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含章面对充满敌意、咄咄逼人的梁参谋,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梁高参,我部的一半以上战果都是在工兵营阵地前方的芦苇地里取得的,而且这其中一多半战果也都是和工兵营的弟兄们紧密配合才取得的。
梁高参可以不信任我马含章,但在陈营长面前这般怀疑工兵营的弟兄们,恐怕有些不妥吧。何况我部有些战果,甚至是陈营长亲自确认过的!梁高参是在质疑陈营长上报的战果吗?”
梁参谋一听这话,明白马含章是想反过来将他一军,顺便让陈营长对他产生意见。
于是,梁参谋连忙说:“马含章你胡说八道,竟敢挑拨我和陈营长的关系,你是何居心?说,你是不是已经被日本人收买做了奸细,想要破坏我军团结?”
纵然马含章一直都自诩见多识广,也被这番厚颜无耻的言论惊呆了。不光是马含章,和梁参谋坐在一起的陈参谋和陈营长也露出尴尬的神色,陈营长甚至极不自在地扭了几下身子。
不过,梁参谋自己可没有一点尴尬的自觉,他倒是对自己的“急智”感到有几分得意。
马含章在缓了几秒后才说道:“我只是如实陈述而已,梁参谋就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若是要说我虚报战功,我可以配合你们接受调查,可要说我私通敌寇,那就是对我军人荣誉的最大侮辱。这官司就算打到马司令那里去,我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梁参谋脸色一变,再次拍案叫道:“你少拿马司令来吓唬我,其他各部在和日军交战中都是损失惨重,唯有你们上报那么多战果损失却如此轻微。我看要么就是你们谎报了战果,要么就是日军对你们网开一面。事出反常必有妖,否则根本无法解释。”
“那么按照梁参谋的意思,我们只能打败仗、也只配打败仗,一旦打了胜仗就是事出反常、甚至就是通敌卖国了?这是哪来的狗屁道理?
你梁参谋害怕小鬼子,觉得他们不可战胜,我马含章可不怕那些两脚畜牲,更不觉得输给他们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
梁参谋既然如此畏敌如虎,不如早日解甲归田,也好免得日后落下一个千古骂名。不知梁参谋意下如何?”
此时的梁参谋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双手不停地颤抖,显然被马含章这番话气的不轻。
其他两人也没想到马含章的反击竟然如此犀利,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使得场面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过了十几秒,气的七窍生烟的梁参谋才算稍稍缓过一口气来,他颤抖的手指着马含章,骂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瘪犊子玩意儿,不但虚报战功还敢辱骂上峰、对抗调查,看来不给你上上刑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陈营长一听这话,赶紧起身拉住梁参谋的衣袖,小声劝道:“梁参谋不要冲动。这马含章毕竟是马司令的族侄,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一点证据就给他用刑,马司令的面子上不好看,对梁参谋更是不会有什么好处啊!”
陈参谋也跟着劝道:“是啊,梁兄。马排长说话是过分了一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这战功是军中大事,总不能靠一张嘴说有就有、说没就没吧?梁兄说他虚报战功、私通敌寇,可是又没有过硬的证据,现在就要草率用刑,对上对下只怕都交代不过去。为了梁兄的声誉和前途,还要三思而行啊!”
梁参谋气的更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陈营长说的话还算是好言相劝,那个和自己一直不对付的陈参谋说的话可就真是赤裸裸的冷嘲热讽了。
可是,梁参谋却知道他们说的真没错。马含章毕竟是马占山司令的族侄,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就要惩处他甚至动刑,那就是在打马占山司令的脸,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自己背后那位靠山交代的事情只怕不好完成了。这个马含章显然是有真本事的,他的战绩也应该没有太多水分,宣传出去也肯定能鼓舞士气。
这些道理梁参谋不是不懂,但他首先要考虑自己的利益,他希望马占山失败,最好是惨败。这样自己背后的那位大人物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自己也才能获得更高更有实权的位置。
本来梁参谋觉得马含章这个战绩实在太过夸张,里面肯定有不少水分,这样自己不但可以轻松查办他,打击江桥守军的士气和马占山司令的威望,而且可以看起来秉公执法到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可是现在经过调查,除了最后一次夜袭因为天黑加上日军落水的原因不太好完全确认战果外,其他几次竟都是实打实的大胜仗。而最后那次夜战也是因为客观原因才不太好确认战果,如果硬要归咎于马含章显然是缺乏说服力的。这就让梁参谋一时间有点骑虎难下了。
梁参谋攥着拳头一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把情绪稍稍缓和了一点。他明白,今天肯定是拿马含章没有办法了。
之前的找茬还能用马含章态度不好来掩饰过去,如果现在还是非要找个借口对付马含章,做的就太过明显了。正如陈营长和陈参谋说的那样,在马占山司令那边可不好交代。
想到这里,梁参谋只能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装作豁达地笑了一笑,给自己圆场道:“我并没有针对马排长的意思,只是看他的战果实在叫人难以置信,所以特地诈他一诈。现在看来,这些战果应当大部属实。梁某恭喜马排长立此奇功啊!”
马含章也猜到了梁参谋心里的小九九,不过他不想和这种小人继续纠缠,于是也就坡下驴道:“此战获胜全赖司令、团长运筹帷幄、士兵奋勇拼杀,含章不敢居功。只求能多杀日寇、报效国家,不负司令、团长的教诲。”
梁参谋干笑了几声,讪讪地说道:“那是自然、自然,梁某这就回去向团长复命了,希望马排长再接再厉,为党国、为少帅立功!”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连部。陈参谋和陈营长在一旁向马排长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便也离开了。
马含章目光闪烁了几下,他对这个梁参谋有些怀疑,自己以前和他话都没说过几句,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么,他就不是为了报私仇才找自己的茬。不是私仇,那就是立场了,他是哪一边的人呢?他是单纯想要对付族叔马占山,还是想要投奔日本人?
马含章知道,最危险的敌人往往来自内部,他打算找机会试探一下,免得未来被这个姓梁的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