面的一个半月后,新年已过,电影后期也都弄完,韩舒苒彻底闲下来,在跟李正宰通话时,随口问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我还欠你顿饭呢。对方没说不行,对方说的是,你蝴蝶准备好了吗?
蝴蝶,韩舒苒还没编。提起蝴蝶,代表对方不想约。一个不想跟她见面的人,每天给她打电话,短信接连不断,晨起给她发太阳,午餐给她拍街景,傍晚有夕阳和火烧云,下雨天还提醒她带伞。
韩舒苒不能理解,根本理解不了。李正宰该不会想跟她网恋吧?不对,这应该叫电恋?电话恋爱?他们又不是异地!他们连恋人都还不是呢!
作为一个首尔出生、首尔长大的首尔姑娘,韩舒苒整个新年都在首尔,没有回乡祭祖这回事。她在大年初二听到李正宰跟她讲自从他红了之后过年祭祖爸妈都不带他的悲惨故事,很自然的说,你要是一个人我们就一起吃饭,结果同样在首尔的男人跟她说什么蝴蝶,大冬天我从哪给你搞蝴蝶?草编也得先有草啊!
大家电话都联系的那么频繁了,你发来的短信我不说看十条回十条,你发十条来,我至少回个八条,难道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就这你还跟我网恋?搞毛啊!
凌晨两点为了见她,给她面子答应见学长的演员摆明了对她有好感,韩舒苒敢肯定自己没有会错意。她不排斥那样的好感,她发出了我们可以相处看看的讯号,对方也接收到了她的讯号,所以他们开始频繁的联系。
如此频繁的联系下,大家很聊得来,追求者能时常把自己逗笑,韩舒苒想见面了,毕竟不是真的网恋,既然灵魂上能沟通,就见面再看看感觉啊,就算是网恋也得有奔现这步吧?那人躲着算怎么回事?我误会了吗?
韩舒苒搞不明白,韩舒苒不打算猜,韩舒苒要正面突破。
“我最近买到一个很漂亮的蝴蝶标本,你想看吗?”你要跟我见面吗?韩舒苒问。
电话里的男人安静片刻后,微叹一声,“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明天?”
“晚餐?地址我发你。”
“行。”
明天变成今天,时隔两个月后,晚上六点,韩舒苒提前十分钟到了约定的地点。那是一家不算多高档也不是什么苍蝇馆子的日料店,店面没啥特别的,被服务生带着进包间的路上也没啥特别的,包间门拉开稍微特别了一点,李正宰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听到拉门声的李正宰慢半拍起身,说了句,“来了?”
发现他也早到了的韩舒苒含笑点头,“好久不见。”
昨晚就通了电话,今早又通了电话,中午还通了电话的两人,在电话里熟得什么都能聊,见了面反倒跟以前没见过的网友初次面基一样,有点陌生呢。
韩舒苒对李正宰的打扮挺陌生的,她在半个月前,每天在剪辑室内看到这张脸,每天至少跟这张脸面对面四个小时,甚至于以上。隔着屏幕见面时,屏幕里的李正宰是个混混,还是个人品有瑕疵,装扮也不怎么样的混混。
见面了,坐在对面的李正宰,是个帅气的男人。休闲装,有一点点拘束,没有刻意打扮也很帅气的男人。
李正宰对韩舒苒没有太多的陌生感,他们几个小时前才通过电话,怎么可能陌生。韩舒苒就是还是韩舒苒,也没有刻意打扮,之前在片场时就这么打扮的韩舒苒,文青。
稍微打扮了一下的韩舒苒在工作中是不穿裙子的,今天穿了毛衣裙,特地在胸前挂了一条蝴蝶吊坠,手腕上挂着蝴蝶手链,连耳坠都是蝴蝶模样的,专门挑的这身搭配这么能说没打扮呢。
李正宰当自己瞎,文青喜欢蝴蝶饰品多正常啊,肯定没有其他含义。
故意用挂着蝴蝶手链的手去拿菜单的韩舒苒,故意用那只手拿着茶壶给眼瞎的人倒茶,故意用那只手问眼瞎的人要烟,故意用那只手夹着烟,故意用那只手以别扭的姿势拿过烟灰缸放在两人面前,有本事你就一直当盲人。
李正宰转向服务生,“我们等下在点餐。”
服务生出门,韩舒苒合上菜单,看向蝴蝶先生,她需要一个解释。
浅浅吸了口气的李正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盘腿坐变跪坐,老老实实冲蝴蝶小姐低头,“非常抱歉。”
韩舒苒定定的看了他了一会儿,看着被黏在蛛网上奋力想要逃离却怎么都飞不走的蝴蝶,认命后的颓然,笑了。
如有实质的目光让李正宰感觉要凉时候,听到一声浅笑,和一句,“我接受了。”
茫然抬头的李正宰望着撞入眼帘的笑脸,也不知为何,顾虑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我的蝴蝶呢?”看她愣住,大笑。
笑声在包间里回荡,此前飘散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尴尬好似就这么消失了,韩舒苒也笑了,笑着从包里给他掏蝴蝶。冬天没有草编的蝴蝶,冬天有纸折的蝴蝶。
韩舒苒掏出一个玻璃罐,原本是装水果糖的罐子,现在里面装的是用印有桃花的纸叠出来的蝴蝶。这比草编的漂亮,蝴蝶的翅膀能看到桃花清晰的花样,纸张也是粉粉的。
看着玻璃罐的李正宰好奇,“里面有多少只?”
