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家在一个小山坡的后面,和大门隔着一条马路就是一大片的水漾。可谓是依山傍水,风水不错。高高的围墙围了好大一片面积,里面是一幢三层两进的楼房,样式虽然比不上城里的那些别墅,但也挺新潮,挺好看的。院子里,虽然没有亭台楼榭,却也花木错落,自有一番别致味道。
一众人都将车子听到了院子外面一片空地上,然后跟着胖子进了院子。一进门,就有一个老大姐从楼房里走了出来,年纪不是很大,但腿脚似乎受了伤,不太方便,拄着拐杖,费力地从房间里出来,准备挪下门前那几阶高高的台阶。
“哎呦,妈,你出来干嘛?”胖子看到,一边喊一边就跑了过去,搀了老大姐走了下来。
“这些人是?”老大姐问胖子。胖子正要介绍,梁健抢先回答道:“您好,我是永州市的市委书记梁健,这位是永州市市长钱江柳,我们今天过来,是想商量一下征地的事情,打扰了。”
老大姐一听是市委书记和市长,显得有些激动,忙使唤胖子去给梁健他们泡茶。他才刚进去,老大姐又忙着领梁健他们进屋。梁健一看,他们后面跟着几十号人,胖子家的房子虽然看着挺大,但这么多人进去,就算挤得下,也是不好坐,还不如这院子里宽敞。正好今天的天气也不错,大伙一起晒晒太阳也挺好。于是,几番推脱之后,一众人在院子里,凳子上,廊阶上,满满坐了一院子。胖子忙着泡茶泡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
一坐下,梁健就说:“既然都已经坐下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谁先来说说?”
那些个当地百姓左右看来看去,最后都将目光落在了胖子身上。胖子见状,就说:“得,那还是我先说吧。”他清了下喉咙,说道:“这件事情呢,主要还是征地价格问题。我们呢都是些粗人,政策到底怎么样呢我们也是不清楚。但两万一亩地的价格是不是太低了一点。我也算是在外面混的人,先不说宁州那边的价格,就说我们隔壁市,那可是比我们永州要落后很多的,这价格也比我们这里要高出一倍了。梁书记,你说,这价格我们要是能接受的话,不就是被当猪被宰了吗?你说,我们谁愿意当这头猪啊!”
“对啊!这价格相差太多了!我们都是辛辛苦苦一辈子的农民,就靠这么点田,水塘过日子。你们现在价格压得这么低,这不是在断我们的活路吗?”胖子的话刚说完,立马就有人接了上来。
虽然此人的话有些夸大,但两万一亩的价格,再除去被乡政府扣除的百分之二十,那么能拿到手的就是一万六一亩。确实是有些低了。
因为康丽的关系,这件事,梁健后来也没有再多关注过。所以价格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他转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钱江柳,问:“钱市长,价格的事情,你清楚吗?”
钱市长摇了摇头,说:“不清楚。这些事,都是东陵县和青溪庄项目方的人定的。”
梁健想说,青溪庄项目方的人不就是你的人吗?你会不知道?但他忍住了。这个时候,和钱江柳计较这些没意思。
梁健往后看了看沈连清,他已经拿出纸笔在记录了。梁健又看向林家勇和万雄他们,声音冷了一些:“你们两个谁来说说,这个价格是怎么定的?”
林家勇低着头,不敢说话。万雄叹了一声,开口说道:“梁书记,还有各位乡亲,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林县长主要负责的,所以我关注也不是很多。但,价格方面,我相信林县长也是根据了政策来跟项目方商量确定的。”
梁健听完,没回头,直接喊了一声沈连清的名字,问:“小沈,永州市的征地标准,最低价格是多少?”
沈连清想了一下回答:“书记,没有最低价格,一般征地是根据该地三年内的平均产值来定的,最低赔偿平均产值的四倍。”
梁健听完,就问万雄:“也就是说,这次要征的地,每亩的产值每年只有五千块钱?”
“放屁!我们哪户人家家里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五千块钱够干嘛?还不够孩子念书的呢!其他人都喝西北风吗?”有人激动地喊了起来。
梁健看向他们,说:“你们先别急。急也急不来,我总要问清楚了,这件事,才能彻底的解决,对不对?”
