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这么搞笑吗?”驾驶舱中,徐苍发出了这段灵魂拷问:“飞行员带被子上飞机不行吗,哪条规定不准带了,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徐苍瞧了一眼左边陷入深思的莫尚云,顿时有些奇怪:“教员,你在琢磨什么呢?”
“我是说咱们下次是不是得优化一下被子的折叠标准?你看这次就因为叠得不够好,过不去x光机,要是以以前我在部队的标准,那被子肯定还要再叠得小一些,说不定就能直接通过x光机了。”莫尚云一本正经地盘算着:“这次就是太大意了,耽误了时间。”
刚在安检口,因为被子过不去x光机,只能让安检员人工检查。先是得解开叠好的被褥,人工检查后又是得再打包好,费时费力,拖慢了整个机组安检的效率,以致于最后航班还延误了十分钟。
当然了,延误十分钟倒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莫尚云以此为契机,陷入深切思考的行为给予了徐苍巨大的震撼。
“算了,你比我还离谱。”
面对莫尚云魔怔人的思维,徐苍直接放弃了从莫尚云那边得到合理答桉的想法,往座椅里一窝着,思索着落地沪上后该先看哪部电影?
他们差不多是在午后落地沪上机场,得先要在飞机上度过半个白天,后续才是过夜。实际上,如果严格按照法规规定,徐苍的这种行为实际上是不太符合规定的。因为737上没有合适的,符合标准的休息区,至少法规上不认可躺座椅上睡觉算机组休息。
所以,落地沪上后,整个待在飞机上的机组实际上并不算真正得到休息,也就是执勤期并没有结束。那么,如此算下来,执勤期肯定是超的。
不过,即便是在后世各种规定严格执行的情境下,除非倒霉到极致,正好被局方抓了个正着,否则一般不会有问题的,更别说在这个野蛮成长的时代。
由于要在飞机上待上超过十六个小时,如果没什么消磨时间的手段,徐苍总不能在机场上数飞机吧?所以,他还特意跟秦心借了个笔记本电脑,下了一些电影,回头落地后就当成消遣的手段了。
虽说刚过了千禧年,在视效上自然比不过后世的电影,但是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不少好电影的,足够徐苍消磨时间了。
“怎么就离谱了,这叫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莫尚云朝着后面努努嘴:“不过,后面那些小姑娘好像对咱们的行为感到相当羞耻啊,安检员那边也是,人工检查的时候一直憋着笑。”
提到这个,徐苍就来气:“我就搞不懂了,带被子怎么了,又不是带炸弹!”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是有‘前科’的人在。”莫尚云翻了个白眼:“炸弹是没带,带刀上飞机的事情倒是干过。”
莫尚云直接提起徐苍的黑历史,徐苍脸色一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只能摆摆手:“算了,笑吧,笑吧,随他们,以后就这么干,还能省酒店钱,等公司跟酒店签了合同再说。”
在省钱上,徐苍一直表现出强烈的自发倾向。
“开航后,跟沪上机场商量一下,保持最低的航班频次。等跟酒店还有机场签好合同后,再视情况增加航班量。”徐苍说着:“在此之前,这航班就咱们俩儿负责吧,估计别人是拉不下这个脸的。”
徐苍有点好,不会强迫别人,至少问了一圈,机队那边没哪个飞行员能接受背着被子上飞机这种羞耻的事情。但是,时至寒冬,飞机又不能开一晚上的apu,干扛可是扛不住的,所以只能带御寒的东西,被子自然是最好的。
