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雪凝神思考了片刻,说出自己的看法,“按照史书记载的,确实是云千媚的不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却反过来只顾满足一己之私。”
“若是换作长嬴云氏的史书,那云千媚就是十足的功臣,让修士简简单单就能获得功德,免遭身死魂散。”
倘若世间没有兽潮,没有魔兽会跑出不归林进攻城池,毫无疑问木匣子绝对是受众人追捧的存在。
云千媚只是做了对人族有利的事情而已,像青阳苏氏一样会在意妖兽性命的人,只是少数。
最终花如雪得到一个结论:“于人是功,于妖是过。”
况且,如果不是青阳苏氏对护妖镯的坚持,也许木匣子根本不会出现。顶级树妖是渡劫期修士也无法撼动的存在,除了青阳苏氏,想来没有人会去费心费力收集树妖的藤蔓。
这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说出来怕是要被人骂一句“不识好歹”,毕竟她也是妖,受益于青阳苏氏的妖。
受着别个的好,还要悄莫在背后说人做的不好,可不就是个不分好坏的烂狐狸。
苏志拿着茶碗的左手,小指轻轻摩挲边缘处,无意识地敲打着,三快两慢。
良久他道:“少主也是这么说的,要让妖兽被众人接纳,远比想象中更加困难。”
两人又聊了几句,花如雪转身远远地看见苏越正在向他们走来,身后苏志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提到长嬴云氏,还有一桩事,你先前问我知不知道苏若雨,我偷偷查了记录,苏若雨的假灵根与长嬴云氏有关,她偷走的宝物虽未找到,但对外都说已经找回,叛徒不止一个。”
“这话我只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花如雪背对着苏志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显露出来的小心翼翼,还夹杂着些担忧的情绪。
她正想转身追问什么,就见苏越已行至身前。
苏越还是一身蓝衣,腰间常挂着的质地非同寻常的紫色玉佩被换作一块青玉,依旧是恭谦有礼的模样,往日带着探究的目光变得平和。
他弯腰行礼道了声,“苏志师兄。”
苏志拿起茶碗,替他倒上一杯,示意他坐下说话。
“这小狐狸最爱新鲜,昨天一眼瞧上你院子里的秋千,非缠着我要在夕风亭搭上一个,一哭二闹真是麻烦,师弟快告诉该怎么做!”
花如雪闻言,动了动耳朵,她努力不去在意苏志的添油加醋,抬头露出期待的目光,认真地说道:“要跟你院子里的一样。”
传声符文刻在秋千架上,秋千架的来源,秋千因何在,何时在,都很重要。
苏越简单说明了几句,苏志立即露出恍然的神情,显然是听明白了。
“我懂了!多谢苏越师弟!”
说完,苏志搁下手里的茶碗,撸起袖子就准备去夕风亭。花如雪连忙伸手将人留下,她还没得到想要的消息,这就回去可不行。
花如雪目光一转,先提个吸引苏志注意的话题将他留下来,有些话她不便直接开口询问。
想起苏茵和苏越打算结为道侣的事情,她便问道:“你和苏茵姐姐何时举办结缘仪式?作为答谢我也要出一份力!”
“你不提我都要忘了,前天晚上说到这个,似乎还没定下来。”提起结缘,苏志立即来了兴致,转头向苏越问道:“这回该商量好了吧!你的喜酒我可馋了三年!”
苏越耳朵微红,略显局促地说道,“昨日说错话惹她生气,不知刚定好的日子,是否作数。”
“作数,那肯定作数!这夫妻吗,多的是小打小闹,你多哄哄就没事了!”
