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度室门口,徐苍和陆景华对面而立,只是徐苍眉眼之间尽是无奈,陆景华则是眉尖上扬,看起来颇有威势。
“陆总,我不是本地人,十个小时的山路坐下来,会出人命的。”徐苍挎着脸,以一个极为郑重的语气说道。
徐苍是东部沿海的淮扬省人,来剑川这边之前,别说山了,连小土丘都没见过几次。因而,从来没有走过山路。
剑川所在的云山省山壑纵横,走山路时,听说车轮子就是挨着悬崖边的。不是当地人经历过了,其他人不说舟车劳顿了,光是往车窗外看上几眼都会觉得心神震颤。不是徐苍懒惰,而是走陆路去泸水对他的心理和生理都是巨大的负担。
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总算是明白那些宁愿装病也要退掉这次抓飞的飞行员们的感受了。
陆景华却是不管徐苍的“申诉”,直接简单明了地问道:“出人命,真的会出人命吗?”
出人命那当然是夸张的说法,可徐苍看陆景华面覆寒霜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倒没有。”
“好了,既然没这么严重,你时间也刚刚好,那就你去吧。”陆景华言语平淡:“车旅费公司会按最高标准报销的。我的要求只有一個,明天早上六点之前到机组落脚的酒店。”
徐苍一时语塞,三两句之间就把这任务推给他了?
陆景华看徐苍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冷喝道:“徐苍,之前你说你不是以前了,可我怎么感觉没有变化呢?徐苍,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你现在的状况,是伱能挑三拣四的情况吗?”
徐苍身子一颤,仿若醍醐灌顶。是啊,现在自己就应该是破釜沉舟的心态,为什么还要畏惧于车旅之苦呢?也就是说,自己的心态其实还没有摆正,还没有调整到那个拼命三郎的态度。
在陆景华的目光中,徐苍眼中的抗拒缓缓消失,最终化为坚定:“我去!不过,我要先回家一趟,证件什么的都在家里。”
“你开车了吗?”
“嗯?没有,我没车。”
“我跟车队说一下,派辆车给你送回去,然后把你送到车站去。”陆景华顿了下:“只要你能保障得了泸水机场的航班,我会给你申请表彰的,到时候就能抵了你之前扣的分了。”
陆景华这么一说,徐苍这才想起来因为此前熟练检查多次不过,自己的积分扣了一些。飞行员的积分是直接与转升挂钩的,虽说扣得不多,并不一定会影响后续转升,但总归是有点儿风险的。若是能因为表彰加点儿分,那因积分过少而无法转升的风险就完全消失了。
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这下更坚定了徐苍去泸水的决心了。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徐苍跑去门口,跟岳海说了一声:“海哥,我有事先回去了。”
岳海很快就想到了徐苍要干嘛:“真要去泸水那边?”
“嗯!我回去拿下衣服和证件就过去。”
“你这......”岳海的老家就在泸水旁边,就算是本地人,他每次回老家都感觉去了半条命了,所以就算嘴上骂着那些装病不配合的飞行员,可实际上他还是比较理解那些人的。只是没想到徐苍竟然愿意往那边跑,看徐苍白白嫩嫩的皮肤,明显就不是这边的本地人啊。
不过,看徐苍心意已决,岳海也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打了个手势:“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们。”
徐苍点点头:“好!”
短短一个字,徐苍就马不停蹄地准备离开。只是没走几步,陆景华突然叫道:“徐苍!”
徐苍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身:“怎么了,陆总?”
陆总眼神飘忽,就是不正眼看徐苍,老半天才磨叽出一句话:“注意安全。”
徐苍一愣,只是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便是离开了。
下了楼,徐苍先是去了一楼的飞行准备室,那边有车队的席位。只能说陆景华的速度很快,就是徐苍下楼的功夫,他就跟车队那边说好了。
徐苍跟车队负责人说了下自己住所的地址后,负责人稍微调度了下车辆,便是很快给徐苍派了车。
徐苍此时就害怕晚了买不到去泸水的车票,显得有些火急火燎的,在出飞行准备室的时候,一头撞上了一人。
照理说,徐苍也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年轻。可这一撞,对方一步没动,徐苍倒是连退了好几步。等徐苍看清所撞之人,才是神情一凛,马上道歉:“金队,不好意思,走得有些急了。”
眼前之人正是蓝天航空空客机队长金复礼。
别看金复礼五十多了,头发里已经有了些许白丝,被徐苍一撞,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可见其气力之深远。
金复礼倒是没有追究徐苍毛毛躁躁的行为,摆摆手:“没什么,有急事吗?走吧,忙你的去吧,以后注意些。”
“好的,好的。”徐苍连连道谢,越过金复礼,急匆匆地去坐车了。
金复礼没有过多在意徐苍撞人的事情,穿过飞行准备室去坐了天梯,一路之上飞行部的楼层,然后直奔飞标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金复礼就相当豪放地朝着理论培训负责人喊道:“这一期的转升考试成绩怎么样?”
负责人笑着说道:“教员休假去了,要等两天回来才能批卷。”
这个负责人虽然负责所有理论训练,但是本身是只管行政方面,具体专业方面的内容是不懂的,只能等理论教员回来再说。
“就批卷嘛,哪里需要等这么久?”金复礼走到负责人的办公桌边,敲敲桌子:“卷子呢,都给我吧!我反正闲得慌,让我来改卷子,正好看看这群小兔崽子理论水平是什么样子。”
“机队长批卷,倒是少见的。”负责人嘴上这么说,可并没有拒绝金复礼的要求,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沓卷子。
金复礼接过卷子,撇撇嘴:“什么机队长,不过是一个连徒弟都没有的孤家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