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说,未央一定知道,我说的他是谁。
未央站了起来,她的神色十分的复杂,甚至,我在她的目光之中,还看见过一丝激动的神色,片刻之后,她才问我:“他还在吗?”
“他一直都在,只是,现在已经不在了。他当年,被忘川留了下来,做了那忘川河上的摆渡人。当年你为了救我,下云梦十三涧遇险,就是他为你求情,让小阴间阎王放了你,也是他将自己的命,送给了你。”
小阴间这一趟,我清晰的知道,那摆渡人对未央的情,甚至要比我来的深,即便被忘川夺去那份情,他还是沉下自己的躯体想要换回那份情,虽然没有成功,他的所为也让人动容,所以,我不能去强取豪夺,更不会向未央去隐瞒。
“彼岸花已开,他为什么不自己从那个地方回来,却将自己的命给我?”未央哭了,多年的情,如今早已成了怨,怨之深,情之深。
“不是他不想回来,是他回不来。”我回答道。
听我说完这句,未央她并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她坐了下来,看着远方,任由自己泪眼婆娑。
“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为何不能如你一样,信守自己的承诺?”未央的话,也让我清楚,她对那人的情,到底有多深。这深深的刺痛,也留在了我的心里,我以为,未央早已对我有了那么一丝情愫,却不曾想,她的心里已然放不下第二个人。
不过,我并没有后悔,向她说出真相。
这是摆渡人应得的。他们之间的爱情,虽然是悲剧,也该有此结局。想到这里,我便对未央说道:“未央,你也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这时,未央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我,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伤了我的心,她道:“对不起,林一。”
我摆了摆手,不想再说什么。
未央却并没有离开,在她想了一阵子之后,又说道:“林一,你不是他,其实,在你决定下云梦十三涧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是他。如果你真的是他,我也不可能让你再下云梦十三涧。对不起,林一,其实,是我利用了你的感情,你入云梦十三涧,凶险万分,而我却只是为了让你代我去寻找他的踪迹,哪怕是半分他的消息也好……”
“一千年都已经过去了,当十年前彼岸花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了。可是,我还是无法死心,我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不回来!”
“谢谢你,给了我答案。”
“林一,从今以后,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全部来补偿你的!”未央看着我,非常认真的说着这些话。
虽然,这些话如同寒冬里的冰霜,若凌厉的刀锋,一句句冰冷着我的心,一句句刺痛着我的心,但是,我愿意听下去,因为,这才是最真实的未央。我希望她活的真切,而不是,错把我当成他曾经爱的那个人,我是我,不是别人的影子。
当未央说完那一句,要用自己的一切来补偿的时候,我苦笑了一声,我看着未央,说道:“你傻啊,你是我的妻子,都以身相许了,我为什么需要你的补偿?”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未央愣在了那里。
“你不恨我?”她问。
“未央,你是我的妻子,我……这里边装满了你,又如何恨你?”我指着自己心脏,看着未央,如此说道。
“你不是为了救你爷爷?”她问道,我的话,似乎在她意料之外。
“没错,我是为了救我爷爷,但是,我若只是为了救我爷爷,我也不必下那云梦十三涧。”我说道。
这话说完,未央她再次沉默了下来,许久,她才开口。
“林一,对不起,我没想到,是我伤害了你,是我自私,其实,你我的婚约可以不作数,我……我也不配做你的妻子……”
未央低着头,她甚至都不敢看我。
“未央,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你更配做我妻子。从今往后,这天地间,我林一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道。
我的话,让她的身体一颤,她抬头看着我,我拿出她压在悬崖上的那块儿红布,她的心中若是丝毫无我,又怎么会放下这一块儿红布,压在悬崖之上。
未央拿过红布,若有所思。
清风拂面,她凌乱的发丝,胡乱飞舞着。
夜色渐沉,天幕如墨,此时,我想到那归藏之林的横尸遍野,便问道:“未央,那些道门中人,怎么都死在归藏之林?”
