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我的脚步声，他缓缓地抬头，我看清楚他的脸，发现此人正是山神庙的庙祝，吴代成。
我目光一凝，道：“果然是你！”
“请坐！”
他显得十分有礼貌，却给人一种假惺惺的感觉。
我盯着他，拉开椅子，坐下来，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小鹏的魂魄呢？你趁早放了他！”
然而，吴代成则是微微一笑，说道：“林先生，稍安勿躁。这次请林先生您过来，其实我的本意，就是为了解决小鹏的事情。您是受人所托，但我也是受人所托，既然都是受人所托，咱们就要忠人之事，不是吗？”
“吴先生，敢问，您受谁所托？”我问道。
“不好意思，这我可不能说，替人办事，自然有替人保密的义务……”
吴代成还没有把话说完，我就直接把那枚黑杀令牌给拿了出来，一把拍在了桌子上。嘭地一声，两口海碗一颤，我说道：“这是阴间的黑杀令，你在替阴间办事，替秦广王办事，我没说错吧？”
这话让吴代成稍稍一愣，不过，他的这种表情转瞬即逝，然后，他又说道：“林先生，可能是有些误会吧？这黑杀令牌，您从哪里来的？”
“老张头的脑袋上，一道黑杀令，直接斩断他的魂脉，让他魂飞魄散，瞬间灭口，我拦都没拦住。”
话到此处，看吴代成脸色微变，我再反问：“你该不会说，老张头被灭口的事情，你根本不知情吧？”之前还在怀疑，现在看来，这个吴代成的确是演技了得。他能够骗得了闫国山三十年，恐怕没有被他更能演的了。
吴代成脸色的表情变化着，最终，微微者皱着眉头问道：“林先生，您确定，老张头他已经没了？”
我……
我简直无话可说了，我盯着他，问道：“黑杀令牌贯穿眉心魂脉，老张头就死在了戏台子上，魂飞魄散。你自己做的事，没必要再这么装下去了吧？”
“不，不，林先生，您听我说。”
吴代成的情绪，有些奇怪，甚至看起来来有那么一些失控。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情绪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缓了一下，说道：“林先生，老张头它是我土地庙的师爷，有很多别人办不到的事情，它都能帮我办到。而且，它是鬼戏班子的班主，我们这土地庙，能维持下去，鬼戏班子唱鬼戏的收入，也是关键。我怎么可能把它给杀了呢？”
这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意识里，这本不是他这种人会有的情绪。
我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好，就算老张头被灭口，与你无关，那鬼唱戏昨天斩了三个村民，你如何解释？就在刚才，杜利伟也被斩了，还要把我押上戏台子，将我一铡刀铡了。只可惜，上天不容，将要斩我的鬼，都给劈了。你说你只是给组织唱鬼戏的人，我怎么相信你？”
“林先生，您可能有些误会，鬼戏那的确就是鬼戏，不可能真的把谁给斩了。你所看到的，都只是斩了个纸扎人而已。那些被斩掉的纸扎人，其实他们的魂魄，只是暂时留在了我这土地庙里……”
“留下它们的魂魄？你这么做，为了什么？”我问。
吴代成迟疑了半分钟，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黑杀令牌。
最终，才说道：“杜利伟给了不少钱，包了戏，他想要自己的儿子，来做山神。所以，我那么做，也只是吓唬村民们，并未想过要他们的命。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一定会放他们的魂魄回去，到时，他们还能活过来的。”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所以，杜利伟被斩，也只是斩了个纸扎人，他现在就在你这里？”我继续问。
“没有啊，杜利伟与老张头一同去了祠堂那边，主要负责鬼唱戏相关的事情。不对，我没有听说，安排杜利伟被斩的戏码！”他道。
“杜利伟演陈世美，被铡掉了头颅。不过，后来也变成了纸人，铡掉的应该不是他的魂魄。”我说道，不过，吴代成接着说：“不是的，根本没有这一出。”
“我知道了，一定是老张头，他受到了某种威胁，他不得不那么做，杜利伟恐怕是真的已经死了！”
老张头已经没了，死无对证。
此话真假，谁也不知。
我也不想再继续计较这些问题，看着吴代成，我问道：“吴先生，小鹏，还有那几个村民，他们的魂魄在哪儿，交出来吧！”
吴代成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碗血。
“林先生，如果你把这个喝了，我就把他们的魂魄，全都还给你。”吴代成说道。
“如果我不喝呢？”我反问。
吴代成将油灯往桌子旁边挪了挪，冷冷一笑，说道：“一把火，所有的魂魄都会魂飞魄散。这么多纸扎人，我觉得，你应该也分不清楚，哪些是你要救的。”
“据我所知，小鹏他从小就跟着你学习礼法，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杜利伟给你的那些钱，真的有那么重？”我看着他问道。
“钱本就是身外之物，但是，如果是一个阴间司殿之位呢？”他问道。原来是这样的，怪不得，他会如此卖命。
“司殿，有那么好？”我问道。
“你还小，是不会懂的。有些时候，权利永远比实力更加重要。我知道你的实力非常强悍，甚至，比当年的林天健还要强。但是，个人实力再强，终究是一个人，你有想象过，掌握阴间一座城池，上万阴兵的感觉吗？”他看着我，深深地反问。
我想说，我根本不用去想象，何止上万，小阴间就有十万阴兵。不过，这话我并没有说出来，估计说出来，他也不会信。
吴代成的感觉，我能够想象到。
一个占土地庙，自封的土地爷，足以见得他有多少的瘾。只可惜，这个土地爷没有任何的敕封，所以，当他面对一个有敕封的阴间司殿，他自然难以抵抗。
所以，他才会说出，刚才的那些话。
“我知道，你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娃娃，你当然想象不到那种感觉。林一，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本事，你不该将自己的本事埋没，如果我做了司殿，我可以向上边举荐，让你来做城隍，怎么样？”他问。
我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他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吴先生，是不是如果我喝掉这两碗红汤，你就能坐上司殿？”我问道。
“没错。”他道。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汤？”我又继续问。
“这当然是孟婆汤，你喝了这个，会忘掉过去的事情。不过，我答应你的承诺，一定会兑现！”吴代成说着，还将那两大碗汤，朝着我这边推了推。
“孟婆汤分为九种，一般的汤，都是灰黄色的，投胎转世之人喝的。另外八种汤，各有一色，而这种红色的孟婆汤，乃是一种天下至毒的汤。喝掉这个汤，的确会让我忘掉过去，但是，在我忘掉过去的同时，也会化掉我的筋骨。罪大恶极，却又实力高深者，入十八层地狱受苦之前，需要喝下这种红汤。”
我看着吴代成，说出来了这些事情，而他的表情，就已经告诉我，他根本不知道，这种红汤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然，之所以知晓这些事情，也是因为，小阴间的建设，已经逐渐步入了正轨，孟婆汤当然也要有。
我说完这个，吴代成虽然意外，但是，他看着我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
“林先生，希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代成终于露出了凶相。
“是吗？说真的，我十分好奇，罚酒究竟是什么！”话到这里，我又提醒了一句：“对了，吴先生，你难道就不怕，在你那个司殿兑现之前，就跟老张头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