“嗯嗯,原来你在院子扎秋千是为了哄苏茵姐姐开心。”花如雪似懂非懂地附和道。
两人同时露出期待的神色看向苏越,苏越一向守礼识大体,就算是刚失去契约兽时,也极少在人前露出其他情绪。
旁人笑,他决不会摆上苦脸,让人难堪。此刻却是一副不知该不该说的为难表情,他垂眸遮去眼底的红丝和脆弱。
“上个月她回想起儿时,说要坐秋千,前几日我在院子里做了一个,可她看见秋千并未开心,反而是一次也没碰过。她虽然没说,但我能看出她有心事,自打兽潮结束,她经常一个人哭,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如雪低头思考他话里的真假,他虽然一副为情所困伤心难过的模样,但这人心思深沉,擅长伪装,看神情没用。
“许是离家太久,看到秋千更加想念家乡,不然你回去将秋千拆了?”苏志小声提议道,他一向不会哄人,没说人矫情就不错了,拆完刚好还能拿给小狐狸用。
苏越苦笑一声,婉拒了这个提议。
花如雪指了指头上的梨花簪,说道:“送她花簪,苏茵姐姐一定会喜欢。”
苏越闻言看向那支梨花簪,眼神陌生,像是第一次看见,他夸赞道:
“花簪做工精细,梨花栩栩如生,很适合你。我倒是准备了一支玉簪,打算结缘仪式上再送她,起初定好的日子是二月初六,但眼下的情形,也许要推迟。”
苏志闻言,没有丝毫迟疑地劝说道:“二月初六无禁忌,是个好日子,好好的为何推迟?我常听人说,新娘子嫁人时都要哭哭啼啼,苏茵师妹也许只是提前了几天。”
花如雪:“……”
真不知道苏志脑袋里都装的什么,这种情况下,该弄清楚苏茵哭泣的原因对症下药才是,最不济也要先哄一哄,而不是不管不问并赋予其自以为合理的原因。
起先她还以为是苏越惹哭的,看来这里头还有别的事在。
苏越看梨花簪的眼神不作假,的确是第一次见,但这还不足以洗清嫌疑,另外苏茵对秋千的态度也十分惹人怀疑。
“我有一个猜测。”苏越抬头望向两人,眼神有些纠结。
苏志抬手设下结界,将三人笼罩在其中,“你说,我们一定不外传。”
花如雪摸了摸头上的梨花簪,要让苏志失望了,花簪在结界之内,不论说什么,都会传出去。不过她相信传声符不是苏茵做的,说了也无碍。
“苏茵一向与妖兽亲近,两年前,苏怀柔长老闭关之时将她的契约兽送入晴雨阁,那是一只六级兔妖名叫姒云,跟如玉很像。可惜这次兽潮,姒云没能回来,自此苏茵常常一个人待着。”
苏越自责道:“都怪我当初没有护好如玉。”
“与你无关,长老的契约兽都不能幸免,更别说你。”苏志难得正经的安慰了一句。
闻言,花如雪想起昨日见到苏茵时,苏茵也提到过苏怀柔长老的契约兽,看来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冲击不小。
“并非如此,苏茵曾在苏怀柔长老那里听到了什么,说是青阳山上为什么没有七级契约兽。她是怀疑,姒云并不是死于兽潮……”
苏越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话太过匪夷所思,青阳山上的确没有一只七级妖兽,但从未有人怀疑过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三人像是被禁言般同时闭上了嘴,四下一片寂静,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时间仿佛凝固了。
沉默了片刻,苏志像是想起来什么,出声反驳道:“谁说没有七级契约兽?苏怀信长老的阿昭就是七级,当时你不在场,小狐狸可看见了,你还记得不,七级!”
花如雪点头回应,苏怀信的阿昭确实是七级,不过是七级魔兽。当时众人猜测,阿昭被木匣子里的魔气魔化。
苏越见状,没在说什么,只是松了一口气道:“但愿是我想错了。”
“苏怀柔长老入不归林猎杀高级魔兽,危险远高于我们面对的低级魔兽,此行出现了五级魔兽,堪比大乘期修士,长老们难以招架,幸好几位太上长老及时赶到支援,才救下他们。”
说到兽潮,苏志不免担心了起来,“魔兽数量越来越多,等级越来越高,真怀念顶级树妖还在的时候。”
花如雪顺着苏志的话回想兽潮,确实凶险,她几次灵力不支,险些就暴露了狐火。不过,苏志竟然又提到了树妖,这是他今日第三次提到树妖,总感觉哪里不对,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
“树妖在时,自成一道天然屏障,除了兽潮,极少有魔兽能到青阳苏氏的结界边缘处。”苏越抬头看向不归林树妖所在的方向,怀念道。
“对,当时还有人埋怨树妖多事,要组团除掉树妖,现在好,整个不归林中一只顶级妖兽也没有,他们又开始惺惺作态,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真是一点脸都不要!说的就是长嬴云氏那帮烂人!”
苏志向来直言不讳,说话毫不留情,从不管对方是谁,除了他家少主。
“嗯嗯,烂人!”花如雪连忙点头附和,余光紧紧打量着苏越的神情。
苏越起初神色自若,只是在听见花如雪的附和后,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打断苏志继续脱口而出的大实话。
“师兄说的是,时候不早了,我该去抽查课业。”
“师弟慢走,拆秋千的时候一定告诉师兄,师兄一定过去帮你!”
花如雪:“……”
人家告诉你怎么搭秋千,你直接惦记上人家现成的,这合适吗?
等等,她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没问,这几日是否有其他人进过苏越的院子?经手过秋千?
就在她犹豫不决,准备追上苏越直接询问时,只听得一声埋怨:“你还愣着干吗?不是嚷着要秋千吗?还不快跟上!”
循声望去,苏志已然快步出了晴雨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