这话,让未央回过神来,她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她顿了一下,说道:“林一,你知道,我住的地方为何叫做归藏之林吗?”
这我还真不清楚,便继续问:“为啥?”
“归藏就是归葬,归藏之林的下边,本来就是尸横遍野。当年,混战时代,鬼道强盛,却不料被天道所嫉恨。天道设下陷阱于那片山林之中,夺去了鬼道三万弟子的道行。面对毫无反抗之力的三万鬼道弟子,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道门中人,赶尽杀绝,将鬼道三万弟子,全部杀害于归藏之林。”
“若只是屠杀,或许还有转生入轮回的机会,可那些道门中人担心鬼道弟子转世之后,会报复道门。所以,他们除了屠杀之外,还在归藏之林凝聚了杀魂阵。三万鬼道弟子被杀之后,魂魄被困在杀魂阵之中,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全部魂消。”
“只可惜,我和林元赶来之时,为时已晚。那些道门中人,已经从老界岭撤离。若是我们去找道门复仇,只凭我们两个不到元神修为的鬼道中人,又如何与那道门高手相抗衡?正当我们疑惑的时候,老界岭的山神来了,当然,那时候的山神还不是你爷爷,他告诉我们,那云梦十三涧之下,有一机缘,或许,可重振鬼道。”
未央所说的林元,便是那摆渡人的名字。因为摆渡人留给我的那顶斗笠之上,也有着这个名字。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就知道了。”未央说道。
我点头,着实不曾想到,那归藏之林下,竟然是三万鬼道弟子的尸骨。所以,我在鬼棺之中所看到的无数虚影,或许就是这三万鬼道弟子的残影。
因此,这场恐怖的杀戮,便是复仇。
我并未经历过当年的事情,自然,也无权评说今日之事。
未央她一直都只是魂魄状态,相比之下,我对于她的身世,更加的好奇。她当时是鬼道弟子,鬼道自然也是一道,并不是说鬼道的弟子都是鬼,他们是一些与鬼神打交道的人,在人类生存的各个角落都有。
我问她,为什么会变成鬼?
她淡淡的说道:“我守在归藏之林一千多年,任何肉身,也抵挡不住这一千年时光的流逝。”
因此,未央就抛弃了自己的肉身,以魂魄状态,一直留在这里。
一千年,如此之久,真不知未央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夜来了,爷爷他依然未归。
那山崖之下,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未央见我一直都在看着悬崖之下,她说道:“林一,你下云梦十三涧,入小阴间,自然也是两天两夜未眠。现在,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明日咱们再来等爷爷。”
未央的最后一句话,将我爷爷,改成了爷爷,这让我些许欣慰。
“你也觉得他会回来,对吗?”我问。
“对。”她说道,无论这话是不是安慰,我都选择来接受,因为只有这样,我心中的压抑伤痛,才能够减轻几分,否则,我甚至都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希望,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
或许,是我想的太多,其实,在我的内心里,始终还没有相信爷爷他已经走了,我始终还认为,爷爷他还会回来!
“好吧,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等我爷爷。”
我知道,只有我答应回去,未央才会回去休息。我下云梦十三涧,的确凶险,的确两日两夜没有休息,但是,相比他们在山崖之上大战两天两夜,未央她肯定更加的疲惫,否则,她也不会在刚才安慰我的时候,不小心倒在我怀里睡着。
未央点头,我们便朝着归藏之林的方向走去。
我几乎是一步一回头,期盼着,下一次回头的时候,会看到一个人从悬崖之下爬上来。而他,还能够笑呵呵的看着我,说道,臭小子,你怎么把爷爷的山神令给丢下边去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臆想,让我产生了幻觉。当我离开悬崖百米,再回头的时候,我真的看到一条黑影从悬崖下爬了上来。
他动作迟缓而僵硬,晃晃悠悠,身影也是若隐若现。
“未央,是不是我看错了?”我问,夜色下,是真的看不清。
“什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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