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少女,狐儿脸,身后长有二尾,小巧玲珑,却已是八重修士镜。少女绿衣一如身侧江水,翠绿几乎到了底,才是白白的水花。不过她似乎是第一次干上强盗这一行当,正涨红着脸,手持木棍指着江水遥微微颤声道:“打...打劫!把身上的骨牌交出来!”
江水遥瞅着这模样一时觉得好笑,便也没动怒,问道:“骨牌?啥骨牌?”
“装傻充愣!讨打!”少女作势扬了扬手中木棍,唬声道:“再不交出来,我可拿剑削你了啊!”
“我真不知道什么骨牌。”
江水遥微微摊手,无奈道:“要不你给我看看?我瞅瞅长啥样?”
少女思索片刻,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小巧骨牌递给江水遥,狠声道:“就是这种样子的!你可别告诉我没有,我们在亲眼看见有枚骨牌落入这堆鳄鱼群里面,只是还没来及赶到,这些鳄鱼就被你杀得干干净净了!看清楚了没!快还我!”
“不对!连你那块一起交出来!”
江水遥嘴角划起一抹弧度,喃喃道:“等我找找啊。”
不待少女说话,江水遥纵身一跃,身形没入江中。
“小贼!!!还我骨牌!”
少女急得跺脚,几次凌空而上,想要学天上那些飞鸟一样把江水遥抓起来,奈何自己极为惧水,一旦脚尖轻触水面便不得不匆忙逃回岸上。江水遥显然也发现这一点,索性就整个身子泡在江里不上岸,顺流游了几里地,少女走在岸边也硬生生的跟了几里地,边走边骂,那叫一个泼辣。江水遥听得聒噪,一个猛子栽进水底,彻底没了行踪。不会修行时,江水遥便能在水里憋气四五十息时间,如今有灵力加持,闭气而行更是不在话下。小半个时辰后,江水遥才从水中冒了头,见四周瞅不见了少女的影子,这才嬉皮笑脸的上了岸,拿着骨牌东瞅西瞅。
骨牌晶莹剔透,像是一件宝器一类的东西,不过以江水遥的本事可看不出来什么材质。只是当时见那名狐妖少女打劫此物,江水遥便猜到多半应是狐族盛宴用来换奖励的筹码,索性就黑了一块在自己手里,看看以后是否能派上用场。
江水遥啧啧叹了一声,刚把骨牌收进纳戒,林间忽然冲出一道身影拦住江水遥去路,大喝道:“打劫!”
眼前少年也是十来岁的年纪,同是绿衣,同是两尾,同是八转修士镜,与之前那个狐妖少女模样间也有六七分相似。
江水遥俊脸一垮,扑通一声像个泼皮无奈似的瘫在地上,看着眼前这名狐妖少年哭喊道:“大侠!可算找到你了!方才我在上游时遇到一名女侠被好几只三尾狐妖围困,她把这枚骨牌交给了我,说是让我找到他后把骨牌拿给一位大侠看,让那位大侠把身上骨牌给我后再火速去救她,不能让那些乘火打劫的狐妖占了便宜!”
江水遥身形向前挪动几步,重新取出那片骨牌递出来哽咽道:“大侠!他说的是你么?大侠!”
狐妖少年鼻尖轻嗅,沉声道:“这上面是有妹妹的气息。”
狐妖少年不疑有他,从纳戒中又取出两枚骨牌递给江水遥后匆忙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来!”
江水遥匆忙点头,伸手一指上游,断断续续道:“顺着江水上游二十里,大侠你可要快一些,那些狗东西色眯眯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狐狸。”
见这道身影顺着江岸疾驰而去,江水遥嘿嘿一笑,收起骨牌瞬间冲进山里。
终究还是太年轻呀!
狐妖少年寻了一炷香时间,远远望见见自家妹妹正蹲在岸边大哭,顿时神情一紧,以为她真被谁谁谁占了便宜。可赶到身旁细问一两句后才懊恼的一拍脑门,反应过来上了那个人类的当。
兄妹二人略作商议后转身没入茂林。既然那可恶的人类接连行骗,自然也就不会傻乎乎的等在那里。以他们兄妹二人的实力,自然不能在那些骨牌上留下什么灵魂烙印一类的东西,可狐族嗅觉极为灵敏,那三枚骨牌放在他们身上已有些日子,留下了一些特殊味道。这样一来,要想寻到江水遥只是费些心神,倒也难不倒哪里去。
可江水遥怎会反应不过来狐族嗅觉一事?