别人拉不下脸,徐苍也不会强求,只有莫尚云不在乎,所以这航班只能给他们飞了。
“我无所谓,又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什么拉不下脸的。不过,这航班时间倒是挺长,你缺时间,正好给你攒攒。”莫尚云想了下:“你集中飞一段时间吧,把经历时间和落地都搞上来,后面赶紧升四级。”
徐苍倒不是很在乎,以前有个三年聘机长的任务压着,现在反正是赶不上了,那就没必要太过苛求,所以他也看得不重。不过,徐苍开摆不代表莫尚云就同意徐苍开摆,至少在莫尚云看来,还是四道杠符合徐苍的身份,毕竟天天顶着个低号位的副驾驶级别,尽做一些“骇人听闻”的特情处置,总有些割裂感。
虽说心里已经对于技术级别的晋升没什么需求,但是外在表现上,徐苍至少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不然得是要被莫尚云好好数落一番。
“嗯,转四级也不需要太多时间,后面我补一补。”
嘴上还是要说些漂亮话的。
副驾驶一直升到六级都会比较快,最要是六级转七级,七级转八级,八级转机长这三段比较麻烦。不过,对徐苍来说,积累时间和落地反倒是最为麻烦,毕竟老出事儿,动不动就停飞的,时间和落地根本上不了,技术上倒是不需要担心什么的。
“对了,我听说局方审计中心在查我们的账,不会有事吧?”莫尚云担忧道。
此前,不少航空公司向局方投诉春夏航空以低价销售扰乱市场。不过,这些航空公司还算是保了底线,只是向民航局举报了,这样就只是内部事务。
收到投诉后,民航局审计中心的人进驻了春夏航空,要求春夏航空低于低价销售是否违规进行解释,如果无法说服民航局的人,那这事儿就不是民航的内部事务了,工商局可能就要参与进来了,如此事件便是要扩大化了。
不过,徐苍显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们并未以低于成本价的情况进行恶意的低价销售。而且,此事会由陆晓晓来负责,想必她定能处理得滴水不漏。
“没事,这段时间难受些,马上就会好的。”
毕竟是在接受局方调查,调查期间,航线申请等方面肯定要受到影响。现在春夏航空处在高速发展的时期,因为局方调查而无法发展还是比较难受的。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
莫尚云不解起来:“我实在不明白,这些航空公司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打小报告算什么习惯?”
“我们的出现会给整个民航市场带来一些不确定的变化,他们想要消除变量也是合理的。不过,这次能这么齐心,怕不是有人在策划。”说到这里,徐苍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禹晨的模样。
“有人搞事?”莫尚云急切地问道:“谁啊?”
“我胡乱猜的而已。”徐苍自然不可能跟莫尚云说得细致,随口敷衍过去了。
不过,在徐苍心里,他可是睚眦必报的人。看得出来,禹晨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否则那些航空公司就不是找民航局,而是工商局了。
但是,加倍奉还一向是徐苍奉行的准则。现在别看通用手眼通天,很快,他们就要遭遇滑铁卢了。
......
飞机落地沪上后,按照计划,乘务组被天东航空的机组车接走了,只留下徐苍,莫尚云和安全员。安全员没有带被子,不过,他在箱子里塞了一个厚厚的羽绒服,看起来也是有些准备的,只是不晓得一个羽绒服足不足够御寒。
等人全走完了,徐苍便是将apu给关了。飞机上自然是有空调系统的,不过空调需要气源,气源有两个提供的方式,一个是发动机引气,一个是apu引气。
