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到手!
可尝试突破。
但竹内一郎心理素质极佳,此法具体能否奏效犹未可知。
尝试不容犹豫,沉渌水当机立断说道:“今日提审竹内一郎。”
“目前掌握‘新府’计划名单,识破‘深埋’计划,得知六足小组其他成员人数、代号,这些是促使竹内一郎松口的砝码。”朱越将目前能用来和竹内一郎交锋的条件,列举了一下。
够吗?
其实很够!
偏偏遇上‘虎蜂’让人心头不由产生怀疑。
强大的敌人使你不得不更加小心。
警钟长鸣!
“通知曹科长提审竹内一郎。”沉渌水并未过多纠结,拖延不是办法,具体行与不行见面一试便知。
宋书堂久未开口,沉渌水下达命令之后,转而对他问道:“你有何想法?”
“怕也是一番鏖战。”
“那便做好战斗准备。”
情报工作人员的战场便在于此。
调查抓捕重中之重,可审讯往往决定收获,更为关键。
众人整理姿态前往审讯科。
龙昊紧随而来。
三人行至审讯科,曹砚宁已经收到消息在此等待。
“审?”曹砚宁就问了一个字。
沉渌水干脆利落说道:“审!”
“谁主审?”
面对曹砚宁的询问沉渌水转而望向宋书堂。
“我?”他不由问道。
“竹内一郎对你执念颇深,由你来审效果最好。”
“好。”当仁不让舍我其谁,越到关键时刻越要拿出担当,宋书堂可没有退缩的习惯。
将资料交付于宋书堂之手,沉渌水说道:“今日我等不再进去,你独面竹内一郎。
”
“移步监听室吧。”曹砚宁说道。
不进审讯室却也可以通过监听,了解其内交谈。
众人离开宋书堂独自进入审讯室,竹内一郎被捆坐在凳子上,房间内审讯科成员退去。
今日也无人做审讯记录,保留录音日后备份即可。
竹内一郎经过几日休养状态比先前好上不少。
如今再度看到宋书堂进来,他脸上也不由浮现笑意,但却笑的很从容,也无最早之疯狂。
可越是如此状态宋书堂心中越发担忧。
他宁可看到竹内一郎的疯狂。
“今日怎么有空来看看老朋友?”竹内一郎从容的足以率先开口。
宋书堂按下心中担忧,同样露出一脸笑意说道:“这几日作画总是不得要领,想着先生是此道高手,觉得应该来请教请教。”
“宋组长心态不错,还有闲情逸致作画。”
“人逢喜事精神爽。”
“哦?”竹内一郎好似觉得宋书堂在硬撑。
你军统局现如今还能有何喜事?
怕不是琐事忙的焦头烂额。
“先生不信?”
“信。”
“那就请竹内一郎先生,帮我看看这幅画有何改进之处。”
宋书堂此言一出竹内一郎脸色骤然收紧。
眼神直盯宋书堂双眸。
可宋书堂却好似没什么反应一般,起身将一幅画递给竹内一郎,但这哪里是画,仅是一张纸上写着几个名字罢了。
名字入目竹内一郎眼神更聚寒光。
可纸张一闪而过便被宋书堂移开。
站着居高临下看着竹内一郎,宋书堂笑问:“竹内一郎先生现如今觉得学生是否称得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呢?”
竹内一郎并未答话。
宋书堂不疾不徐慢慢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突破竹内一郎要的就是快准狠。
如今他便是如此做的。
审讯室内一时陷入沉默无人开口。
可竹内一郎方才的从容已经消失不见。
等了大概五分钟宋书堂主动打破压抑气氛说道:“‘新府’计划、‘深埋’计划,‘窘境’计划,与你的撤离计划一同宣告失败了。”
竹内一郎如今看着宋书堂的眼神充满疑惑。
可宋书堂带给他的吃惊还远远没有结束。
“‘螳螂’、‘角蝉’、‘蚱蜢’六足小组成员有齐聚可能。”
“护送官员撤离山城以及情报传递,被策反人员劳心劳力也应该记一大功吧。”
等待宋书堂言罢竹内一郎终于开口,却说道:“这就是你情报科掌握的全部了吧?”
“不够吗?”
“计划是全都失败不假,可与六足小组进行配合的策反人员是谁,你知道吗?
六足小组其余三位成员的具体身份,你知道吗?
六足小组还在,关系网、情报网也还在,你们的调查也无非到此为止了不是吗?”
竹内一郎还未一蹶不振。
宋书堂也知不会如此简单,继而说道:“可你冒险牺牲自己,换来的无非是残缺不全的六足小组,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也不是你们想要的,不是吗?”
“但我们还可以继续调查,‘盾蝽’提供的情报内一定可以挖出来,与其余小组成员有关的线索,‘深埋’计划都被我们识破,我想这些线索应该更加好找一些,你说呢竹内一郎先生。”宋书堂表现出了及强大的自信。
你精心设计巧妙安排的‘深埋’计划都被识破,那其余线索你觉得情报科找不到吗?
顺藤摸瓜。
想想你‘虎蜂’为何被盯上。
“我不否认你‘虎蜂’价值最大,可没有你情报科一样能有所收获,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面对你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让你顺利开口,今日无非是做做尝试,你愿意开口最好,不愿意开口日后我们恐怕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不妨借着今日这个机会,都讲出来。”
宋书堂表现的很明白。
我想你开口,却没有将全部希望都寄于你开口。
“你是我计划中的变数。”竹内一郎看着宋书堂有些感概。
至于‘深埋’计划为何被发现,他已经没有兴趣知晓,结局注定过程无关紧要。
“变数?”
“可你这个变数却是我亲手拉入局中,还将你放在撤退计划中填补重要一环,算计来算计去反倒落于你手中,可谓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其实我也很佩服竹内一郎先生你。”
“佩服我?”
“敌人也值得佩服,起码你是一个合格的敌人。”
“因为我全都失败的布局,还是因为我在审讯室内的表现?”竹内一郎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与宋书堂好似老友一般随意交谈。
“都有。”宋书堂回答的很认真。
“可没能赢到最后。”
“输的或许不是你。”
“‘盾蝽’开口无非你们用计,可开口便是开口,没有借口可言。”
“竹内一郎先生不该如此结束自己这一生。”
“有何区别?”
