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唐毅待久了,赵文华也不那么白痴了,见这小子笑德阴森得意,好像偷鸡得手的狐狸,这种笑容他见过,干兄弟严东楼害人得手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赵文华好奇心顿起,低声问道:“行之贤侄,你到底怎么干的?”
“很简单,我把巴豆碾碎,放在了大米里面,只要倭寇一吃,他们就会拉肚子,俗话说好汉子架不住三泡稀,你说他们还能冲上来吗?”
唐毅说完,预想中的崇拜没有了,反而被赵文华一脸的鄙夷,甚至算无遗策的形象都轰然倒塌。
毕竟谁也不是神,都会犯错误。
“行之贤侄,要我说咱们赶快跑吧!”赵文华忐忑不安地说道:“我怎么觉得倭寇随时会杀来。”
赵文华探头缩脑,不时往后看,一副宝宝怕怕的小模样,可怜透了。
“梅村公,你以为我的方法会失败?”
“不是会,是一定会!”赵文华咬着牙说道:“倭寇行事谨慎,他们为了防止水土不服,只会吃自己的粮食,喝水也会非常谨慎,要用狗先实验,所以你的办法肯定不灵。”
唐毅倒是吃了一惊,问道:“梅村公,你挺熟悉倭寇情况,没看出来,您还很用功?”
“那是,老夫奉了干爹之命南下提督军务,哪能不知己知彼,倭寇的情况我了如指掌。如果不是张经老匹夫挡道,倭寇早就被我灭了。”
赵文华还要说下去。唐毅突然说道:“是胡汝贞告诉你的吧?”
一句话,赵文华就像是膨胀的气球被戳破了,只能乖乖投降,摸摸鼻子说道:“别这么不给面子成不?”
唐毅不吱声。赵文华沉不住气,又说道:“行之,就算老夫是道听途说,你也不能耍小孩子脾气,咱们的脑袋要紧啊!”
唐毅自信地一笑,“梅村公。鱼不上钩,不是鱼的问题,而是你的鱼饵不够香,你就放心吧,不让麻叶把苦胆拉出来,我就不叫唐行之!”
……
话说麻叶好歹等到水位退去。迫不及待趟着齐胸深的河水冲了过来,寒冬腊月,那个酸爽就不用说了。
上了岸,脚下踏着的地方就是刚刚唐毅杀倭寇的地方,鲜血流进泥土里,惨嚎声还在耳边回荡,麻叶和手下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得。
每一个倭寇都在心里誓,一定要干掉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民勇,让他们尝到厉害!敢在老子面前杀人,老子就把你们挨个扒皮,做成人皮枕头!
麻叶气势汹汹,带着手下一路狂奔,总算赶到了白茅镇,从外面看去。镇子小的可怜,低矮的围墙也不过一人高,用点劲就能跳上去,根本不算什么。
镇子里黑烟滚滚,还在燃烧,他顿时感到不妙,急忙下令冲进去。
等到倭寇进来,全都傻眼了。
原来镇子执行了坚决的坚壁清野,所有房舍都被点燃了,街道上还有不少小动物的尸体,鸡鸭鹅狗都被杀了。
有些倭寇还心说杀了更好,还省得我们动手了,往跟前一凑活,这才现每具动物尸体都散着臭气,原来都被大粪泡过了,别说吃,连闻都恶心。倭寇那个郁闷啊,就不用说了。
不只是家禽家畜,镇子中心的一片空地,此时烧得最凶狠。
原来唐毅临走的时候,将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粮食都集中起来,差不多有七八百石的样子,都给一把火烧了。
等到倭寇赶来的时候,已经烧了一大半。
麻叶看在眼里,又是惊又是怕。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对手,要是所有村镇都这样,他们还指着什么吃。麻叶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灼热的火堆烤着他的脸,泛起紫红色。
虽然作战的时候尽量不吃缴获的粮食,但是到了海岛之上,还要指着粮食活命呢!麻叶赶快下令手下人去抢救,忙活了好一会儿,只抢救出来不到一百石,差不多有五百石化为灰烬。
其他的倭寇陆续回来,他们倒是找到了不少锅碗瓢盆,丝绸布匹,看样子是逃得仓促留下的,也不算空手而归。
只是麻叶和手下还不甘心,那伙该死的民勇不但跑了,还把他们的家人都带走了,简直可恶至极!
麻叶可不想他们全须全尾地跑了,还想追击,手下人先受不了了,昨天一夜没睡,又辛辛苦苦打了一天仗,跑了几十里,身上的衣服都湿着,不吃点东西撑不住。
他们都和麻叶说,民勇带走了老弱妇孺,就是他们最大的拖累,一帮老人孩子能跑多远,等到吃饱喝足,一撒欢就赶上了,到时候当着他们的面,把老人孩子一个个砍了,把花姑娘抓过来,好好蹂躏,那滋味该多好!
