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小区门口，李荣显驻足于此，迟迟不知是否该进去。在门口盘桓许久，等待已久的电话终于来了，李荣显看了下手机，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是接通下来。
“lee，你前面去找了那个徐苍没有？”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空客全权代表leo的声音，而且语气听上去甚是焦急。
对于这个总部的高管，李荣显表示了足够的尊重，他也继续得到一个明确的指示，跟徐苍打交道仅凭他个人的决断，李荣显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
“我找过他一次了，也提出想让他不要透露相关信息的想法了，可是他似乎不是那么上心。”李荣显脑子里还是闪烁着在病房那一刻。他实在想不通，这世界上还真有不爱美女的男人，简直奇了怪了。
“caac这边准备暂停空客320的适航证和型别认可证，事情比较严重，这次断不能掉以轻心。”这个白人leo说起中文来，若是不细细分辨，还真不一定能听出来是外国人，跟李荣显用中文交流完全没有问题的。
“连型别认可证都吊销了，那飞机出口不是受到影响了？”李荣显一听上司这么多，心底里就开始慌神了，心想这caac的下手还真是狠辣啊，飞机三证直接停了两证。
leo也是咬牙切齿的：“caac停飞320机型已经是不可阻挡了，后续等飞机打捞上来，我们只能尽力配合将原因查明。我不太了解这个徐苍，似乎他提及听到了传动轴崩断的声音，会不会听错，这人可靠吗？”
“这个人别看他才二十多岁，但是很厉害。不对，在我见过的所有飞行员中，没有比他还要夸张的那种。他说听到传动轴崩断的声音，我感觉七成以上是可以相信的。”李荣显还补充了一句：“对了，不久后波音777的高高原发动机极限测试飞行，他也会参与进来的。”
leo作为空客高管显然也是知道些波音的内部消息的：“他就是要跟叶先搭档的那个人？”
“没错！”李荣显确认道：“不过，他应该只会参与第三场的稻城机场的测试。”
“高高原的机场测试是最难的，这要是正常的。”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片刻，等了稍许后，才是又传出声音来：“现在总部对你的要求就只有一个，让他不要接受任何采访，不要跟除caac以外的人谈及9451的事情，尤其是事关发动机传动轴崩断的。”
李荣显抬头望了眼龙城小区那四个大字，心中很是拿不准：“可是我感觉他这人油盐不进。”
“那说明你给的不够多。”leo当即说道：“回去好好规划一下，我会让总部公关跟你直接对接。预算额度一千万，我不相信一千万还堵不住他的嘴。”
“一千万！？”这下就连李荣显都有些心惊肉跳了，就算是通货膨胀的后世，一千万都不是小数目，更别说两千年了。李荣显不由质疑道：“有必要这么多吗？”
这时候就体现出leo作为总部高层的气魄了：“lee，一千万多吗？只要卖出去一架飞机就有好几个一千万。可现在这片未来足足有上千架规模的市场受到了严重冲击，还在乎一千万？只要能确保这次事件不出意外，未来有的是机会加倍从他们身上把钱赚回来。”
leo的意思很简单，不要在意那一些蝇头小利，摆平此事，杜绝一切舆论发酵的可能性才是首要之务。
李荣显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光是上千万的封口费也太便宜徐苍了，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不过，上司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有额外的意见，听从就是了。
挂了电话，李荣显没有去进去小区。看得出来，空客总部对让徐苍闭嘴这件事非常上心，还是等总部公关跟自己联系后商量出应对策略再说吧。
......