“区别在于先生的想法。”
交锋起初宋书堂首先抛出砝码告诉竹内一郎,情报科现如今掌握多少东西,虽竹内一郎明白也无非就仅此而已,可也摧毁了他的所有计划与安排。
后宋书堂没有强逼对方开口,他知不会有效果。
转而换了一种方式。
那就是你不开口情报科也可以继续调查,对你同样不会再用刑审讯,但等待你的下场也唯有一死。
或许你可以换一种方式。
换与不换决定权在竹内一郎手上,无人可以左右。
拥有如此意志力的人很少被旁人所迫,选择都由他们自己做出。
在监听室内听到审讯室中的对话,沉渌水与曹砚宁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们觉得面对竹内一郎便是如此,常规手段很难起效,这段时间众人深有感触。
竹内一郎陷入思索之中。
不答应不怕,就怕不假思索。
趁着对方思绪飞舞之际宋书堂说道:“条件可以谈。”
“与我们这种人也可以谈条件?”
“你是做情报工作的,应该清楚在谍报工作中,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谈的,而是要看手中价码。”
“我现在算有价码吗?”
“算。”宋书堂没有刻意贬低竹内一郎的价值。
价值!
在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自然都保有价值。
竹内一郎开口能省却诸多麻烦。
宋书堂并不掩饰自己的期待。
可竹内一郎没有立即答复。
面对如此决定自然艰难,尤其是对竹内一郎这样有强大意志力的人来说。
因此宋书堂说道:“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我有个条件。”竹内一郎好似不愿要所谓的时间去考虑。
在监听室内的众人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宋书堂面对竹内一郎何尝不是如此。
“你讲。”
“我死后将我的骨灰送到沪上去,交由对华特别委员会,告知他们我想要丧在家乡的丰花紫藤下,无需立墓碑。”
竹内一郎不求活命超出众人预料。
紧接着他继续说道:“‘金蝎’、‘盾蝽’、‘螳螂’、‘角蝉’、‘蚱蜢’我想他们都能活下来。”
保全六足小组其余人活命。
自己求死!
宋书堂并未多言而是直接点头说道:“我可以答应你。”
“问吧。”
交锋比想象的要平缓的多。
疾风骤雨、刀光剑影的景象好似没有出现。
可这一刻宋书堂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被汗水浸湿的衣衫方觉凉意。
既然决定坦白,他便将沉渌水等人叫进来。
接下来开始询问。
首先则是名单,由竹内一郎补全剩余两人。
对比名单,竹内一郎很快将缺失两人姓名告知。
沉渌水当即安排人前去抓捕,此二人未主动坦白自然心存潜逃之意,早点抓捕避免夜长梦多。
同时询问六足小组其余三人信息。
‘虎蜂’作为六足小组负责人掌握信息完善,当即将三人情报告知,情报科自然再安排三队人马前去抓人。
接下来询问则是重头戏。
六足小组究竟策反了什么人,护送官员离开又是何人负责,情报传递为何没有中断?
首先竹内一郎表示六足小组策反人员有四人。
对华特别委员会也就是土肥原机关成立不久,六足小组更是新成立的情报小组,短期内能策反四人已经算是丰功伟绩。
得到土肥原机关多次嘉奖。
策反第一人乃是西南联合工业研究社的理事。
西南联合工业研究社是由设在山城的、规模和影响较大的省营、民营及官商合营等11家企业自发共同组建的,一个具有民间性质的工业科研机构。
其内包含诸多工业科研人员,在工业界地位举足轻重。
一位理事被策反算得上麻烦。
位置在山城南岸唐家花园四川水泥厂内,情报科也立即派人前去抓捕。
竹内一郎提供一人,情报科便立马派人前去抓人,丝毫不会拖泥带水。
第二位被策反人员,乃是山城卫戍区电信监察科成员。
电信监察科,负责监听山城地区的无线电信号,也正是通过此人,得以保证在‘金蝎’、‘沙蛛’被捕之后情报传递的畅通。
自己家里居然养了贼。
且还在如此重要岗位!
沉渌水面色都是变了又变。
再提及光辉事迹竹内一郎并无所触动,都已经要坦白,还有何值得骄傲?
第三位被策反人员,是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成员,中统的人!
这个情报众人都是有些意想不到。
军统局与中统局水火不容久已。
这消息对中统无异于是重大打击,恐怕戴局长都会乐意看到。
也正是借助中统行事方便,护送官员离开山城。
同时竹内一郎如何得知军统局调查盯上他,也是中统之人通风报信。
中统当时在正中书局下令不许透露信息,可在赵牧住处偶遇宋书堂,双方还有交手。
便推测得知赵牧可能已经提供情报。
那夜演戏骗过当场中统四人,却未骗过被六足小组策反之人,因此竹内一郎才得以未雨绸缪。
却不曾想反倒害了自己。
这可无法直接抓人,事关中统。
沉渌水当即安排朱越亲自去找鲍意伟汇报,此事也要给中统好好找找麻烦,谁让他们先前阻碍调查。
最后一位被策反之人是检察院成员,地位不算很高却有不错的关系网,对六足小组来说也至关重要。
此人住于山城南岸黄桷垭,同样派人前去抓捕。
同时出逃两位官员信息也已经掌握,通知行动处行动科科长岳笺,看能否拦截击杀阻止他们公开发表投诚言论。
有关其他日谍小组信息竹内一郎一概不
知。
说完这些问题他也不想继续言语,便带下去关押。
宋书堂亲自送他回去,在他即将要进入牢房之际,宋书堂问道:“拥剑小组被埋伏一事你知道内情吗?”
聂洪!
颜清辉!
两人清白。
那拥剑小组之事究竟因何而起?
还需调查。
面对这个提问竹内一郎问道:“你是拥剑小组成员?”
“没错。”
“早就听闻拥剑小组大名想要与其交手,没想到确实是输在你们手上,也算是求仁得仁。”
说完这句话竹内一郎摇头表示:“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只知拥剑小组大败,近乎全军覆没。”
“好。”
“什么时候送我一程?”竹内一郎对宋书堂问道。
“上峰会安排。”
“我希望到时由你亲手送我。”
“我会申请。”
“我也会要求。”竹内一郎露出了一丝笑意,好似代表友谊,可两人何来友谊?
将竹内一郎关押之后,宋书堂便也陷入忙碌之中。
情报科现在要抓的人太多。
抓捕被六足小组策反人员没有遇到太多阻碍,可抓捕六足小组其余三名成员并不顺利,几乎各个交火,情报科还出现伤亡。
六足小组成员也有被击伤的,同样送去医院。
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将三人全部抓获,两人受伤送去医院,一人带回来关押。
但这三人审讯价值不大。
却还是例行审讯,避免先入为主的观念。
同时行动科科长岳笺连夜开会,商议如何截杀出逃官员。
中统成员也已经被捕回来。
军统局算是先斩后奏。
委员长方面自然给予支持,中统局想要说法,也要先考虑考虑自身麻烦。
差点因为他们之中有成员被策反,导致无法摧毁六足小组,难道不该反思?