发动机都关了,肯定是没有发动机引气的。相较于发动机运转,apu自然是耗油少很多,但是毕竟也是一个小发动机,一直开着花的钱也是徐苍无法接受的。
而且,apu本身比较娇贵,本来就是作为发动机电源和气源的补充的。就算不在乎油耗,开个十几个小时的apu,那对apu来说也是巨大的负担。
发动机有维护周期,apu自然也是有的,而且apu的维护成本也是不小的。就为了当个空调,就消耗apu的维护寿命,那着实是太奢侈了,没有哪家航空公司愿意这么做的。
机务过来做了下航后,原本客梯车是要开走的,但是,徐苍跟司机师傅商量了之后,客梯车还是留下来了。
随着apu的关闭,飞机不仅没气了,电也没了,飞机上的烤箱也用不了了。不过,三人也没打算用烤箱热饭,就吃个面包将就一下了。
不过好在白天时分气温还没有那么低,没有空调也无所谓。徐苍窝在客舱看了一下午的电影,最后眼睛都看花了,着实是受不了了,最后傍晚时分还真就站在客梯车数飞机。只是由于看电脑看太久,以致于徐苍看飞机都看得重影了,而且受不住外面的冷风,很快徐苍还是退回了舱内。
相较于徐苍上蹿下跳的状态,莫尚云就安静太多,抱着本书看了一天了,除了上厕所,那都是不挪窝的。至于安全员,竟然带了小型的健身器具在锻炼,要不就是穿个反光背心,下去机坪绕着飞机跑步。
徐苍这人本来就不是能静下心来的人,最后憋得实在难受了,拿出反光背心下去跟安全员一起绕着飞机跑步。不过,这种行为着实是奇怪得紧。徐苍看到不止一次,旁边机位下来加油的飞行员看到徐苍跟安全员两个,那眼神跟看白痴一样。
安全员或许是个重度健身爱好者,根本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而徐苍就有点儿受不住了。当然了,徐苍放弃的最大理由还是跑不动了,转了五圈后,徐苍就开始喘粗气了,这体质也着实离谱了些。
不过,对于懒癌晚期的徐苍来说,运动是不可能运动的,立马上飞机躺着。
跑步除了暖了身子,还有一点儿好处,那就是消耗了精力。回去又看了一会儿电影,就开始犯困了。而且,随着太阳落下,舱内越来越黑了。
莫尚云估计也不困,竟然拿出了飞行员绕机检查用的手电筒提供光源,继续看书。而安全员则是在八点左右就裹了身羽绒服去最后一排睡觉去了。
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还好,没什么感觉,可一到晚上,那风呼呼地从舱门口往里面灌。徐苍一开始是在第二排看电影的,最后吹得实在受不了了,一路退到了倒数第三排。
而且,由于飞机没有电源供应,上面的插座也没电,笔记本只能用自身的电源,最终还是电源耗尽关机了。百无聊赖之下,徐苍也是觉得有些累了,便是打算睡觉去了。
白天的时候,徐苍让机场那边给飞机加满了澹水,倒是足够三人用了,最大的问题还是寒冷,前舱那么大的口子开着,这谁受得了?
瞧见莫尚云在前排跟没事人似的看书,徐苍凑近过去:“教员,你还不睡觉啊?”
“老了,觉少,你困了就睡呗,不用管我。”莫尚云头都不抬的,估计是看书看入神了,舍不得停下来。
徐苍看了眼前舱,他耳边甚至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在莫尚云的位置,传递过来阵阵寒风,以徐苍的年纪都感觉受不住,由此可见,莫尚云体质是真的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读懂了徐苍内心所想,莫尚云来了一句:“冷?”
“教员,你不冷啊。”徐苍反问。
“我还好,你要是觉得冷,把舱门给关了呗。关舱门会吧?”
“会倒是会。”在应急培训的实践训练中,徐苍是学习过开关舱门的,只是有一个问题:“要是把前舱也关了,那飞机不就不透气了,咱们憋死了怎么办?”
