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侦探带着一具尸体回到了加洛林安排给阿西娜的房子里。
雇主正等着他们。
“我们失败了。”
“我知道了。”
当看到派去解决布鲁诺侦探事务所的虎克侦探狼狈地带着同伴的尸体回来,阿西娜·柏吕阁没有一丝惊讶。
因为她知道一定会有意外。
计划的步骤越严密,对应的意外也就越多。
就像她制造了两个半成品替自己查探乔·玛尼的近况却意外地撞上了野生狼人一样。
只要在运作结构里嵌入一粒沙子,钟表内部的齿轮运动就将偏离轨迹,显示不出正确的时间。
所以她另有安排。
相信那个被信任着的矮人会让瘦狗侦探大吃一惊。
阿西娜对于自己的后手只是稍作回忆,很快从那件事中抽出状态。
“不用考虑他的事了,你们有一个新任务,圣莫雷德教区有一家古董店,它的名字是锈蚀银币,你们把它的主人调查清楚。那个家伙是个能追踪气味的狼人,你们如果决定到店里或者他的家里搜查,最好一次就把事情办完,别浪费了我给你们的湿地药剂,也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让他知道有人来过......迪塞尔?”
她注意到背着同伴尸体的光头虎克侦探似乎没有在听,他是这支小队的副手,此刻也心不在焉。
阿西娜对此能够谅解,没有信仰的人总是这样会露出这样可悲的丑态。
生前的一切苦楚都将在死后得到清算,每个人的位置都已经因自己的行为注定,不存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位置。
虎克侦探帮助圣杯会的原因只和金钱有关,因此他们个个都有下地狱的潜质。
迪塞尔的童孔重新聚焦在阿西娜身上,给出了她不想听到的回应:
“抱歉,女士,我们拒绝这次行动。”
“就因为死了一个人?”阿西娜皱眉,她抬手看掌心,对着空气抓握了几下,灵敏度让人不甚满意。
“不,是因为您的不信任。”迪塞尔抬起手,慢慢把背后的尸体换了个省力的角度,鲜血沾了满手:“您花了钱,我们因此送命天经地义。但在合约中也规定,您应该提供已有的情报,尽量避免我们的人员伤亡。在这次行动前,您没有把布鲁诺侦探事务所主人的底细告诉我们,可你明明知道。”
虎克侦探们并不是蠢货,事到如今,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
是丢了命也不用心疼的活工具。
在加洛林手下的那几天里,他们发现这个人虽然自大,但同时也是一个很小心的人。
如果他要雇佣侦探私下调查阿西娜的底细,就绝不会在已知拥有不可思议魔法的阿西娜附近进行对话。
魔法不是万能的,而且迪塞尔对魔法的痕迹也拥有识别的能力,肯定加洛林身上没有潜藏咒术魔法——为了配合圣杯会的行动,事务所分配了三名超凡者加入任务,他就是其中之一。
阿西娜能得知加洛林在招人调查自己这件事,只可能是在那家侦探事务所提前安插了棋子。
如果有事前交流计划,他们完全可以里应外合轻松解决掉这家事务所,而不是强攻。但因为阿西娜提供的情报不够,他们反而被事务所的主人的反击杀死了一名同伴。
他们谁也没想到布鲁诺会把自己住的屋子当做事务所,还以为是他租不起商业街的地皮才选择了在住宅区开事务所。
这个人比他们想象得还要穷。
当他们进入布鲁诺侦探事务所的时候,低估了里面还有人的可能性。
面对侦探的逼迫,蜘蛛教士不得不发出一声叹息。
她很厌恶面对这个局面,作为暗处网络的编织者,她对“向别人解释自己能力极限”这件事深恶痛绝。
这也是她对克雷顿没有留下特别的好印象的原因之一。
阿西娜放下手掌,朝着侦探做出委屈的神色:“迪塞尔,我并不能长久地掌控一个人的精神,所以你们想到的那个人没法配合你们。想要让他人听从我的指示,需要相对复杂的步骤才能做到,否则一切都只能靠诱导。”
“我希望您说的是真的。”
“我们应该彼此信任。”金发蓝眼的怪物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如果不是赶时间,还有圣杯会的约束,她真想杀光他们——以一种平静的态度。
迪塞尔被那个笑容打动了,他微微低头,戴上帽子遮住光头:“这些问题我们都会上报的,这是最后一次主动发起的武力行动。等到你的东西送来后,我们就分开吧。”
事务所的另一个任务是在萨沙市建造基地,必须有人去做监工才行。
“当然。现在让我告诉你有哪些事需要注意......”