一夜之间。
天差地别!
从麻烦缠身的军统局,到现在赫赫之功。
同时杀害文化界人士的凶手‘角蝉’也被捕,可以给社会各界一个交代,日谍设计趁乱杀害,并非军统局抓捕之责。
哪怕军统局不抓,人也会死。
这已经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鲍意伟一夜未曾离开军统局,不停等待抓人汇报。
第二日一早,便带着所有资料前去找戴局长做报告。
戴局长的军令状总算没有出事。
完美收官!
虽然中间过程曲折,甚至于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可这个结局已经算得上完美。
戴局长马不停蹄去找委员长汇报。
此事总算可以解决。
可至于如此功绩该如何嘉奖?
反倒是没什么动静。
毕竟惹出麻烦尚在眼前,你大肆庆祝文化界众人,社会各界众人只怕要声讨你眼中只有功劳,没有牺牲无辜人员的反思。
加之伪政府计划成立。
不断拉拢党内人士,导致人心浮躁,如何开得了庆功宴。
因此哪怕将六足小组连根拔起,甚至于将他们策反人员都尽数抓获,却未能等来隆重的嘉奖仪式。
通报表扬更是没有。
不过戴局长很满意这个结果,能度过危机已是不错。
就算嘉奖还能如何?
无非钱财罢了。
地位上又无法提升。
可此次任务之中将中统的问题找出来,导致两局在委员长处,此消彼长已经是好消息。
至于钱财奖励,戴局长暗中会下发,大家不要声张即可。
忙碌结束宋书堂等人终于能在情报科稍作休息。
抓回来之人的审讯工作,全部交由审讯科负责。
反倒是岳笺忙碌起来,开始制定截杀计划,不过难度很大,所以现在压力给到了行动科头上。
岳笺跑来情报科还找众人询问了一些具体情况,最后干脆将负责护送官员出城的中统成员借走,逼问更为细节的消息。
同时这一次的事情给党内敲响警钟,伪政府打算成立,党内也要做好思想教育工作。
军统局自然也不能例外。
军统家风尤为严谨,戴局长当即就下令各处整风,严禁叛投汪逆的丑闻出现,甚至于事情出在哪处,处长都要受到连坐责任,可谓严格。
行动处、军事处等已经抽调特派员,去对各地外勤人员进行责令,万不能出现如此丑事。
六足小组后续一事让情报科忙碌许久。
几日不得空闲。
好在各类麻烦迎刃而解且大出风头,对比中统天地之别。
鲍意伟、沈渌水皆是心情不错,戴局长也为众人请功,奖金下发速度极快,每人拿到应得份额。
牺牲、受伤同事抚恤同样安排妥当。
此算一大功,必将记录在案,存留情报科功绩之中。
今日宋书堂刚清闲片刻在办公室坐下,便被朱越一个电话叫去。
“组长。”他推门进来喊道。
“你可能有点麻烦。”
“怎么说?”
“中统对你恐怕充满记恨。”
“他们自己手下之人被日谍策反,我们如今算是帮他们剔除毒瘤,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记恨?”
“他们可不和你讲道理。”朱越觉得你说这些没有意义。
中统此番算是丢了大人,被委员长好一通批评,岂能善罢甘休。
于是便恨上宋书堂。
谁叫他联系赵牧提供情报,还将中统四人收拾一顿。
对于被中统记恨宋书堂无所谓,军统局哪个人他们不恨?
至于报复?
在山城之内也不敢有太大动作。
再说他背后岂是没有靠山?
牵扯上中统,军统岂能坐视不理,面子不要的吗?
反倒宋书堂先关心起赵牧来问道:“中统不会将邪火发泄到赵牧头上吧?”
“委员长亲口表示赵牧擒贼有功,中统如今瞎了心才会去招惹。”
“如此便好。”
赵牧无碍宋书堂便也落得放心。
朱越笑问:“总想求得问心无愧,不怕赵牧乃是第二个胡照影?”
“你我脚下这条路没有尽头,早晚有昧良心的一天,这天能晚来些便晚来些,急什么?”宋书堂同样笑着回答。
听罢朱越未继续纠结此类问题转而说道:“我们答应‘虎蜂’不杀六足小组其余成员,可文化界众人现在联名要求处决凶手‘角蝉’。”
“情报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讲究信用了?”宋书堂觉得答应条件,无非也是审讯的一种手法,不存在不讲信用之说。
日谍小组恶贯满盈,你偏死板墨守成规,反而是下成。
“还以为你会有些纠结。”
“我的问心无愧,不包含敌人。”
有底线,但不迂腐。
朱越说道:“上峰的意思也是如此,既然没有价值枪决给遇难者泄愤也好。”
“不是泄愤,是给遇难者一个交代。”
“交代!”朱越正色说道。
“都杀还是只杀‘角蝉’?”宋书堂问道。
毕竟日谍如今留着,往后也不一定无用。
“有关此事上面还在商议,有些认为无需枪决关押即可,有些则认为应该统一处决,登报宣传鼓舞人心,总之都有道理,看最后是何结果。”.
“竹内一郎呢?”
“大概率会杀掉。”朱越的回答宋书堂并不意外。
因为这个人你无法命令他,他想回答的问题会告诉你,若不想回答奈何你使尽万般手段也无用。
如今竹内一郎便不再回答任何问题。
留着何用?
杀之彰显军统局能力,打击蠢蠢欲动汪逆派系,则能更具价值。
且竹内一郎自己求死,也算完成他的条件。
“他想我亲手送他。”
“惺惺相惜?”
“谈不上。”
“我和上面说。”
“多谢。”
接下来两日,情报科等来了对六足小组众人的安排。
‘角蝉’公开处刑,给各界一个交代。
‘矛蚁’、‘金蝎’、‘盾蝽’、‘螳螂’、‘蚱蜢’五人则分别关押在息烽监狱、西北看守所、煤窑集中营。
‘虎蜂’原按他要求枪决,火化送骨灰到沪上。
最先处决人员自然是竹内一郎。
上峰同意宋书堂来执行枪决,与竹内一郎本身要求也有关。
出门前去校场偶遇行动科科长岳笺,观其脸色不好。
龙昊要与他一同前往校场,在一旁低声解释说道:“行动科电报外勤人员拦截出逃官员,以及从总部派人前去追杀,全都失败了。”
“两名叛逃官员已到沪上吗?”