这下直接把莫尚云给问住了,没有引气,舱门一关,里面几乎就是密闭的,还真有些风险。
莫尚云停止了看书,转头看向徐苍:“那把驾驶舱侧窗打开,只要留个通气口就行了。”
“可预报说今晚要下雨啊。”
“下雨啊?”莫尚云笑了下:“那还是开着前舱舱门吧。”
前舱工作间进点儿雨水没事儿,这要是雨水进了驾驶舱,淋湿了电子设备,那损失可就大了,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徐苍一时语塞,憋了半天嗯了一声,苦着脸:“早知道带两床被子了。不对,应该安排个廊桥的。”
有廊桥对接着,能阻挡大部分风,雨水也打不进来。不过,这法子其实也不一定好使。一般来说,飞机航后之后,廊桥是要撤回去的,不会一直对接到飞机上。
如果机场方面好说话,可能会同意。但是,以徐苍对沪上机场的了解,他们跟好说话三个字似乎不太搭边,所以最终结果大概率还是一样的。
跟莫尚云讨论一番后,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案。在受冻和窒息之间,徐苍还是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前者。
在盥洗室略微洗漱之后,徐苍将行李架上的被褥取下来,到了客舱后部,寻了个位置,将座椅扶手掰上去。三个连着的座椅差不多可以当成一个简易的床铺,徐苍则是将被褥铺在上面,躺在里面后,将被子再包好,裹得跟个蚕蛹似的。
大约十分钟后,被子里积聚了热量,总体来说,保温效果还是不错的,体感相对舒适,除了没个枕头。
结果没个十分钟,徐苍就沉沉地睡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苍生生给冻醒了,一阵阵湿润的寒气扑面而来,透过被子侵袭着徐苍的身子。
歪着头一看舷窗,上面已经布满了水珠,还真是下雨了,幸好没开驾驶舱的侧窗。不过,看雨水打落在舷窗上的频次,外面的雨应该不大,倒是不用管前舱工作间。
只是本来外面就冷,再是一下雨,吹进来的风更是冰寒刺骨。也不知道是不是徐苍身子弱,他冻得那是瑟瑟发抖,可对面睡着的莫尚云以及后面一排仅仅裹了个羽绒服的安全员看起来睡得还挺香。
这下可是苦了徐苍了,后半夜蜷得跟个大虾似的,可依旧双脚冰凉,哪里能睡得着。只是熬到半夜三四点,剧烈的困意还是战胜了冰寒,浅浅地睡过去了。
然而,早上六点四十就要起飞了,按着一贯的规矩,提前四十分钟开始上客,那就说明六点前徐苍就得洗漱好,穿戴整齐了。
大约在五点半的时候,才睡了没多久的徐苍就被人推醒了,正是已经起床的莫尚云。此刻,外面已经没了雨声,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正是睡觉的大好时候。本来就没怎么睡好的徐苍哪里肯起床,蜷在被窝里,就想着再睡会儿。
“客人要来了,你还睡啊?”
徐苍此刻起床比杀了他还难受,从被窝里伸出一根手指:“就十分钟,再眯十分钟。”
莫尚云看了下表,觉得十分钟也不算太过分:“那行,十分钟后我再来叫你。”
暂时舍下徐苍,莫尚云自己先去洗漱了。结果十几分钟后,莫尚云还打算去叫徐苍起来,乘务组倒是先过来了。乘务组一过来,那就得先收拾客舱,而且人一多,周围乱糟糟的,徐苍不想起也得起了。
由于春夏航空都住在一个大院里,徐苍有时候不修边幅的模样也能被其他人瞧见,所以乘务组在看到不情不愿起来的徐苍时,倒是也没太大反应。
半睁着惺忪干涩的双眼,徐苍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发现外面已经有些光亮了,果然冬天日出还是早了。
起来第一件事,徐苍站在过道上,冲着前面已经洗漱完毕的莫尚云扯开嗓子喊了一句:“教员,起动apu,开空调了,冷死了!”