阿西娜知道自己容貌的优势,因此也经常运用,如今已经很熟练这方面的技巧。
她一边笑着和他说话,一边思考对于克雷顿·贝略的处理方式。
这个狼人似乎对圣杯会的行事准则有所质疑,但他自有价值抵消不敬的代价。
try{ggauto();} catch(ex){}
狼人属于暗裔中繁殖力相对较强的类群,还是具备隐匿能力的变形者。克雷顿的品相尤其不错,如果能劝说他信教,再对他的身体条件加以利用。不用一百年,他就能制造上百名具备狼血的后代为圣杯会效力。
那些有传承的狼人大多是德鲁尹教徒,难以归化,也只有暗月潮汐扰动的这段不平稳的时间里才会出现野生狼人。
新生儿和封印者都没有传承,更容易被拉拢。
长老会在这一方面绝不是圣杯会的对手,他们太小气了。
阿西娜需要更了解克雷顿的需求,如此一来才能提出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当然,能招募他是好的,但如果没能成功,阿西娜也不会再放任他和自己作对。毕竟他杀了摩尔,虽然她作为一个母亲不介意,但在任务方面,她要对自己的下属负责。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了,你们要是在行动过程中被他发现,就尽量逃到人多的地方去,这些变形者不敢在公开场合释放自己的力量。你们甚至可以躲进教堂,因为他是暗裔,所以神职者有保护你们的义务。”
虽然这些侦探中也有超凡者,但蜘蛛教士不相信他们能胜过克雷顿。
她隐隐对克雷顿抱着同胞的情感。
“这一次的任务有时间限制吗?”迪塞尔问。
阿西娜眯起眼睛,但随即放松:“你们最近有什么事要做?”
“我们要埋葬库珀。”
库珀就是中枪身亡的虎克侦探。
“我想时间足够,你们在一周时间内尽量调查这个人就行,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说明他搬来这座城市还不久,在搬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一定和不少人打过交道......”
“我们是侦探。”
迪塞尔打断了蜘蛛教士的警告,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屋里重新恢复了冷清。
阿西娜·柏吕阁面对空无一人的室内,神经质地笑了几声。
这具身体又到了极限了。
她走进盥洗室,对着镜子脱下衣物,对着玲珑有致的躯壳左右侧身照了照。然后抬起五指并拢的手掌,鱼叉发射般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将以下泛白干涸,还带着尸斑的血肉一片片剥离下来,如同一尊自我凋塑的石膏像。
当那些泛白的血肉一一落下,底层的真身才显露出来。
她有属于自己的人身部分,那些部分一直延续到腰间,但瘦削得很,胸口干瘪,手臂枯瘦,腹部凹陷如同干尸,因此才能随意在外塑造成别的身材,腰部再往下才是蜘蛛一般的节肢。
在缺乏水分的皮肤上,蕴含着古老诅咒的鸦青色纹路匍匐在双乳之间,世代相传。
她的母亲曾经还拥有丰腴的胸脯,到了她这一代则衰退得不像话,连手臂也开始无力,再往后,情况则更严重。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阿西娜尝试制造了近一百名子嗣,但天然继承了暗裔血统的一个也没有。
即使接受了欲望之血,也只能制造出完全失去繁衍能力的畸形者。
他们曾经是传说中残暴恐怖的蛛化精灵,如今却濒临灭绝,甚至在一百年前还换了一个名字。
阿西娜见证了这些痛苦的转变,
但她又是幸福的,因为她有幸在还活着的时候得知暗月的回归。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单手按在腹部,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生命的力量再一次于其中孕育。
..............
圣阿尔文教区的游魂街教堂后面就是这个教区的墓地,十字状的白石墓碑林立在后面。
在墓地前端有一片特意空出的地方,尽头是教堂的建筑背面,两侧各种了一排白杨,处理尸体的洗台就在那里。
洗台是一个露天的石台,中间微微凹下,长度足以放上一个两米高的人。
神父为尸体圣洗时,需要将死者的衣物剥下,剃去头部以外的毛发,然后为其涂抹圣水、香膏,侍者会在一边念诵玫瑰经,祈祷让死者升上天国。
这涉及隐私,因此在举行重要葬礼时,这片区域会被封闭起来。
但如果同时需要处理的尸体太多,神父也会跳过复杂的步骤,直接用花洒朝尸体喷洒圣水溶液,加快仪式进程。
不好奇和不降价是神职者对死因可疑的死者的慈悲。
迪塞尔留在这里,他打发另外两人一个去城外,一个去联系铜马旅店的同伴,通知他们库珀死亡的事。
他自己则停留在这里,等待神父处理尸体。
库珀没有亲人,所以在哪个城市下葬都无所谓,他自己平时也会笑着告诉其他人,自己只享受当下,要是不幸身亡,便请其他人拿了他身上的财物办一次葬礼,有剩余的就都分了。
现在看来,这种思虑对他们的生活来说真的是十分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