“到沪上已与汪逆集团汇合,日本人将其严密保护,再无暗杀可能。”
“难怪岳科长脸色如此难看。”
“一早就被行动处处长叫去骂了一顿,这不刚刚才出来。”
“走吧。”宋书堂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发现较晚调查又
耗费时间,官员出逃已成定局,再想阻拦难度太大。
行动科行动失败不算稀奇。
“不过听说行动科不打算放弃,想在沪上筹划几起刺杀行动,打击汪逆等人嚣张气焰,找我们情报科要资料来着。”
“应该能有成效。”宋书堂其实很清楚,军统局最开始就是以暗杀见长。
搅动满城风雨,暗杀不少投敌汉奸。
后日本人逐渐站稳脚跟暗杀处处受阻,效果大不如从前。
加之党内人员被捕叛变为其做事,更是知根知底防范有加,导致暗杀行动举步维艰,反倒折损不少人手。
因此前段时间暗杀计划渐少。
可此时汪逆等人秘密谋划成立伪政府,这军统局必然要予以回击,情报科提供情报,行动科计划行动,沪上只怕又要陷入血雨腥风之中。
双方定会互有损伤,很难有哪一方能完胜。
可这便是一次博弈。
日本人要向大家证明,有他们的保护,投靠人员安全无忧,可以放心投诚。
军统局则要告诉众人,叛党叛国罪不可赦,下场唯有一死,威慑内心泛起苗头之人老实下来。
这场博弈至关重要,行动科与情报科通力合作,务求取得成效。
两人前往校场路上依然可见满目疮痍,但多日加班几点抢修使得电力、水力等恢复正常。
如今道路也已经清理修补结束,多数在于修缮房屋。
宋书堂对一旁的龙昊问道:“之前空袭损失统计出来了吗?”
“六月三日敌机空袭目标主要集中在以朝天门、望龙门、太平门、储奇门一带为中心的下半城。都是住宅比较集中,人口密度较大的区域,且轰炸中使用了燃烧弹,使得下半城住宅、商业建筑都沦为火海,数日不熄,近20条街道成为废墟。
六月四日敌机因前一日空袭过程中受损数量减少,可轰炸力度并无减弱,依然是使用大量燃烧弹、爆炸弹,集中轰炸商业中心上半城,这一区域几近焚毁。国泰电影院、罗汉寺、长安寺以及不少驻渝外国使领馆和教堂都未能幸免于难。”
听着从龙昊口中说出来的话语,宋书堂看着面前的景象,深感山城人民之痛苦。
可立于焦炭旁的募捐箱前同样围满了人。
拿着铜制大喇叭宣传抗日的演讲,总是大家关注的存在。
没有人想要屈服,在废墟中也要战斗。
“人员伤亡呢?”宋书堂最为关心的问题。
“目前尚无具体数据,但根据山城防空司令部的初步调查报告显示,近4000人死亡,2000多人受伤,损毁建筑物4800百多栋,约20万人无家可归。”龙昊提及这些数字同感愤恨。
原本山城便人多房少出现房荒,如此一来只怕情况更为严重。
龙昊继续说道:“年初就批准了《山城市紧急疏散人口办法》,社会局发布《告公众书》,在市郊划定了迁建区,打算将大量人口和机关迁入,一来缓解市区压力,二来有助于躲避日机轰炸。
现在大部分人都前往迁建区,虽是离家却也不算远,还不到背井离乡的地步,也算是解决当务之急。”
早先就对此有所筹划,如今不至于一下子被打的措手不及。
可终归离开熟悉港湾,不少人恐怕也会心有伤感。
一路所见轰炸后的景象,两人赶至校场。
校场内无闲杂人等。
竹内一郎被审讯科成员押送至此。
处决一事已不重要,科长、处长并无出席。
看到宋书堂由远及近,竹内一郎反倒露出微笑。
“等你好半天。”竹内一郎神色轻松。
“不留念?”
“人世间确实再无留念。”
“那会有人留念你吗?”
面对宋书堂的这个问题,竹内一郎停顿了一下,后笑着摇头。
至于‘角蝉’之事宋书堂没有提及。
针对竹内一郎的处决并不公开,无人旁观。
“还有遗言吗?”宋书堂再问。
竹内一郎抬头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后缓缓说道:“日后若再抓捕日谍成员,能给痛快时,莫要让他过多痛苦。”
“我尽力。”
“多谢。”
“客气。”
言尽于此一旁科员上前递给宋书堂一杆步枪,竹内一郎站与面前,而非背对。
更无跪下之意。
直面枪口竹内一郎面色不改。
“请。”竹内一郎声音洒脱。
宋书堂提枪、上膛、端起、瞄准一气呵成。
在竹内一郎略带笑意的眼神之中,没有犹豫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带着些许硝烟味道,竹内一郎缓缓倒地。
眉心中枪,眼神失焦!
将步枪交还给一旁科员宋书堂说道:“送去火化,骨灰收集送来情报科。”
“是。”
干净利落!
没有太多言语和犹豫。
一声枪响过后身死道消。
走出校场龙昊有所感概说道:“竹内一郎如此人物偏做情报工作,或许换个地方他更加能大展才能吧?”
“我们的很多同胞连错误的道路都来不及走,便死在战乱之中。”
“百姓苦!”
回到情报科和科长汇报竹内一郎已经处决,接下来便是等待骨灰送来。
速度较快,等到晚上装着竹内一郎骨灰的坛子便已经送来。
情报科特意交代,坛子乃是精品烧制,同时准备了实木盒子,将坛子放入其中,给足竹内一郎尊重。
同时军事处处长鲍意伟亲自书信一封,说明归还骨灰之意,便让人送去沪上。
到沪上之后找中间人出面便可。
这事不难办。
无需军统成员冒险。
连夜出发!
等到第二日军统局公开处刑‘角蝉’,邀请各界人士旁观,文化界众人来的最多,誓要亲眼看着杀人凶手‘角蝉’以命偿命。
‘角蝉’被捆绑跪在场中,眼神满是怨毒。
在一番宣讲结束之后,对‘角蝉’进行处决,多家报社前来报道。
‘角蝉’嘴巴被堵,不然或许会有很多话想说。
伴随一声熟悉的枪响‘角蝉’倒地不起。
照相机抓紧时间闪烁,情报科成员也不阻拦,反而是错开身子让他们拍摄。
宋书堂与朱越站在一旁观此景象,觉得算轰炸之后的一针强心剂,民众需要激励性的文章出现。
不过在散场之时看到一位熟人。
朱越用肩旁撞了宋书堂一下说道:“朝你走来了。”
《新华日报》孟佳期!
确实朝着他而来。
“我先走了。”朱越打算离开。
“留我一人?”