红袍少年倒也不嫌麻烦,在水中抓了一尾大鱼开膛破肚后把三枚骨牌全部塞了进去,以血腥味掩盖骨牌身上的气息。江水遥灌湘山内转了半天,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一处崖洞。催动鹰翔诀跃起十来丈后双脚一蹬岩石,又腾起四五丈,最后才落入这个相中的崖洞内。
且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吧。
江水遥巡视了一圈洞内并无异常后暗自念了一句,盘腿坐下。
遇到那对狐族兄妹对江水遥来说只是一个计划之外的小插曲,找个安全之地提升自己才是目的。不然以剑君镜修为的离采薇在这青丘州中都能有危险,那自己一个初入修士镜的修为又怎么够看?到时候别搞得帮忙不成,反成了人家累赘,才是正儿八经的让笑掉大牙。
江水遥深吸一口气,在传送阵法里面的那一个月时间全部花在了修习仙论上面,其他功法根本没有时间去练。他拿着梁谦送的刀法秘籍微微思索后放回纳戒,取出其他几本功法。映水剑诀虽已到了瓶颈,但离渊终究不能当刀使,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刀法练了并无大益。好在有血衣诀和满月银弓可以修习,又有祝冯几人呕心沥血写的一些实战心得,都是一些不俗的东西。江水遥俯瞰了一遍大好河山,随即捧起血衣诀开始细细研读。
至此开始的一年内,灌湘山几乎每隔一两个月便要出现一次滚滚天雷,位置不定,或在江畔,或在崖顶,雷劫威力一次比一次大。每每天雷迸发之时,都有生灵亲眼瞧见雷下端坐一人身形,奈何雷劫过于猛烈,根本看不清那人真实模样。这些生灵不知仙论存在,以为渡劫之人已是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境界,大多避之不及,恐惹来杀身之祸。也有一小撮生灵撞着胆子想要一探究竟,寻思着是否能从这位高人嘴里得到一些指点。可江水遥但凡发现有人暗中窥视,便捏着嗓子让自己声音变成那些活了多年的老怪物一样,发出什么“速退”、“扰吾修炼必遭严惩”一类的警告,狐假虎威吓退无数生灵。
一年时间如白驹过隙,被雷劫摧毁的大多地方再度冒出青枝,红袍少年从崖洞中走了出来,迎着阳光伸了伸懒腰,咧嘴道:“好像也不难嘛~~”
红袍少年从崖洞中一跃而出,并不催动鹰翔诀,反而使出类似于千斤坠一样的巧劲加速落下。崖洞下方已是江畔,看起来像是一块半藏于泥土中的岩石。红影砸入后,岩石瞬间四分五裂,碎屑纷飞。平稳的江水也被这股起劲掀起近一丈来高的水浪,狂暴的涌向江心。
不多时,红袍少年从碎石堆中安然走出,轻掸袖口灰尘,仰天长笑。
在灌湘山待了一年时间,如何走出山脉江水遥已经了然于心,顺着西北方疾行一炷香,便能瞅见一条羊肠小道,再顺着这股道走上个把时辰,便是可容四五辆马车并行的整洁官道。
当今世人大多修习,修习之人中灵修又占了大半,灵修到了一定境界后便可御器飞行,最不济也能像江水遥之前在灌湘山里那样动用鹰翔诀一类的身法,一点一跃就是几十丈的距离。若是家境稍微阔绰一些,还有能载人的飞禽做为代步,从半空中飞过时看起来自是威风八面,气派无比。不过这些人终是少数,修习之人的修为深浅就像出门带的银白之物,还是不露声色的为好。不然飞着飞着要是被哪位修为更高的生灵瞧不顺眼,少不了便是追上去较量一番。最好的情况是两人或者两队人不打不相识,彼此间结下一份善缘,日后出行多多少少有了一份依仗。坏的结果则是打着打着动了真火,不死不休,怎么的也是送上一两个人去见了阎王,这事才算有个了结。
在这青丘州中人类只占少数,更多的是那些化作人身,口出人言的妖族平民。这些妖族与山脉中妖兽差别极大,寻常在人族口中称之为几阶几阶的妖兽,虽体内已孕出妖丹,实力也不容小觑,但终究未开灵智,属于世间最为低级的生灵。而口出人言的妖族便不一样了,千百年来他们早就学会了人族那套生活模式,常言道人分九等,这些妖族中同样也有等级区分,有相应的规章制度,甚至做到了与天江城和芜城那般书同文,车同轨。也正因如此,青丘州才在几百年前皇室权力尚在巅峰时期时得赐此名。自那时起,青丘州派出一名狐族后裔入皇城为质子,如同一方海外诸国一样依附于皇室。
不过至于为何同非人族一些妖兽能生儿化成肉身,一些妖兽要历经千百劫难,才能脱胎换骨口出人言,世间有种众人相对理解的说法。大抵是指这些妖兽先祖皆是了不得的人物,人族通婚诞下子嗣后,又与人族通婚,如此反复了几代,这才改变一些刻在骨髓里面的东西,能幻化成人。
江水遥双手搭在后脑,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眼前这些妖族平民虽是人身,但模样上或多或少都保留了本族的特色,有的身后拖着狐狸尾巴,有的皮肤生成穿山甲一类的鳞片,还有的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江水遥到不觉得有何不同,人类中尚有风格迥异的各种民族,何况在这个狐族当头的青丘州?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江水遥见官道上两颗树下熙熙攘攘,一时好奇便凑了上去。
一名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个人类的男子被绑住四肢吊在树上,身上除了一条裤衩便再无其他。
许是锦缎红袍在那些平民布衣中极为扎眼,男子瞬间便注意到这名红袍少年走来,苦笑道:“又多一个看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