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上的钱江柳整个人歪倒在哪里,身上倒是没见血,只是神志似乎不清。小五几下就开了车门锁,将秘书和司机两个人先从安全气囊里扶了起来,梁健则和赶过来的沈连清,郎朋一起将钱江柳从后面车座上弄了出来。刚弄出来,钱江柳就睁开了眼睛,但还是很虚弱,一句话没说,就又闭了眼睛,晕了过去。
梁健问沈连清:“叫120了吗?”
沈连清:“打了,三十分钟后到。”
这时,小五喊道:“梁哥,司机恐怕危险了。”
梁健又是一惊,站起来,走过去一看,他的左胸处,有一块血迹。但看不清楚,是什么造成的。血液留得不多,但司机整个人看着似乎气息全无。
梁健的心像是绑了一块大石头,一直沉到了湖底。
“现在不能把他搬出来,只能等医生来了做了检查再说了。”小五沉着声音说道。梁健点了点头,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转头去看已经被搬出来平放在地上的秘书。他除了额头上有个小伤口外,其余没什么明显伤口。但,可能是因为头部受了撞击,所以昏迷了。
等待救护车来的过程中,钱江柳又醒了一次,喝了点水后,虽然没有再次昏迷过去,但状态昏沉。而秘书却是一直没醒,这也让梁健心里愈的沉重。
救护车到了后,医生看了司机的情况后,说,可能是有什么东西穿透进了身体,他目前体征微弱,具体情况,要回医院做了检查才能清楚。至于秘书,应该是因为脑部撞击而引起的昏迷。钱江柳状况还好,可能是有点脑震荡。
梁健跟着钱江柳上了一辆救护车,沈连清陪着秘书,郎朋陪着司机。小五则是继续回去当他的司机了。除了林家勇和万雄之外,其余人都让梁健赶了回去。
到了医院,等检查做完消息出来,外面天都已经黑了。穿进司机身体的是一个小水泥块,司机身上还穿了件西装外套,也不知道这小水泥块是怎么穿透外套,然后再穿透进身体。不过,万幸的是,只差一毫米,那个小水泥块就会撞在心脉上。现在只是停在了旁边,有些压迫。至于,秘书和钱江柳,都没什么大事。
司机的手术很危险,当即就送往了永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梁健他们也跟着回到了市里,手术做完也近深夜,梁健得知手术成功后,才离开了医院,回家。
进门,一脸疲惫。项瑾看到,泡了杯水递给他,问他:“吃晚饭没有?”梁健摇了摇头。项瑾疑惑地看向后面跟进来的小五,小五轻声说:“路上生了车祸,后来就一直在医院,没顾上吃饭。”
项瑾听到车祸二字,就变了颜色,将梁健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没伤着之后,才松了口气。也不怪她如此紧张,实在是梁健已经有过两次车祸,难免会让人闻声惊栗。
梁健叹了口气说:“出车祸的是钱市长。”
“情况怎么样?人还好吧?”项瑾问。梁健回答:“钱市长和秘书都没什么事,司机伤得有些严重,做了手术,手术成功,但目前还没脱离危险。”
项瑾劝慰:“你也别太忧虑了,他会没事的。”
梁健点点头。
“你们还没吃饭,我去做点东西,小五你们两个去洗洗手,休息一下,然后来吃。”项瑾说着往厨房走。
小五见梁健站在那里不动,神情沉重,轻声说了一句:“梁哥,他会没事的。”
梁健努力笑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梁健就去了医院。钱江柳休息了一夜后,精神恢复了很多,看着已是气色不错。他的秘书也已醒过来,除了有些头疼外,倒也没什么其他的不适。司机还在重症监护室,目前情况稳定,但也不能彻底放心。
梁健在重症监护室外站了一会,碰到了司机的家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女孩子红肿着眼睛,显然刚刚哭过。倒是女人,表情坚毅。女人过来的时候,看到梁健和沈连清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外,便过来问:“你是?”