“《新华日报》我懒得打交道。”
“那你也不能丢下我啊。”
“人家找你又不是找我。”
言谈间朱越已经远去,宋书堂面对孟佳期笑意盈盈的眼神,自然无法视而不见转身离开。
“恭喜。”孟佳期走近善意恭喜。
“你也来这种现场,不害怕吗?”
“怕枪决?”
“是啊。”
“不怕。”
眼看孟佳期握着本子的手上带有伤痕,宋书堂问道:“怎么弄的?”
“你说手上?”
“对。”
“前几日在救助队帮忙救助百姓、运送伤员、清理废墟时不小心弄伤的。”
今日场面有何害怕?
孟佳期前几日断臂残肢每日可见,亲手收敛更是数不胜数。
“量力而行。”宋书堂能猜到孟佳期卖力的模样,不然何至于此。
“尽力而为。”孟佳期的眼神依然带着清澈的透亮。
他与孟佳期并肩离开现场,路上问道:“现在要回去赶稿子吗?”
“稿子由同事负责写。”
“分工明确。”
“你着急回科里吗?”
“有事?”
“上次见说请你吃饭你忙没空,这便多日未见,如今好不容易碰上,看你肯不肯赏脸。”孟佳期语气带着点揶揄。
“当日确实事忙。”
“今日?”
面对孟佳期眼神宋书堂说道:“有空。”
“那就一同吃个饭吧。”
“捐款乃是我自愿为之,你也没必要非请我吃饭。”宋书堂无奈说道。
孟佳期却说道:“想你下次再捐一些行不行?”
“你这是逮住一个人动员吗?”
“谁叫你又发奖金了。”
“这奖金还没焐热乎,就被惦记上了。”
“嘿嘿。”孟佳期勾起嘴角露出笑意。
此刻确实也到饭点,两人便就近找了一家本地菜馆,点了几个当地特色菜。
重油重辣!
“吃得惯?”宋书堂对孟佳期问道。
“吃得惯。”她虽不是本地人,却吃得惯这些辛辣之物,与外表反倒是有些出入。
吃饭期间两人闲聊。
孟佳期问了几句有关‘角蝉’的事情,算是做个独家访问,让《新华日报》的文章更具客观性。
宋书堂便说了一些能说的内容。
但其实对于‘角蝉’他不太了解,毕竟抓回来时价值便不大,直接交给审讯科负责,他都没怎么见过。
主要说的是六足小组设计杀害文化界人士,陷害军统局之事。
军统局此番也是打算借着报纸之手,将此事告知众人要一个清白,已经暗中与几家报社透露。
《新华日报》显然不在透露范围之内,故而听宋书堂提及此事,孟佳期立马拿出本子和钢笔开始记录。
多一家报社澄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因此宋书堂说的也没有什么压力。
这顿饭吃的算是愉快。
原本无需赶稿可如今有了一手资料,吃完饭孟佳期便告辞,急匆匆赶回报社,要将这些信息告诉同事,以便稿子更加丰富且真实。
不过离去前孟佳期说又欠人情,下次有机会再请他吃饭。
辞别孟佳期,宋书堂便也回情报科来。
至于下次吃饭他只当是客套话。
刚进情报科龙昊便一脸神秘凑上前来问道:“有个女的找你?”
“组长这嘴也不像是情报科的人啊。”宋书堂不用想都知道是朱越说的。
“怎么回来这么晚?”龙昊充满好奇。
“你觉得呢?”
“不会吧?”
“麻烦清理一下你的脑袋。”
“说说。”
“你也不应该在情报科,你和组长结伴去中山室挺好。”
军统局中山室辖有四一图书馆和一个健乐股。
健乐股主管文娱活动。
让朱越与龙昊去负责局里的文娱活动,应该有一手。
“真没干嘛?”龙昊一脸不信。
“就吃个饭。”
“那还好,组长让我提醒你,《新华日报》内的工作人员,少接触为妙。”龙昊可不是单纯好奇,还肩负提醒任务。
“我心里有数。”宋书堂明白此提醒深意。
“先别急着回去办公室,梅暮稚子想见你,审讯科刚派人来传话。”
“见我?”
“她已经准备被送去看守所关押了,预计明天就回走,因此想在临走前见你一面。”
“也没啥好说的。”宋书堂不知道和梅暮稚子见面还能说什么。
“你还真是无情,利用完连见面都不愿意。”
“她知道被我们骗了吗?”宋书堂问道。
“还不知道,没人告诉她。”
“我去见她。”
“你要告诉她吗?”
“算了吧。”宋书堂觉得没必要。
知道与否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你还算有点良心。”龙昊开玩笑说了一句。
“你少跟着组长,不学好。”宋书堂离开前笑骂道。
艳阳高照!
山城的气温逐渐拔高,晌午日头已经有些灼人。
再过一旬,许就可以感受山城之热。
廊间偶有一缕清风袭来,扑面凉爽之意搅动树梢沙沙作响。
来至审讯科前去见梅暮稚子。
再见面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同样洗漱打扮一番,反倒是有些初次相遇时的青涩学生模样。
看到宋书堂过来梅暮稚子双手叠放在腹部,微微侧身坐直,轻轻抬起的下巴彰显一抹莹白。
“我要走了。”梅暮稚子轻声说道。
“你本就不该来。”
“听说要将我关押去歌乐山麓,距离尚不算远,你会来看我吗?”
面对此问题宋书堂本不想继续演戏,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情报工作者更是如此。
观其期待眼神宋书堂话锋一转说道:“若有机会的话。”
如今这场戏其实耗费不了太多东西。
至于日后是否有用也无从得知。
但演还是要演一下。
全当闲棋冷子。
“我等你。”梅暮稚子有些激动的说道。
“别专门等,我不常去。”
“可我除了等,还能做些什么?”语气略带伤感。
命是活下来了。
却失去了自由。
或许竹内一郎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吧。
预见自己日后命运梅暮稚子无限感伤。
“先活着吧。”
“活着!”
“我会三五不时安排人给你送些生活物品,以及吃喝之物。”
“谢谢。”
“自己保重。”
“我叫梅暮稚子,家住山梨县,每日都可看到富士山,景色非常美。儿时我妈妈喜欢带我在田野里玩耍,我爸爸则喜欢带我下河爬山,可我总是向往不远处的京都,有机会去京都我便毫不犹豫选择前往,谁知多年连家乡的土地都无法再踏足。
果树飘香,花卉斗艳的场景只存在儿时的记忆之中,或许爸爸妈妈已经忘了我吧,从孩童出来也有十几年,还真的是光阴如水。”
梅暮稚子絮叨的说了一番话。
宋书堂仅是静静听着。
最后梅暮稚子展颜一笑说道:“我爸爸名叫梅暮海斗,我妈妈名叫寺门恵利香,若我那天死了麻烦你将我交还给他们。”
“我尽力。”
“十分感谢。”梅暮稚子起身对宋书堂鞠躬。
九十度的鞠躬让梅暮稚子迟迟没有直起身子。
宋书堂的眼神之中没有同情。
自己的同胞他尚且同情不过来,对敌人何来同情之感?