齐州山航安监部经理办公室，国大航空的战略部主管易风正在颇为无奈地跟邓文佳解释着什么，而邓文佳则是面露不悦之色，看起来不是很给自己这个朋友面子。
“空客320停飞这事儿真的是预料之外的，我们国大也肯定是不想的。”易风苦笑道：“针对停飞期间，你们公司的相关损失，我们会进行一定的补偿的。”
易风这个国大航空高层特定过来山航这边正是为了空客320停飞的事件。虽然还没有正是下发文件，但是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局方也提前给拥有空客320机队的航司透了风声，以便让其可以早些做准备。
国大航空在这次空客320停飞事件中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波音机型为主，空客飞机并不多，多的空客机型也是330系列，空客320基本都在不久前优化机队时硬塞给山航了。
这就导致原本应该国大航空承担的停飞损失差不多都转嫁到了山航这边。原本山航为了接收国大航空硬塞过来的空客320飞机，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为自己又搭建了一个空客的体系。结果钱是花出去了，在等着赚钱时，空客320停飞了，属于亏钱亏到姥姥家了。
此前将硬塞飞机给山航本来就不太地道了，这下山航替自己又是挡了一枪，国大航空就算脸皮再厚都有些儿绷不住了。因而，在确定空客320即将停飞后，国大航空派易风过来交涉一下停飞补偿的事宜。
真要是让山航硬撑过这波停飞，过去一年多攒下的一点儿家底得是要全赔进去了。国大航空虽说不当人，可还是有点儿底线的，愿意捞山航一把。
“啧啧啧，你们国大高层现在是不是都笑嘻了。好事儿全让你们给占了，锅全给我们背了。就因为我们建立的时候，你们国大帮了忙，咱们就要放血供养你们啊？”
易风也知道这事儿自家不占理，加上他跟邓文佳的私人关系也不错，脸上顿时无光起来，罕见地都脸红起来了：“所以上面让我过来谈一谈补偿的事宜嘛。你不要这么大的反抗情绪，何必呢？”
“我们tm真是倒了血霉了，你还敢在这里说何必呢？”邓文佳额头上青筋直跳：“就是一家飞机出事了，现在我们半个机务部门都被调走调查了，搞得我们现在波音机队的航班运行都受到影响了。还有飞机打捞费的事情，你们也得算算。那飞机进海水了，后续还能不能用也不晓得，损失都得给我记上。”
为了调查是否存在维护上的问题，局方直接将9451前面半个月参与过日常维护的机务全部带走调查了。
山航的机务部门本来就不大，这么一搞，山航维修保障部的一线员工一下子紧张起来了，甚至出现了因为人手不够而无法按时保障波音机队航班的情况。这就让山航高层相当恼火了。
飞机打捞费那自不必说，关键是9451那架沉海的飞机后续还能不能用也是未知之数。
其实，讲道理来说，除了两台发动机彻底报废，飞机的其余部分或许还可以用一用。可问题是飞机浸入的是海水，这可是咸水，其中盐分对飞机结构将产生极其不良的影响。
若是沉在澹水之中，捞起来还可以抢救一下。沉在海水里，估摸着这飞机是得彻底报废了，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啊。
既然国大航空说要补偿，那必须要将需要补偿的单子给好好罗列出来。
“等等等等！”一看邓文佳要狮子大开口了，易风赶紧打住：“这些东西后面慢慢说，咱们还是再讲讲9451的事儿，现在局方调查下来有些眉目了吗？”
“今天飞机才打捞上来，还没有开始正式调查呢，能有什么眉目？”邓文佳也觉得这次调查的难度会非常高。主要是一号发动机发生的是爆炸，虽然有发动机整流罩的包裹，让大部分发动机的残骸可以保存在里面。然而，经过海山迫降的水体冲击，太多的细碎零件被冲入海中了，其中不乏有可以解释发动机爆炸的线索，这就会给事件调查带来很大的阻碍。
现在唯一可以祈祷的是，但愿导致发动机爆炸的部分并非被冲入海中。要是冲进海里了，那后续调查可真就是大海捞针了，调查时长将会被无限拉长。
其实，民航的事件调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主要是这次关系到空客320的停飞问题。按照现在局方的态度，那分明是不查出问题所在，那就不给空客320复飞的。
要是调查周期拉得太长，那些以空客320机队为主要机型的航空公司可就是不一定能撑得住了。飞机飞不起来，那就是纯纯的赔钱货，而且不是赔得一星半点。
航空公司本来就不是资金流很充足的公司类型，这要是光出不进，实力稍微差一点儿的航司估计一口气续不上来，直接得破产了。
虽说局方承诺会牵头向空客公司提出赔偿要求的，可这种事通常要拖上很久，航司能不能拖住都是未知之数了。
易风也知道邓文佳的压力很大，便是安慰道：“这次万幸的是我们国大航空没什么损失，可以一直扶着你们度过难关。”
说起这事儿，邓文佳眉毛一挑：“我听说这次木华航空可是亏麻了。”
