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女子衣衫半裸,苍白的唇上没有丝毫血色,一头乌发散乱的垂在身后,墨发雪肌,更显女子玉骨冰肌,柔弱姣丽。
先前站在门外尚未察觉,女子背上被杖刑打烂的皮肉,有许多已然微微翻起来,因着在牢里遭了冷水浸泡,泛着惨淡的白色。
然而,最严重的不是这些,她的后背另有一些伤处与中衣粘在一起,其中一处被撕开了些,鲜红的血滴滚落出来,顺着背脊滑下去染红了一片白衣。
看着女子背后的伤处,萧玄的心不知怎的开始悠悠的疼起来,女子雪白柔腻的香肩映衬之下,这些伤口便显得分外狰狞恐怖。
这女子稍前醒过来,约摸着是被那几个笨手笨脚的女婢撕扯的痛了,反应方才这般激烈,那被女子打开去的女婢此时半趴在地上,看着女子的眼里,还带着几分未褪下去的惊恐。
微微一叹,萧玄看了那女婢一眼:“你们先出去。”
几个女婢对视一眼,不免又要抹一把辛酸泪,却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唯唯诺诺的出去了,毕竟她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般恍若天神的男子,哪里是她们能觊觎的。
满室烛火通明,萧玄长身玉立,怀里女子恍若睡熟了般安静美好,只她灰白色的唇和微微颤抖的身形,让人知道她并不只是睡熟了而已。
抱着女子慢慢行到床边,轻柔的将女子放趴在床上,萧玄返身取了先前拿的酒过来,动作迅速的将竹片消了毒。
竹片之上的酒香混着床上女子淡淡的女儿香,让萧玄的心头跳了跳。
稳了稳心神,萧玄一手轻轻执了女子背上中衣的一角,一手执了竹片,缓缓靠近了女子雪白的背肌。
冬日里蘸了酒的竹片带着寒凉触上女子的背脊,让昏迷中的女子一抖,嘴里发出迷糊不清的呢喃声。
萧玄被女子那微弱的呢喃声惊了一跳,欣喜着抬头去看女子的容颜之时,却见女子仍是昏迷着,只是黛眉微蹙,洁白的贝齿死死咬住下唇,留下一排淡红的齿印。
看着女子的苍白的面容,萧玄脑海中突然想起来这女子前几次受伤之时,若她醒着,必定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似如今这般蹙着眉喊痛倒真的是第一次。
原来,她会痛的蹙眉。
原来,她也会这般柔弱无依。
定了定心神,萧玄再次执了蘸过酒的竹片一点点按上女子雪背上的伤口处,小心翼翼将粘在女子背上的衣物慢慢撕了下来。
沾了女子血肉的雪白中衣在萧玄手中似是有千钧之重,让他整个心都沉了下去,杖刑十五,若是当时便上了药,怎的也不会弄成如今的模样。
都怨自己啊,若是自己当初求了情,说不定,便不是如今这光景。
再看了趴着的女子一眼,萧玄眼中明明灭灭闪过几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似疼惜,似淡漠,尔后红袍一闪,人便已经出了门去。
琳琅的病情不能再等了,自己又不可直接抱了女子放到水中,毕竟男女有别,虽不必触之发肤而以婚礼束,但亦不可过之。
门外的刘太医还坐在地上怄气,几个女婢想去扶他起来却又被他黑脸吓的不敢上前半步,便也只得由了他去。
萧玄出来之时,看也未看地上的刘太医一眼,眼风微微扫过几个又开始犯了花痴的女婢:“里面姑娘的衣服已经褪下来了,你们进去好好服侍。”
一向冷情少语的赤帅似是红了脸,只加重了语气冷冷道:“若是再出个什么事来……”
微微睨了还坐在地上的刘太医一眼,萧某人突然淡下来了声音:“你们刘老爷也保不住你们的命!”