几息过后梅暮稚子将腰直起,冲着栅栏外的宋书堂说道:“我知道你骗了我。”
“但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她在宋书堂开口前又说出这样一句话。
“抱歉。”
“你不用抱歉,正如你说的一样,用假意能换来的只有虚情,我也算是自尝苦果。”梅暮稚子知道从始至终,失了方寸的唯有自己。
在她眼中不专业的宋书堂,反倒早早立于不败之地,坐看她内心风云变幻兵慌乱马。
她如何得知此事宋书堂认为无关紧要。
如今被知晓也无伤大雅。
大家都是理智的人,尘埃落定胜负已分,再言其他已无意义。
可梅暮稚子望着眼前之人,她觉得自己输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则是误判了宋书堂对她的心意。
说来可笑!
“‘虎蜂’现在怎么样?”梅暮稚子询问。
“已被处决。”
“他这样的人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很难想象。”
“侵略者不会有好下场。”
梅暮稚子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宋书堂离开前说道:“安心接受关押,答应你的吃喝以及日用物品,不会言而无信。”
“再会。”梅暮稚子鞠躬送别。
从审讯科回来龙昊自然又凑上来。
“你和狗皮膏药一样。”宋书堂忍不住笑骂。
“大家都这么说我。”
“你倒心态好。”
“快说说梅暮稚子找你干什么?”
“她都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了。”
“那没有在你面前要死要活,生吞活剥了你这个骗子。”
“她比你理智。”
“表面平静,内心汹涌。”
“日后每隔一段时间给集中营打个招呼,给她送些吃喝用度。”
“你玩真的?”龙昊略显吃惊。
“玩什么玩,先保持接触,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有用。”
“竹内一郎布局未雨绸缪,你这布
局算什么,走一步看一百多步?”
“少废话。”宋书堂这哪里是布局,无非是闲来无事走的一招闲棋罢了。
付出不多,有没有回报都可。
……
……
今日沪上虹口公园附近一花园洋房“重光堂”内气氛紧张。
一大早便有一骨灰盒送至此处。
其内书信一封。
看过书信之人脸色具是惊变,层层向上传递,最后连同骨灰盒子与书信,放于负责人土肥原贤二的办公桌上。
六足小组,功绩斐然。
山城布局已经初具规模。
‘新府’计划更是顺利执行,两名官员几日前便已到沪上,公开发表言论即将登报,昭告四方。
如今消息突至。
六足小组全军覆没,无一人幸免。
‘新府’计划名单泄露,宣告彻底失败。
先前策反之人身份暴露全被捕获。
一时间四大皆空!
送回的仅是六足小组组长‘虎蜂’的骨灰罢了。
此事“重光堂”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议论纷纷,不可置信。
土肥原贤二面色更是阴沉。
西边黑云欲来,都没有他此刻的脸色难看。
回故土?
葬丰花紫藤下?
如此损失还妄想这些!
“将东西带去江畔,扬灰于江面,想回故土看江风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是,中将。”
竹内一郎乃帝国叛徒需严惩不贷。
怎可能满足他的遗愿。
此举也是给机关内众人所看。
“‘新府’一事山城方面知晓必不会善罢甘休,通知下面的人这些时日都小心些。”
“属下明白。”
“六足小组失利乃奇耻大辱,加派人手负责山城工作,和军统局好好过过招。”
“请中将放心。”
土肥原贤二今日心情欠佳便早早离去休息。
对华特别委员会则都在关注这件事情。
当骨灰盒子被抱出来打算拿去江畔扬灰之际,突然冲出一年近三十岁的男子,双目通红盯着骨灰,眼眶中尚有泪水。
“这是真的吗?”努力压抑眼中泪花之人问道。
“真的。”
“竹内君真的死了?”
“请久野君节哀。”
“骨灰给我。”
“中将命令撒于江中。”
“什么?”久野木崇难以置信。
“中将亲口下令。”
“我去见中将。”
“现在中将正在气头上,久野君莫要自讨没趣,中将的脾气你很清楚,你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可!”看着竹内一郎的骨灰,久野木崇口中牙齿都快咬碎。
但土肥原贤二的命令无人能够违背。
“让我送竹内君最后一程。”久野木崇含泪说道。
将盒子抱在胸前,两人来到黄浦江畔。
久野木崇用手将骨灰抓出迟迟不愿松开,可还是有细微的粉末从指尖流出,最后他干脆一把高高扬起,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竹内一郎。
泪水终于从久野木崇的眼中夺眶而出。
将骨灰撒完久野木崇对一旁之人问道:“谁是凶手?”
“山城军统局。”
“具体之人呢?”
“情报科。”
再具体却不甚知晓。
“六足小组被连根拔除,恐怕要加派人手去山城,我申请前往。”久野木崇说道。
“你的状态恐怕……”
“我的状态很好不是吗?”久野木崇望着眼前之人说道。
他已经恢复如常,今日失态仅一人所见,不说便无人知晓。
被久野木崇盯着的人犹豫片刻,没再言语转头离开。
久野木崇深望江面一眼紧随其后。
山城报纸相继刊登‘角蝉’一事。
引起当下一时轰动。
百姓奔走相告商讨热烈,抗日热情在轰炸之后重回山城。
修缮房屋如火如荼进行,各类抗日宣讲与义卖献金活动重回正规,哪怕有些人家园已经被炸毁,可依然坚持参与一日一分钱的捐款活动。
情报科众人得了几日空闲轮番休息了一下。
有奖金自然也乐得潇洒。
宋书堂抽空请一组成员吃饭,这顿饭着实欠的时间有些长,如今都不知该用何名义,稀里糊涂请了一顿便作罢。
六足小组事必,一组成员转而将调查中心回归此前。
平口隆太所负责情报线路如今调查尚未结束。
五千美金一事更是没有眉目。
伪政府成立在即,此事更是被上峰专门提出,定要有个结果。
宋书堂这几日也在跟进这件事情,与二组成员见面交流多了一些,毕竟先前是他们负责调查五千美金去向,中间一度还有所收获。
二组组长李泰然与朱越详谈许久。
不过在此调查期间有一插曲。
特务总队处的照片甄别任务被人完成了!
是的!