麻叶和手下倭寇一样,露出了邪恶的冷笑,办法很合他的心意,他的眼前甚至浮现出唐毅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怜模样,忍不住放声狂笑,好像夜猫子。
想象虽好,不能顶饿,天色不早了,倭寇急忙埋锅造饭。煮饭总要用水,他们找遍了村子里的水井,结果所有水井都给堵上了。没有水,怎么吃饭啊,急得满头冒汗,还真别说,在村子院墙外面有一口井没来得及堵上。几个倭寇笑嘻嘻打上了水,十分清澈,他们低头就要喝,麻叶按着刀走了过来,挥手给他们两个嘴巴子!
“蠢材,我们的对手十分狡猾,小心有诈!”
麻叶让人带来两条狗,喂了点水,没到一刻钟,两条狗都没精打采,歪着头口鼻流出白沫,很快就死了。
“好歹毒的心肠!”麻叶咬了咬牙,无论如何,都要把乡勇给杀了。
水井不能用了,只能去江边打水。等待的时候,又有倭寇在最大的地主家后院现了地下的粮仓,里面装了足有三四百石的粮食,真不愧是土财主,总算能弥补一些烧焦的损失。上报麻叶之后,麻叶又亲自赶来。
他把米袋子打开,仔细看了又看,米粒整整齐齐,洁白干净,仿佛都能闻到香味,让人直流口水,绝对是上好的新米,只是麻叶心里头非常犯嘀咕,对方把水井填了,留下了一口,还投了毒。如今把粮食都烧了,怎么又留下这么多好粮食,莫非也有诈?
麻叶叫过手下,让他们拿着大米出去煮了,喂给牲口吃。
差不多一刻钟,倭寇哭丧着脸找到了麻叶。原来他们把煮好的米饭塞给了一头帮他们托东西的驴,吃下去没一会儿,驴就不停拉稀,一泡接着一泡,直接拉瘫了!
果然米里面也有毒!
麻叶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见过坏的,没见过这么坏的。从敲鼓偷袭算起,不停算计自己,稍微不甚就要上当,换成别人,没准就吃这些粮食了,到时候一堆人拉肚子,那还怎么打仗,麻叶恨得牙根痒痒的。
愤怒之下,直接让手下人把这些粮食都烧了,麻叶回到了镇子中间,又有倭寇过来,原来他们来的匆忙,随身携带的粮食不够,要回到营地取粮食。
麻叶点头,几个人刚转身,麻叶看了眼堆在一旁,从火堆里抢救出来的粮食,不由得冷笑起来。
“你想让麻爷爷吃,爷爷偏不吃,你不想让爷爷吃,爷爷偏要吃!”麻叶大声说道:“别去了,这不是有粮食吗,煮了吧。”
倭寇还有些犹豫,麻叶笑骂道:“怕什么,要是有毒,他们舍得烧吗?”
一句话打消了所有倭寇的疑虑,他们早就饿得不行,急忙把米都倒进了锅里。这些米良莠不齐,有新米,有陈米,有粳米,有籼米,甚至还有黄小米,简直就是大杂烩。除非疯了,才会在这里面下毒药。
倭寇们二话不说,赶快把锅烧开,米煮熟。有人恭恭敬敬先给麻叶盛了一碗饭,然后其他人才开始吃。
吃过了晚饭之后,纷纷睡去,麻叶为了防备偷袭,加派了三倍的哨兵,这才安心睡觉。睡到了半夜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肚子一阵阵生疼生疼的,他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转身趴下来谁,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麻叶就觉得肚子翻江倒海,疼得额头冒汗。
他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就往外跑,到了空地,顿时傻眼了,黑压压的一片脑袋,足有上百号倭寇都在拉稀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臭气冲天而起,叶麻气得想骂娘,一张嘴,冷风灌进去,肚子里就跟开锅了一样,他也顾不得什么,一脚踢开一个,赶快先解决了再说。
叶麻蹲在地上就明白过来,他上当了,被狠狠算计了!对方的心眼咋就这么多啊!
先是在井水投下毒药,接着在大米投药,俗话说事不过三,有了前两次经验,谁都会放松下来,以为黔驴技穷。
而且对方不停地算计,也激起了麻叶的愤怒,他迫切需要找回面子,出一口气。你不是粮食和水都下毒吗,那好,我们就吃给你看,就让你白忙活!
出于逆反的心里,麻叶放松了警惕,吃下了唐毅给他准备的大礼。
总算是想明白了,可是又有什么用,足有七八百名倭寇拉得欲仙欲死,麻叶的脸都绿了,身体更是软的像是面条,别说杀人,连杀鸡都不成。
在常熟官吏惊骇和崇拜的目光中,唐毅和赵文华大摇大摆进了县城,看着高大的城池,赵文华几乎哭出来,“总算是把命保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