“你tm还知道起来,我还以为你要一路再睡回去呢,跟猪似的。”莫尚云笑骂道,不过,还是先进了驾驶舱,起动apu去了。
这apu一起动,再开个组件,热气马上就来了,舱内果然没那么冷了。看了下表,五点五十,时间有些紧了。不过,这边是远机位,摆渡车到这边还需要十来分钟,所以,实际上倒也不急。
徐苍甚至慢悠悠地收拾了下被褥,上面就穿了件白色的贴身毛衣,外面套了个便装,下面穿着制服的西装裤,顶着个鸡窝头,嘴里叼着根牙刷,肩膀上挂着条毛巾,悠哉悠哉地去往了前舱的盥洗室。
此刻,莫尚云已经换好衣服在驾驶舱准备飞机了。明明是教员,结果干着副驾驶的活,而徐苍一个副驾驶,那做派跟老教员似的。
然而,当徐苍路过前舱工作间时,陡然注意到一丝异常,转头一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整个人更是像受到了石化魔法,僵立在当场。
原本应该十几分钟才到的旅客赫然已经到了舱门口,整整一列,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如此尊容”的徐苍,而为首的竟然是天东航空战略部主管周延平。
周延平估计也是被徐苍的模样给吓了一跳,呆愣愣地来了一句:“徐苍,你......干嘛呢?”
正是周延平这句话唤醒了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徐苍,然而,徐苍刚想有所反应,他勐地发现在周延平后面的一位乘客竟然举起了手机,还对着自己。
徐苍当即大喝起来:“放下!”
......
一刻钟后,飞机驾驶舱中,已经穿好衣服的徐苍面色阴沉地坐在右座,而在后面,周延平笑得那是一个前仰后翻,都快接不上气了。
“哈哈哈,我说徐苍,你不晓得沪上机场远机位是提前一个小时开始上客的吗?”周延平边笑边说:“我还真没发现,你原来这么不......不拘一格。”
一说这话,徐苍当即就开骂了:“别的机场就算是远机位,顶多提前五十分钟上客,你们沪上机场搞什么特立独行?提前一个小时?赶着投胎啊!”
远机位坐摆渡车毕竟要慢一些,不比廊桥。所以,一些机场在对停在远机位的飞机的上客时间会进行一些调整,从普遍的四十五分钟提前到五十分钟。
这点儿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像沪上机场,直接提到一个小时,那着实是闻所未闻。
“沪上机场大嘛,理解万岁。”周延平笑道。
“大个屁!汉京机场怎么没见提前一个小时,羊城机场怎么没见提前一个小时,你们怎么不提前一天上客呢,这么能耐?”在各种特情中游刃有余的徐苍这次可算是破了大防了。
周延平伸出一根手指:“你这话不可能乱说。虽然我们天东在沪上机场集团有一定股份,但是天东航空可不等于沪上机场,两者可不能混淆。你骂机场可以,可不要带上我们。”
徐苍咬牙切齿的,一只手捂在额头上,他甚至能感觉到额头上的青筋在跳。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嘿嘿。”周延平哈哈大笑:“不过,这次算是来对了。”
这次航班乘务组住到天东航空的机场宾馆是需要天东航空本部同意的,周延平恰好知道了这事儿,知道徐苍在沪上机场,于是顺道跟乘务组一起过来了,想跟徐苍说些事情,结果就碰上了徐苍的“乞丐版本”。
徐苍太阳穴又是突突了几下:“周总要是起了个大早是来看我笑话的,那看完了,没事的话,赶紧走,别妨碍我们工作。”
在旁边的莫尚云苦笑无语,看起来徐苍当真是急眼了,这么跟天东航空战略部主管如此说话的。
不过,周延平倒是不在意,还笑呵呵道:“那咱们就说些正事儿。之前,你打电话跟我说要开通沪上通至韩国的航线,没问题啊,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这过夜航班中间空出来就是飞韩国的吗?”
说到正事,徐苍也不好说话太冲了,只能强压下火气:“是去韩国的,不过不是去首尔,釜山和仁川,计划有变。”
“我听说了,跟你合作的韩亚航空出事了是吧?以前都是从羊城起飞的,现在更换到沪上需要重新申请,结果出了这档子事,怎么可能批下来?”周延平倒是好奇了:“你不去首尔那边,那是去哪儿?”