“我们是永州市政府的。”沈连清一边说,一边将带来的东西递了过去,“这次张全同志是工伤,你放心,所有医药费由政府承担。等伤好之后,他依然可以回到单位来上班。”
女人听后松了口气。
梁健没有告诉他自己是谁,安慰了几句后,就离开了那里。
到了单位,路过秘书长的办公室时,办公室门开着。秘书长和两个人坐在里面,正在聊天。听到脚步声,里面三个人都站了起来。两个月前新来的秘书长,李端同志,看到是梁健,立马就走了出来,对梁健说道:“梁书记,东陵县的林家勇县长和万雄书记,一早就过来了。”
梁健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人,心里不由多了些烦躁。要不是他们不尽心办事,也不会出这种幺蛾子。但,这也只是梁健心中抱怨一下泄一下郁闷。所谓时也命也,这种意外是谁也不希望的,也不能因此而迁怒到他们两个人身上。
梁健压下情绪,说道:“到办公室去吧。”
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连清身侧,随着梁健,进了办公室。他们进去后,不敢擅坐,站在那里,尤其是林家勇,显得十分局促和紧张。
梁健看了他一眼,说:“到沙上坐吧。”
沈连清给他们泡了茶后,准备出去,梁健喊住了他:“你也一起听听吧。”
“好的。”沈连清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纸笔。
梁健拿起沈连清泡的茶,喝了一口,让醇香的茶味净了净心后,说:“说吧。”
林家勇点点头,又喝了口茶,才开口接着昨天没说完的话题说了下去,原本征地工作,是由县政府带头,乡镇出面沟通处理的。征地用款,是从青溪庄当初招标合同中的购地款项中拨出的。但,这本来应该是政府和农户之间的事情,青溪庄项目方却横插了一杠子。
青溪庄项目,欧阳当初之所以能赢康丽,是因为在相差不多的项目基础上,欧阳的价格比康丽的高出了一大截。这一大截不是一点点,而是两百万。
康丽不像欧阳,欧阳背后是一个集团支持,所以在财力上,可以说是完胜康丽的。两百万的差价,政府方面若是顾及梁健的面子将项目批给了康丽,恐怕对于康丽和梁健两人,后面就是无尽的麻烦了。
所以,欧阳只能是赢家。但赢了就赢了,可欧阳这多出的两百万,他似乎并不甘心。所以,他想换个方式收回来。
如何收回来?
梁健听林家勇将这个办法说出来的时候,心里也是惊了一跳。先不说这个法子到底是欧阳的主意还是王大仁的主意,亦或者说,钱江柳也参与了其中,无论是谁的,梁健都很佩服这个人的脑子怎么可以这么精明?
但他的精明偏偏用错了地方。
东陵县大部分的水塘都是没有按照政策分到户的,这是不合规定的,但十几年一直这样,不合规定也没有人去说,就成了既定事实。
他们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原本该农户大头的征地款,变成了乡镇大头。但在上报的时候,是按照现行规定来的。
这倒来倒去的一倒,其中差价,可最少也是两百万。一下子,当初竞标多出来的两百万,青溪庄项目方就给又赚了回去。即使,其中要拿出一部分来收买封口,但他到底还是白赚了很多。
这么一来,青溪庄项目方,乡政府,可谓都是大丰收,但唯独苦了老百姓。明明拿得最少,却成了最多的。
征地价格市各地各个千秋,上下波动很大,很难比较。他们欺负老百姓不懂政策,真就敢这么胡作非为。梁健听得是一阵胆战心惊。要不是出了这件事,那那些老百姓,可不就是被坑惨了?
如果说,有一日,浙些老百姓听到了什么风声,反应了过来,闹起来,恐怕又得是一桩惊天动地的祸事。
而那些前几天忽然同意签字的几家农户,大多都是和乡镇里面的人有些关系的,在威逼利诱下,就同意了签字。
梁健听林家勇战战兢兢地说完,通篇,他都没有提及县政府和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这些县政府领导,仿佛他们只是个局外人,旁观者。但梁健知道,这件事要是真的沉了,他林家勇恐怕拿得也不会少。
但此刻,梁健不想去细究在这整件事情中,东陵县政府到底承担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他林家勇和万雄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梁健只是觉得后怕,若是这件事没有林冲暗中通报,会不会就这么被他们瞒过去了?
或者说,这件事,若不是那个老人家突事故住了院,生命垂危,会不会就这么默默地过去了?
梁健想想都觉得害怕,人心怎么可以这么贪婪。两百万,那么大一笔钱,不说欧阳他们,他们见多了大钱,几千万也不过是纸上一个数字,但县政府的人呢?乡镇的人呢?他们怎么就敢这么疯狂?难道就不怕东窗事,一个个乌纱帽落地,然后铁链加身吗?
你若是拿个五六万,七八万的,他梁健都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素来这征迁工作都是猫腻最多的,要想真的清廉得犹如那青龙潭里的水一般透明见底是不可能的。但,万事都得有个度。可,这一次,他们明显就是忘了这个度,不仅忘了,还和项目方搅合在一起,差点就捅了一个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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