近七千张照片有人在内找到了线索。
这个消息自然传回军统局,情报科众人最为诧异,毕竟他们了解任务难度。
且当时宋书堂前去相帮无功而返。
朱越听闻此事根本没有打电话,而是自己亲自跑到宋书堂办公室,龙昊也紧随其后。
“书堂,特务总队的照片甄别出来了。”朱越语气稍显夸张。
“他们还没放弃?”宋书堂此前知道特务总队不愿放弃尝试,可没想到居然坚持如此之久。
龙昊紧跟着说道:“难度那么大,你都完成不了,居然有人能完成。”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做不到不表示其他人做不到。”
“这不是被比下去了。”
“岂可事事都独占鳌头。”
“但你知道是谁将照片甄别出来的吗?”朱越语气带着神秘。
“什么人?”龙昊已经忍不住好奇。
朱越沉吟片刻拉高期待才开口说道:“局内训练处的学员。”
“学员!”
“没错!”
宋书堂也吃惊,这工作难度他亲身感受,学员能有所斩获属实少见。
朱越低声说道:“学员身份已被保密,日后应做潜伏之用,但我听焦腾透露此学员确实天赋异禀,硬是将照片甄别完毕,从中找到线索。”
“他用时比你久,不能说你就不如他。”龙昊还在安慰宋书堂。
“可他仅是学员。”宋书堂觉得不用找补。
龙昊继而好奇对朱越问道:“红党抓到了吗?”
“两个接头人员身份全部确定,可前去抓人早已人去楼空。”
“和空袭有关吗?”
“无关。”
听没抓到人,宋书堂便不再关心此事。
朱越与龙昊也仅是好奇,闲聊两句后便将话题带到目前负责任务之上,三人商讨接下来的调查思路。
但此事传播较广。
毕竟任务难度巨大,能取得突破实属匪夷所思,特务总队内成员也在讨论这件事情。
颜清辉恰好有同乡在内就职,便也听闻此消息。
今日下班他并未直接离去,而是在总务处门前等待,见聂洪出来下巴轻挑示意他跟上。
两人一同出了军统局在路边聂洪问道:“怎么了?”
“特务总队传来消息,说此前书堂没有完成的任务,已经被人完成。”颜清辉说道。
“你同乡告诉你的?”
“总之千真万确。”
“所以你想说什么?”聂洪看着颜清辉问道。
“明知故问?”
两人陷入沉默。
后聂洪甩了甩头说道:“不至于吧。”
“可特务总队没抓到人。”
“事情过去如此之久,此事特务总队差不多人尽皆知,加上还有空袭在中间出现,抓不到人有何奇怪。”
“抓不到人不奇怪,可书堂没找到线索还不奇怪吗?”
“此前我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时间太短,难度太大。”
“这次是一位学员完成任务。”
“学员?”
“没错。”
“花费时间肯定比书堂长。”
“时间长是不假,可书堂十几天时间也不算短。”
“你干嘛非要揪住这一点不放?”聂洪有些无奈说道。
颜清辉倒是没有太大反应,而是说道:“你忘了你也想要知道,书堂为什么会独自撤离。
”
“可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你真相信他十几天时间无所发现吗?”
面对颜清辉如此询问,聂洪很难再自欺欺人。
其实在颜清辉开口第一句时他就已经带上了怀疑,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打算怎么办?”聂洪问道。
“这不是找你商量。”
“你找我商量我能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调查书堂吧?”
“那怎么办?”
“静观其变?”
“消极对待?”颜清辉觉得会不会太过消极。
聂洪白了颜清辉一眼你倒是主动啊。
两人互相打量许久颜清辉说道:“此事必然要有一个结论,书堂或许误入歧途,我等作为兄长理应促使他改邪归正。”
“有这么夸张吗?”
“下场是什么你会不清楚?”
“必须帮他!”聂洪立马说道。
但随即问道:“如何帮?”
“先搞清楚再说。”
“对对对,指不定是虚惊一场。”聂洪心里不由往好的方面去想。
“此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免得给书堂带来麻烦。”
“用不着你交代,我能不清楚。”
“调查徐徐图之。”
“嗯。”
两人并肩离开嘴里还在商讨该如何调查,才能不惊动宋书堂。
聂洪与颜清辉可谓是操碎了心。
最后两人决定在日后的相处中找机会。
宋书堂可不知晓这些事情,他自身已经麻烦缠身!
今日下班回家途中他感觉有人跟踪。
带着龙昊绕路,利用对巷子复杂地形的熟悉,将其堵在当场。
负责跟踪之人与宋书堂打了照面,脸色略带尴尬。
抬头想要装作不认识离去,却被宋书堂拦住去路。
“你是谁?”龙昊抓住此人问道。
“你们干嘛?”
“少装蒜,跟了一路当我们不知道?”.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宋书堂观此人眼神知道肯定不是日谍,但他却说道:“跟踪军统局成员,疑似日谍打击报复,抓去局里。”
“你不要血口喷人。”
此人想要反抗,可宋书堂与龙昊二人在此,由不得他造次。
直接被押送去军统局。
且还从其身上搜出配枪。
“你们不要乱来。”此人还在叫喊可宋书堂充耳不闻。
管你什么身份,先抓进去再说。
此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透露身份,可见心中相信有人会来军统局捞他,宋书堂倒要看看谁会出面。
将人抓到情报科朱越都有些吃惊,谁好端端的跟踪宋书堂。
后送去审讯科关押。
梅暮稚子等人已经送走,此处也空着,关押个人没问题。
“审不审?”朱越问道。
“不急,看谁来捞人。”宋书堂觉得背后之人恐怕很快就会出面。
今夜已经不急于回去,在情报科内等等看。
朱越也不走了,留下来一同等待。
他最先怀疑是否与情报科拔除六足小组有关,日谍跟踪想要打击报复,后宋书堂解释与日谍无关,朱越才稍微放心一些。
不过想来也是。
此处乃是山城,不是日谍猖獗的地方。
来到此处的日谍多是潜伏,少有其他行动。
等待过程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被抓之人在审讯科没有面临刑具便也有恃无恐,安心等待救援。
仅过去半个小时左右,已经离开情报科回住处休息的沈渌水,去而复返。
见面便问道:“你们抓人了?”
“今日下班回家途中察觉有人跟踪,于是将其抓回来。”宋书堂回答道。
“处长方才给我打电话,说有人出面让放人。”
“谁出面?”
“山城卫戍司令部。”
“背后之人肯定不是山城卫戍司令部。”宋书堂立即否定。
卫戍司令部派人跟踪他作甚?
两者之间毫无联系。
朱越当即问道:“卫戍司令部跟踪书堂做什么?”