徐苍其实不太愿意告诉周延平,但是后面等航线经营权变动,还是得要天东航空点头同意,最后依旧瞒不了周延平,索性也就不藏着了:“沪上飞济州岛。”
“济州岛?韩亚航空的?”周延平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嘶,韩亚航空要把济州岛的航线给你?虽然这航线不赚钱,但凭什么啊,你们此前谈合作也包括济州岛航线?”
徐苍着实不想跟周延平说得太明白:“要不我把家底都翻出来给你看光了?”
周延平嘻嘻一笑:“算了,我可没兴趣。济州岛这种二流航线,你要飞就飞呗。等经营权要变了,你跟我说下。”
“对了,如果我们要在沪上放飞机,你们那边可以行个方便吗?”眼前这人可是沪上机场的一大地头蛇,虽说不太可能,但是徐苍还是决定问一问。
结果,周延平笑道:“徐苍,咱们之间的私人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而且,沪上机场的名额本来紧张,你要放飞机进来,可是不容易。”
徐苍的想法是反正都要在沪上过夜了,运营的初始成本都已经投下去了,只飞个剑川的过夜航班着实是浪费了,要是再能以沪上为中心拓展出一两条航线,那飞机过夜的利用率也就起来了。
只不过,跟徐苍预想的一样,周延平表示爱莫能助。的确,自己跟周延平私交一般,能在国际航线上点个头就算不错了,再要发展国内航线,那就有些越线了。
徐苍对这个回答没什么意思,只是点点头。
“不过,你能可以换个渠道啊。”
徐苍回头瞧了一眼周延平:“什么意思?”
“你们春夏航空跟春夏旅业应该有些联系吧?不是说你们老板以前是春夏旅业的高管吗?让春夏旅业帮忙啊。春夏旅业总部就在这附近,能量可不是一般的大,给你们弄来一两条国内航线,不是小意思?”
徐苍翻了个白眼,他能不晓得春夏旅业厉害,问题是人家不一定搭理自己。秦心毕竟已经离职了,在春夏旅业影响力已经比较小了,全靠着以前的情谊。靠这个,可是争取不到航线的。
而且,如果真有机会,与其让春夏旅业帮他争取国内航线,他还是更情愿让春夏旅业将他们的机票销售铺开。作用极其雄厚的线下销售网络,要是春夏旅业真愿意在自家的线下销售网点上架春夏航空的机票,那才是真正的腾飞开始。
周延平看面无表情的徐苍,笑了一声:“看起来,你们两家除了名字相同,似乎关系没有我想得那么深厚啊。”
徐苍没有回应,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达不满。
“算了,这事儿就说到这儿吧。还有一件事,徐苍,你收到了总局那边的召令了没?”
徐苍这下可是听不懂了:“召令,召什么令,干嘛啊?”
“召集国内最好的一批民航飞行员去汉京总局啊。”周延平神秘兮兮道:“好像是关于西北一条航线的验证问题。”
徐苍起了一丝兴趣,就连莫尚云都竖起了耳朵。
“哪里飞哪里,干嘛要召集人去总局那边商讨?”
周延平果然消息灵通:“好像是奇台-疏勒航线。”
“奇......奇台-疏勒?”徐苍的声音一下子扬起来了:“奇台是天山北面的那个奇台,那地儿能飞民航飞机?”
“哦豁,你还知道奇台!?”这下倒是让周延平小小惊讶了一把,因为奇台这个地方是个相当偏僻的地方,以前从来不飞民航的,却没想到徐苍不仅听说过,还晓得其大概位置。
“不是,疏勒也就算了,也算是边境的口岸机场了。奇台是什么意思,那地儿能飞啊?”