“那倒是。”提到这个，易风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增加空客机队规模是他们最近两年的基本策略。没想到，反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三大航中，国大航空以波音飞机为主，木华航空以空客飞机为主。其实挺久之前木华航空也是波音机队为主的，空客机队后来居上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
其原因在于木华航空的经营战略出现了改变！
就以最为经典的波音737和空客320，从整体购机的单笔投入上，空客320是要低于波音737的，但是在后续维护成本上空客320要比波音737要高一些，毕竟波音737的皮实之名可不是盖的。
一个前期投入大，后续投入小，另外一个则是相反。看起来应该是没什么区别的，可其中门道可是大着呢。
木华航空在马诚上来后就想着走急速扩张的路线，但是公司的预算是一定的，那在同样的预算下能买到更多飞机，自然是选择空客。
而且，一旦机队规模上来了，那就能以此获得更多的融资，从而覆盖掉后续更多的成本，以此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易风是可以理解木华航空的想法策略的，而且这个策略看似也非常不错，但不代表他就认同这种发展战略。
这种所谓的循环能持续运转起来自然是无事发生，可一旦什么时候有意外卡住了。公司得不到足够的融资和利润，那空客飞机的维护成本将会成为公司的巨大负担，说不得因此资金链断裂都不是不可能的。
正是基于这个扩张理念，最近一段时间，单说飞机总量，木华航空已经超越国大航空了。当然，这也仅限于机队规模，在盈利能力上，两者还是有着一些差距的。
也正是因为近些年来，木华航空更多中意于空客飞机，才是在此前波音订单产能的分配中处于下风了。而依旧更多选择波音的国大航空起初获得了更多的份额。
结果，看木华航空近两年平地起高楼，眼看一场9451事件就要让其楼倒塌了。要是作为空客机队主力的320飞机停飞了，那如此巨大的停飞规模，就算身为三大航的木华航空也是相当难受的。
这就是易风看不起马诚的原因，彻底的商人思维，只看着眼前的利益，完全不顾可能的风险以及不顾一切的疯狂扩张。
易风也很好奇，这次停飞空客320后，木华航空得是要多难受。
“你们也不用急，有比你们更急的人。”易风说道：“对了，徐苍呢，怎么没见他了？”
“在这儿呢！”就在易风说完的时候，门外转进来徐苍的声音：“易总，好久不见啊。”
易风很是欣赏徐苍：“也没几天！可是，这几天不见，你又干了件大事啊。”
“没有，我干了那么多大事，还不是被易总你搓圆捏扁的？”徐苍开始阴阳怪气了。
易风听得出来徐苍话里的意思，这分明是暗讽他此前限制徐苍回去蓝天航空的事情。易风这人不在乎这种口舌之争，随意道：“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不能回蓝天航空，那边不适合你。”
在这个问题上，易风的态度是非常坚决的。
“要是我不回蓝天航空呢，你能放我走？”徐苍突然说道。
今天他过来公司这边参加局方的例行调查后去了一趟维修保障部找份文件，然后就顺道过来邓文佳这边，问问放自己离开的事情，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易风一怔：“你不回蓝天航空，你去哪儿？”
“不久后在洱海会有一家新的航司，我准备去那里。”徐苍凑近易风，看起来很是熟络地搂着易风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做派。
“啊？”
这疑问声不是一道而是两道，不但是易风，就连邓文佳也觉得难以置信。都是民航圈子的人，但凡有一家新的航司建立了，他们一般都能得到些消息的。
易风狐疑不已：“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没听说洱海有什么新航司啊。”
“现在筹建得差不多了，就差一个局方名额了。”徐苍笑道。
“这不就是在骗人？”易风哼道：“一个航司的名额多宝贵，在你嘴里就跟探囊取物似的。别的不说，你至少得能确定可以拿到一个名额，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徐苍目光闪动：“那如果我能拿到名额，你可以放我走？”
“如果是一家新建立的航司，我可以放你过去。前提是，你能给我一个确定能拿到名额的证据。”
易风不让徐苍回蓝天航空就是担心蓝天航空那糟糕的环境会污染徐苍。可一般来说，新建立的航司的氛围都是不错的，让徐苍过去也不是不行。
徐苍笑着说道：“刚才你也说了如果空客320停飞太久，木华航空会非常难受。而我知道木华航空从局方那边索要来了一个航司名额，想要让其在剑川的基地直接升级为一家独立的航司。这不就是一个可以好好琢磨的方向吗？”
邓文佳还不明所以，而易风则是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不可思议道：“你要抢木华航空在西南的航司名额？”
.......