“电话中说不是跟踪,而是误会。”
“误会?”龙昊共同经历跟踪自是不信。
宋书堂同样说道:“若是误会导致此人被抓,他们岂会如此快便得到消息?”
疑点重重!
沈渌水此刻也明白过来,此事并非一场误会。
“谁在跟踪你?”
“原本打算等人来捞辨其身份,可观背后之人并不想我等知晓,这里面定存在问题。”宋书堂认为此次跟踪必定藏有蹊跷。
“不能放人。”朱越认为卫戍司令部的面子,此次没法给。
“我给处长打电话说明情况,你们审讯被抓之人,搞清楚他究竟是哪方面的。”沈渌水同样没有好脾气。
调查军统局情报科成员!
卫戍司令部还暗中相帮!
真当情报科都是傻子不成。
龙昊一旁问道:“可用刑吗?”
你知此人不是日谍,且卫戍司令部来电表示为自己人,哪怕不是卫戍司令部的人,也必然是党内成员。
在已知这些条件之下,还方便用刑审讯吗?
“他若配合我们省些麻烦,若不配合不要留下伤痕便可。”沈渌水也非善茬。
动土到情报科头上,岂能善了。
不留伤痕的刑法同样不少,审讯科的人都轻车熟路,算不得难。
于是沈渌水前去与鲍意伟说明此事,宋书堂几人则前往审讯科,对此前抓捕之人进行审讯。
此人一直被捆坐在审讯室内的木凳上,忽见宋书堂几人过来面露喜色,认为是来放他离开。
可宋书堂却坐在他对面的桌子后,一副审讯模样。
“我都说了是误会吧。”此人忍不住率先赔笑开口。
“确实有人打电话捞你,可我们不打算放人。”
“为什么?”
“你心中很清楚是为什么。”
“我不明白。”
“你想装傻没问题,等你背后之人发觉情报科不愿放人,再想他法可能还需一些时间,你觉得利用这点时间你会遭遇什么?”
“我乃党内成员你们岂敢?”
“敢我们自然是敢,为少些麻烦还会不留痕迹,到时你去告也无伤可验,哪怕真有伤痕我等也会拒不承认。
加之你跟踪军统局成员无理在先,你背后之人恐怕也不愿意为了你闹翻天,到时你承受的苦难也就只能不了了之,想做英雄给你这个机会。”
宋书堂言罢对审讯科成员说道:“让他体验一下军统局审讯科的手段。”
“宋组长放心。”审讯科成员摩拳擦掌。
被抓之人看到审讯科成员上前脸色变了又变。
趁此机会宋书堂说道:“你今日所言我们会替你保密,你背后机构不会得知消息,可若你身上有伤,你出去说自己硬撑住刑具,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等等。”此人急忙喊道。
朱越顺势说道:“你抓紧时间坦白,我等立马放你离开,你身上无伤也不会有人怀疑,全当你是被方才电话出面捞走,对你我都有好处。”
压力之下被抓之人有些犹豫。
可却没有立马开口。
反而观其模样好似准备咬牙硬抗!
宋书堂在他下定决心前一刻出声说道:“中统!”
被抓之人听闻二字略微有所反应,却克制住。
这更加证明其中统身份,专业性放在这里。
此前沈渌水说卫戍司令部来电捞人,他便猜测背后究竟何许人也,想要隐藏行踪。
在审此人之际,观察他反应判断理应是中统。
老冤家!
“你作为中统成员选择硬撑我能理解,可军统局和中统局的恩怨你也知晓,如今哪怕你是党内成员,这刑具你可逃不掉。”宋书堂脸上带着冷意说道。
朱越看准时机语气森然道:“原本不宜在你身上留下伤痕,避免日后麻烦,可你中统身份这些也就无须理会,我想审
讯科成员会好好招待你。”
被抓之人脸色难看。
原本因党内成员身份,他心知军统局不会太过火,撑住一些时间便能被捞出去。
可中统身份被点破。
如今就是羊入虎口。
还能有好下场?
只怕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弄不好对方一时兴起,导致他死在审讯室内,再给胡乱按条罪名都行。
中统局刚出问题被委员长批评,此刻就算他真死于军统局内,只怕也会息事宁人。..
“我不是中统。”他还在尝试自救。
可朱越与宋书堂脸上笑意显然讽刺。
“陪他好好玩玩。”朱越起身打算离去,意思无非是不问了,全当出气。
可就在此时中统成员开口叫住朱越问道:“我说了能保密?”
“自然。”
“我说。”
中统成员专业不假,可谁想丢命?
尤其是死在党内机构手中?
冤得慌!
朱越重新落座问道:“为何跟踪情报科成员?”
中统之人抬头看了一眼宋书堂说道:“想要报复。”
果然!
此前就说中统惦记上了宋书堂,没想到报复来的如此之快。
“跟踪可报复不了我。”宋书堂觉得中统哪怕想要报复,也不会选择跟踪,还能背后下黑手不成?
要么你就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要么就是自找麻烦。
显然在山城中统岂敢公然杀害军统成员?
鲁东行辕事件可刚过去不久。
“怀疑你暗通红党。”中统局成员此言一出。
宋书堂眼神不由一变。
朱越同样坐直身子,龙昊干脆直接从侧面站起。
暗通红党!
这个罪名可谓极大。
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讲,比暗通汪逆、日谍都要严重。
看似合作实则防范。
上峰不时就会交代。
中统主要工作则面向红党,说宋书堂暗通红党,他们还真就有调查资格。
龙昊忍不住喝道:“你们中统明明是在书堂这里吃了亏,想要报复挽回颜面,狗急跳墙胡言乱语,什么罪名大你们往什么罪名上靠,真是想瞎了心。”
面对质问呵骂中统成员不与龙昊反驳。
可此事已经很严重。
暗通红党不管有无,这怀疑罪名首先就很要命,朱越觉得这件事情必须上报,制止中统无理取闹公报私仇之举。
报复!
在众人看来这就是中统的阴狠报复。
谁叫宋书堂先打了他们的人,后调查出日谍将其内部人员策反,致使其被严厉批评以及丢人。
所以才会泼脏水打击报复。
可宋书堂却对面前之人问道:“贵局打算如此对付我,理应有些把握,不然口说无凭岂不是让上峰更加反感?”
“是有些线索。”
听到中统成员居然回答有些线索。
朱越、龙昊齐齐愣神。
宋书堂也表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说道:“捏造事实的本事果然不小。”
“也不是……”中统成员想要反驳,可念及身在何处便理智闭口不言。
可他说话一半龙昊岂能放过他,上前逼问:“难不成真有线索?”
“说!”朱越同样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