据徐苍所知,奇台机场的环境极端恶劣,常年风雪,可偏偏奇台是个小机场,这就相当要命了。像737这样的大型客机一遇到雨雪天气,起降距离就要增加很多,可奇台捉急的跑道确实让安全裕度降到了一个非常小的空间,所以那地儿从来不飞民航大客机。
可周延平说要验证奇台-疏勒航线,但是徐苍记忆里,即便是二十年后,奇台都没有商业化航班吧,难道是自己记忆混乱了。
“不是......这个奇台-疏勒航线不会是周期性的商业航班,是运......那个的,懂了吧?”
莫尚云嗯了一声,对于周延平打的哑谜甚是不解。反倒是徐苍联想到奇台的位置,略微是想通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完全想明白:“那运输任务也轮不到民航啊,不是有......反正就是没必要啊。”
“这不是怕万一嘛,有备无患,而且从名义上,咱们民航飞行员本来就是预备的,所以可能需要探讨一下奇台机场的民航运输的可能性。”周延平说话弯弯绕绕的,不过鉴于他的身份,也是可以理解的。
徐苍脑子转了一下,大概也能明白了。这条航线就是为了应对特情情况下运力不足的问题,可以不用,但是必须有。
“那现在就剩民航机的验证了,验证什么啊?”
这下可是难到周延平:“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种事情不得叫上你,你没收到通知?”
徐苍虽然是副驾驶,可那传奇经历绝对配得上一个优秀飞行员的称号,不该没有收到局方通知啊。
然而,徐苍还真就没有收到,一摊手:“嘿嘿,我还真没有。”
徐苍还挺乐呵,自己又不是闲得发慌,一堆事情还没有搞完呢,哪里还有空闲去总局商讨什么航线验证?至于总局没有将其定义为优秀飞行员,徐苍倒是无所谓,他又不在意这些虚名。
偷得浮生半日闲,挺好!
可是,就在徐苍话音刚落的当口,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一看还是他师父陈向东的号码。
前一刻还覆盖在徐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第一个念头,徐苍真的很想视而不见,但是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又不好装傻充愣。
一咬牙,徐苍接通了电话:“师父,这么早啊?”
“你在哪儿呢?”陈向东沉声问道。
“我现在在沪上,一会儿回剑川。”
“好!”陈向东喝道:“回去后,你收拾一下,明天过来总局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记住,别想找借口推脱。”
......
这一次,徐苍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乐极生悲。前一秒,他还在偷着乐自己不用掺和进去了,结果下一秒就被师父陈向东点了名,现世报了属于是。
然而,徐苍的苦难还不止于此。当天回了洱海后,傍晚时分,秦心收到了一条彩信,来自于她的一个报业那边的朋友,彩信内容是一张照片,一张报纸头版的照片。
一开始,秦心还不明白自己朋友给她发报纸照片是几个意思,但是当她细细看那图片后,赫然发现头版大照片竟然就是徐苍。
在春夏航空基地的小会议室里,史灵灵,秦心,陆景华以及徐苍全都在。但是,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都相当精彩。除了徐苍一脸苦大仇深的,其余人皆是绷着难受的样子,看起来场面有些滑稽。
此刻,徐苍拿着秦心的手机,双目喷火似的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正是她的报业朋友发给她的照片,说这是明天要发出去的报纸头条。
“这tm神经病吧。”徐苍直接将秦心的手机丢在一旁,双手捂脸,气得差点儿脑淤血。
自己英雄一世,怎么就在这臭水沟里翻车了?
随着秦心手机滑到一边,其余人又是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纷纷是憋不住了,皆是大笑不止,即便是秦心也掩口轻笑,屋子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在那照片里,徐苍上身着着白色的棉毛内衣,外面套了个米色呢子外套,下身是西装裤,脚上蹬着一次性拖鞋,肩膀上挂着蓝色毛巾,右手握着个纸杯,嘴里叼着牙刷,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充满了迷茫,无助和呆滞。
正是徐苍在前舱工作间意外遭遇乘客的场景。
听到周围的笑声,徐苍血压又是拉高了一大截,一下子挺身,狠狠地捶着桌子:“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就我一个人丢脸,那是整个公司在丢脸。”
哪里知道史灵灵忙是摇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只有你丢脸而已。”
说完,史灵灵的笑声又是大了几分。
徐苍感觉自己的血管要爆了,只能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是可忍孰不可忍,徐苍只是沉默了三秒钟不到,着实是越想越气,一拍桌子:“这tm什么玩意儿,娱乐报纸不都是报道明星八卦的吗,干嘛发我的照片,我要告他侵犯我的肖像权!”