这些原本开始激动的人又忍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梁健他们。梁健继续问万雄和林家勇:“刚才这位大哥的话你们两个也都听到了。你们解释一下吧。”
万雄不再回答,直接将目光投向了林家勇。但林家勇依旧低着头,似乎并不想回答。梁健沉了声音,说:“林县长,既然你是这个项目政府方面的主要负责人,那么你是最有言权的,你来说说吧。”
林家勇见逃不过去,只好开了口,说道:“梁书记有所不知,之所以这个价格只有两万块钱,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梁健追问。
林家勇看了看周围围着的百姓,说道:“东陵多水漾,田地面积反而不是很多。水漾都是一片一片连在一起的,所以,当时分地的时候,就是没有分到户的。水漾的使用权都是归在各级乡政里面的。所以,这次征地,大头是给乡政的!”
林家勇的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这句话几乎都听不到了。梁健皱了眉头又问了一遍:“最后一句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林家勇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他话说完,周围的人顿时炸了。
“我说怎么这么少,原来都被你们政府的人给吞了。这可都是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你们难道就不怕被撑死吗!”
有些人更是大骂出口,什么天打五雷轰,什么下地狱,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一时间,乱糟糟的,让人头疼。梁健喊了好几声,都不作用。钱江柳在旁边,冷嘲了一句:“再接下去,就该收拾不住局面了。梁书记要是不想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最好还是早点散了比较好。”
梁健没理会他,这时,忽然一个物体从空中飞来,啪地一下砸在了钱江柳的脑袋上。钱江柳当即哎呦一声喊了出来,手立马就捂住了额头。梁健也是一惊,也顾不得去看到底是谁扔的石头,忙问钱江柳:“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钱江柳一脸怒容,对梁健的询问毫不理睬,转过身让已经一脸慌张的秘书帮他看伤口。梁健知道,这钱江柳本来就不想和这些当地百姓多纠缠,现在又平白无故地被人砸了,当然心里不爽。而且这一下,可以算是白砸了。梁健根本没看到是谁砸的,钱江柳自然也不可能看到,难道还能把这些人都抓回去吗?就算看到了,只要钱江柳没什么大事,一般也就是不计较了。所以,钱江柳此刻肯定对梁健是恨得咬牙切齿。
梁健明白,秘书上前查看的时候,他也仔细看了。还好,没什么事,只是有些红肿。小五这时走了过来,看了看钱江柳的额头,又看了看梁健。然后转过身,对着已经被有些吓到的群众大喊一声:“刚才是谁扔的东西,站出来!”
平常时候看着小五,就只是一个冷漠的年轻小伙子,除了让人感觉刚硬一些之外,并无多大的异处,但他到底是经过沙场的人,此刻他往这里一站,顿时一股凶煞之气涌出,他也是生了气,今天已经第二次了,虽然没砸到梁健,但难保下一次不会砸到梁健。而且这两次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岂能不生气。所以,愤怒之下,眼神也是格外凌厉。
那些人一下子都被吓住了,每个人都往后缩了缩,没人敢应声。梁健拉了拉他,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小五意会到了后,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开口警告:“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小五说完,站到了梁健旁边,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后去了,梁健只好随了他。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那些人,有个在后面贴着一个花圃的,畏畏缩缩地往别人身后躲,想来刚才扔石头的应该是他。
但,此刻计较是谁扔的,并不合适,也没意思。梁健再次问了一句钱江柳:“钱市长,要紧吗?”
钱市长已经冷静了一下,冷冷地回了一句:“没事。”
梁健放了心,一转头,胖子正探头探脑地想看看钱江柳,脸上透着忐忑。见梁健回头,忙道歉到:“不好意思梁书记,都是些穷老百姓,一时冲动,就没个轻重。你们大人有大量,要是钱市长没什么事的话就别跟他们计较了,行不?”
梁健看了眼钱江柳,他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显然气还没消。便做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今天我们是来解决事情的。我也希望,大家能本着一个解决事情的态度,不要冲动。如果你们把我们打伤了,事情非但解决不了,你们自己还得承担刑事责任,何必呢?”
众人都不说话。梁健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憋了一肚子气了,所以,刚才的事情钱市长也不计较了。但是,下不为例。好了,我们继续说刚才的事情。”梁健说着,看向林家勇,说:“你之前说,东陵县的水漾面积都是挂在乡镇的,而不是分产到户的。这个事情,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吗?”
林家勇点头。可周围的人立马又有了不同说法:“胡说!以前这水漾面积都是分产到户的,也就这一次是这样的。”
林家勇一听,立马解释道:“田地什么都是三十年一分的,这最近一次的分产,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这其中的事情,我哪里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