“没数过,中午跟你打电话的时候顺手叠的。”韩舒苒按着盖子,“要倒出来数数吗?”
那倒是不用,李正宰伸手要拿罐子,再度好奇,“你到底有什么不会的?”
“不会网恋。”韩舒苒笑睨了他一眼,“明明是同城还非得异地,也不太能接受。”
李正宰抿唇压下笑意,轻咳一声,“那什么都不会的男朋友能接受吗?”
“有点困难。”韩舒苒假模假样的做苦恼装,“什么都不会,怕不是个傻子。”
傻子笑出声来,韩舒苒也跟着笑,两人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就傻笑。傻乎乎的家伙们总算还能想起来他们是来吃饭的,服务生再度被召唤,这次就真正是点单了。
在酒水的问题上,李正宰征询韩舒苒的意见,后者不太想喝,前者就点了椰汁。两个成年男女约晚饭,却凑在一起喝儿童饮料,还一起研究蝴蝶要怎么叠。
这个手工折纸课程也不知道是怎么开起来的,饭菜还没上,椰汁一人一杯,坐在对面的男人还是很会的,借着倒椰汁的动作坐到女人身边去了,然后就一起研究,如何用桌上的餐巾纸叠蝴蝶。一个教,一个学。
老师是个好老师,教学方式走鼓励派,只要作对了都夸,哪怕只是把一张纸对叠,明明餐巾纸本来就有对叠的折痕,她也能夸学生做得好。学生确实做得不错,并非手残党,智商和动手能力都没问题,第一只蝴蝶还有些别扭,第二只就大有进步,到第三只已经可以出师了。
韩舒苒把自己叠的那只和学生叠的第三只放在一起,让他看,“学会一件事很简单,喜欢就什么都学得会。”
李正宰用食指轻轻碰了碰她的那只蝴蝶的翅膀,“确实不难。”
很多事本来就不难,心有畏惧才觉得难。本来就什么都能聊的一对,电话里可以天南海北的聊,见了面自然也不会冷场。聊天的过程中,李正宰试探着问起韩舒苒,昨天电话里说的蝴蝶标本是在哪买的。韩舒苒很是自然的说是一家古董店,在汉江公园附近。
“那吃完饭要不要去逛逛?”
“好啊~”
饭吃完了,公园也逛了,网恋奔现了,什么好像都顺起来了。
守在家里等消息的郑宇盛从李正宰出门就开始等,兄弟五点出门,那对约的是六点。他估摸着要是成不了,最多六点半,兄弟的电话就来了,他已经准备好了酒,跟兄弟一醉方休。失恋么,一醉解千愁。
六点半,郑宇盛没接到电话,他泡了碗面,边看电视边蹲守手机。七点,电话还没来,郑宇盛感觉有戏,想着要不要给兄弟发条短信确定一下,又怕打扰,忍住了。
八点,还是没动静。郑宇盛想着成了,浑身轻松的把准备好的烧酒放回冰箱,去目前没人的兄弟家酒柜拿香槟再回家。解愁需要烧酒,庆祝就得香槟了。
等了一晚上的郑宇盛在十点半左右等来了大门密码被按下的响动,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要往门厅冲,跑出去没两步又回头去拿香槟,再跑,又是两步就回头去冰箱把烧酒摸出来,以防万一啊!
进门的人此时已经到了客厅,就站在客厅的郑宇盛左手烧酒、右手香槟,同时举起朝向他,“喝哪个?”
“右边~”
“艹!我就说!成了!”
右手的香槟伴随着一声愉悦的轻响被打开,开启庆祝模式的郑宇盛又变成了八卦兄弟恋爱的讨厌鬼,赶紧讲讲,怎么成的?
李正宰给他展示带回来的蝴蝶,不止有罐子里的桃花蝴蝶,还有日料餐厅餐巾纸叠的青竹蝴蝶,跟兄弟炫耀,“我现在会叠蝴蝶了哦~”
不是很懂他什么意思的郑宇盛笑得却很开心,“那你要好好织张网,小心蝴蝶飞走。”
抿唇笑开的李正宰捏着蝴蝶的翅膀在空中飞舞,“我好像更想跟她一起飞。”
“这么特别?”
“很特别。”
李正宰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韩舒苒像另一个你,跟她在一起很舒服。”
“我仿佛听见你在夸我。”郑宇盛很满意,“我在你心目中是天才吗?”
一个白眼翻过去的李正宰转瞬又笑开,“你会喜欢她的,过两天我们一起吃饭,你什么时候有空?”
郑宇盛微愣,“你们关系确定了吗?”
“没。”
“那吃什么饭?”
“关系不确定就不能吃饭?”
李正宰笑看他,“哪怕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也会喜欢她的,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新朋友。”
怀疑他处在情人眼里出西施阶段的郑宇盛不太信,“我女性朋友很少的,屈指可数。”
“我女性朋友也不多啊。”
“你们算什么朋友。”
“我又不是见到她第一眼就想做点什么。”
话是这么说啦,郑宇盛还是不太信,“你确定你们关系还没定就介绍我们认识?万一要是不成,会尴尬的,以后可能会合作呢。”
李正宰意外的有自信,因为,“你讨厌蝴蝶吗?”
“什么意思?”
“没人会讨厌蝴蝶。”
那是个会叠蝴蝶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李正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