想自己在特情中无所不能,呼风唤雨,堪称飞行里的上帝,怎能受如此奇耻大辱?
徐苍那是越说越激动,连带着沪上机场也一并骂了进去:“还有那个机场,提前一个小时上客,什么狗屁不通的规定,我也要连机场一起告了。”
徐苍说完,开始摸索自己的口袋:“我手机呢,我要找木华的法务部,我要告死他们!”
眼见徐苍当真是破了大防,秦心一把扯住徐苍:“别急,别急,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还不是大事儿。你看看我现在,风流倜傥,翩翩美少年,再看看照片,这人活脱脱就是个叫花子,这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这照片肯定是哪个现场乘客用手机拍的,我要找出来,连他一起告了。”
此刻的徐苍直接化身律政先锋,告天告地,非得要出了这口恶气。
“不不不,叫花子不会有这么酷炫的衣品。”陆景华笑道。
只能说徐苍这张照片太有含金量了,白色棉毛内衣配呢子外套,下面却是西装裤,穿的竟是一次性拖鞋,再配上那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无辜表情,画面冲击力着实太强了。
徐苍脸一下子就黑了,一把扯住陆景华的衣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不会说话就给我闭上嘴。”
然而,陆景华根本不为所动,眼泪都笑出来了。陆景华此举更是让徐苍火冒三丈,都快是要气炸了。
秦心赶紧劝道:“好了,好了,我们不笑了。徐苍,你别急。这事儿虽然......意外了些,但是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好tm......”徐苍此时心态彻底爆炸,如果说话的不是秦心,他非得跟掰扯掰扯什么叫tm的好事。当然了,那不是言语上的掰扯,而是物理上的。
“不是,不是,我是说这次事情会让咱们春夏航空的名气一飞冲天。”秦心赶紧解释道:“我那报业的朋友做传媒很多年了,眼光很准,她感觉你这照片肯定要大火,连带着咱们春夏航空这次名头也要传出去,这不是大好事儿?”
史灵灵之前就是在宣教中心工作,相关经验很充足:“徐苍,之前飞行员都是衣着光鲜的,但你这次......随意了些,这种对比很有话题性,而且正好匹配了咱们春夏航空的平价路线。如果做得好,这比任何广告都有效果
。徐苍,酒深也怕巷子深,咱们借着这次机会将春夏航空的名声打出去,你说如何?”
然而,史灵灵说到最后却是看见徐苍眼角都湿润了:“你......哭了?”
“为何我的眼角饱含泪水?”徐苍抓起手机,将屏幕对准众人,情真意切地说道:“你们知道吗?这报纸每引发一份就是射向我心窝子的一颗子弹。明天,我将会千疮百孔,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如此言语,众人皆是笑容消融,一个个都露出羞愧之色,其中秦心更是叹了一口气:“那算了,我把钱退了吧。”
徐苍一愣:“退什么?”
“我那报业的朋友也知道私自用你的照片不好,所以打给我一千万,算是使用你肖像权的费用。如果那期报纸销量极佳,后续还有提价。”秦心道,言语之中充满了惭愧:“不过,既然你压力这么大,那我还是把钱退了吧,让她别发了。”
前一刻还苦大仇深的徐苍表情凝固了片刻,旋即变脸似的转为严肃认真,他抬手制止住了秦心:“问一下你那朋友,她还需要我什么照片,什么风格的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