五天后，龙城小区湖心小亭。
飞机已经打捞出来整整五天了，空客320也在两天前正是全部停飞。原本很多人觉得这并不会是一场需要过多担忧的停飞，可随着技术人员对飞机进行检查，五天下来了，当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在对于出事飞机此前的维护记录查阅中，局方人员倒是也发现这架飞机有过两台发动机的燃油流量存在差异的问题。
不过，这种问题在很多上了机龄的老飞机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且山航为此还特地做了停场检查，程序也都是符合标准的，结果一通检查下来，飞机并没有问题。
其实，就算存在燃油流量差异的问题，局方人员也想不出来这能跟发动机爆炸存在什么内部联系。
加上还有不少飞机零件在迫降期间散落海底，调查进度一度停止，所谓的停飞看起来遥遥无期。
小亭内，李荣显略带忐忑地望着身边眯着眼享受太阳的徐苍。就单单过去了五天，足足有十二家航司就空客320停飞的问题向icao和iata发起投诉，要求空客进行赔偿，这让空客焦头烂额。
如果仅仅是赔偿还不算什么，可空客担心停飞期会不断延长。而随着停飞时间过长，容易滋生一些对空客的不良传闻，从而影响其他国家对空客飞机的信心。
飞机口碑建立不易，可不能因此砸了招牌。
如此外患下，李荣显看上去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徐先生，此前咱们提过的合作，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徐苍连眼睛都没睁，慢悠悠地说道：“你是说那个光想靠着一个女人，一辆车就把我摆平的合作，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听到这话，李荣显不怒反喜，他不怕徐苍狮子大开口，就怕这人无欲无求，那反倒是难办了。
“徐先生，只要最近一段时间你不接受任何采访，不向任何局方人员透露9451，尤其是发动机的事情，我们会给予你足够满意的报酬的。”
徐苍直起身子，他也没打算再拐弯抹角了，而是直接亮明了条件：“在剑川有一家医药研究的公司叫源叶制药，最近他们在研究资金上很吃紧......”
李荣显立马会意：“徐先生，我们会立刻对其进行注资的。”
“注资？”徐苍冷笑道：“那意思是我还需要给你们股份了？”
“没有，没有，是我失言了。”李荣显赶紧改口：“我们会以徐先生的名义对其进行无偿捐赠的。”
徐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甚至都没有问李荣显打算捐赠多少，这种事情想来空客不会小家子气的。
这次接着薅空客羊毛的机会，正好一次性解决源叶制药研究雷帕霉素的资金问题，以免徐苍的后顾之忧。
其实，如果从徐苍个人的角度，他倒是更愿意让这件事情发酵起来，以让民众对空客飞机产生疑问，由此倒逼国内某些摇摆不定的人下定决心研制国产大飞机。
不过，从理性上来说，空客毕竟还是巨无霸，自己势单力孤之时，最好还是不要与其正面对抗。借此机会让空客出出血，双方又留着一些体面，省得以后没有回转的余地。
“要签个协议什么的？”徐苍突然转过头问了一句。
“不用，不用，我们相信徐先生的为人。”
然而，徐苍笑了一下：“可是，我不相信你的。明天这个时间前，我希望得到捐赠完成的消息，应该没问题吧？”
李荣显愣了下，不过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个没问题的。”
“那行！”徐苍一摊手：“那一件事儿算是了了，走了！”
徐苍那可是潇洒得很，可刚走出一步便是回过头来戏谑地看向李荣显，问道：“你们空客现在应该很难受吧？”
“徐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荣显低沉着声音问道。
“查不出发动机爆炸的原因，空客320就得一直停飞，这还不难受？”徐苍忽然竖起一根手指：“如果我可以告诉你们发动机爆炸的原因呢？”
李荣显脑子停转了一下，旋即狂喜过望：“徐先生，你知道发动机爆炸的原因？”
李荣显甚至都没有问徐苍为什么会知道，可见他自己有多么焦急。
“是啊。”徐苍很是自然地点点头：“需要我告诉你吗？”
“如果徐先生能够据实相告，我们空客感激不尽。”说完，李荣显又是想到了什么，一咬牙：“当然，依旧有丰厚的回报奉上。”
李荣显分明是打算再用一个一千万来套徐苍嘴里的消息。比起前面的封口费，要是能用一千万开得知发动机爆炸的原因，此后解除空客320的停飞，那李荣显觉得是非常划算了。
虽说这另外一千万的预算经费没有申请，可想来自己的上司听到这样的买卖肯定是愿意做的。不过，这事儿能办成还要验证一下徐苍的消息真实性，总不能徐苍随口一说，自家就奉上足足一千万吧？
然而，这次徐苍却是摇了摇头：“你的意思是这次的条件跟上一次是一样的？”
这下轮到李荣显怔住了，他茫然地点了下头：“对啊，一千万的报酬，徐先生觉得还不够满意吗？”
“原来是一千万啊，空客总部果然是财大气粗啊。”徐苍轻笑道：“不过，发动机爆炸的原因，那是......另外的价钱！”
ps——大家猜一猜为什么发动机会爆炸呢？提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的瓶颈不是创作瓶颈而是订阅瓶颈，真的是太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