刘太医微微一愣,抽搐着嘴角慢吞吞的自地上爬起来,仰了头去看远天边的朦胧清月,一副不愿意与萧玄计较的模样。
几个女婢则是一惊:从未闻得赤帅竟会仗势欺人的,却如今,是转了性子么?想虽如此想着,脚下却是马不停蹄的进了屋去,生怕这赤帅一怒便要了她们的小命。
刘太医看着一袭火红衣袍,寂静望天的萧玄,犹豫半晌,沉声说道:“赤帅,我方才为那姑娘诊脉,她……”
猛的转过头来,一双眼眸含冰携魄射向刘太医:“她如何?”
“她膝关节处的腿骨不知怎的似是受了伤,如今拖的久了,我担心,这姑娘的腿……”
“你是说,她的腿可能废了?”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时,萧玄的话音里已然带了几分寒凉和一丝颤抖。
他难以想象,这样骄傲的一个女子,若是这一双腿废了,她该是如何的悲痛欲绝,即使只是常人,失了腿也当是生无可恋的,更何况这样一个女子。
刘太医朝屋内看了一眼,却并未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萧玄看着刘太医如此动作,心里似是被什么扎了一下般痛起来,他不愿那个女子以后就这般……
“有法可救否?”
“去岁,南疆乌氏部落贡有九续膏,乃是续骨圣品,或可一试。”
顿了顿,刘太医又接着道“但是,贡品自来只有皇族可用,贫民百姓非帝王赏而不可用,这姑娘……”
眼睛骨碌碌一转,刘太医裹着被子嘿嘿笑着凑近萧玄:“赤帅,你颇得圣上信赖,若是你前去求取九续膏,必可求来。”
眼眸微微一闪,萧玄斜睨了刘太医一眼:“刘太医,是你想看看那九续膏乃是怎生模样,何等圣品吧?”
刘太医脸皮子抖了抖,紧了紧身上的锦被:“咳咳,所有此因,但为那女娃娃治病,才是我最终所图,我本医者,自是万事以病患为先,怎会……”
抬手打断刘太医的长篇大论,萧玄转头看向毫无声响的屋内,眼中明明灭灭不知闪烁着些什么。
“那九续膏,可是现在便要?”
“越快越好!”
半晌,男子望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半老头子:“刘太医,我现下入宫求药,琳琅,烦你照顾了。”
刘太医笑眯眯点着头正要说话时,便见眼前红色衣摆一闪,方才还在自己面前的赤帅,早已不见了踪影。
嘿嘿奸笑几声,刘太医看着皇宫的方向,得意笑道:“哼哼,跟我斗,小屁孩儿!”
看了看屋内通明的灯火,半老的太医摇头晃脑笑的奸诈“早闻九续膏乃为圣品,今日终可一见,嗯,可喜可贺,我去喝一杯小酒好了,反正这里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裹着被子的刘太医笨拙的下了台阶,像是一只攒了一身肥膘将要越冬的狗熊一般,摇摇晃晃的哼着不着调的歌出了院门去。
待得刘太医去的远了,连那鬼嚎一般的歌声也听不见了,几个黑衣人才突然自房顶之上冒出了脑袋,他们统一黑巾罩面,只露出一双冰寒的眸子。
片刻,又一人面覆一张阴森的鬼面具,自几人身后飞身而起,稳稳落于屋梁之上,一身黑袍被夜风吹起细碎的波浪,衣摆之上的曼陀罗花在寂静的夜里开出绚丽的色彩,恍若一枝真的花儿,远远晕出魅惑的幻香。
向几人打了手势,一身黑袍的鬼面看了灯火通明的屋内一眼,随即脚下在屋梁上一点,整个人恍似一片黑云,轻飘飘的自窗口落在了屋内。
眼前的景象令得男子呆了一呆,那个眉眼明媚的女子,此时正泡在浴桶之中。
带了药物的热水透出一些昏暗的黑色来,让人看不清浴桶之中女子水下的美景,只浑圆白腻的香肩和一张热水熏染之下仍旧苍白的脸露在水面之上。
鬼面进来的悄无声息,几个女婢正在小心翼翼的为琳琅加水试温,生怕出了差池便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谁也未曾注意到身后恍若幽灵一般进来的鬼面。
阴森面具下男子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这大概是他最没有存在感的出场了,这些女婢竟连他发现也未有发现。
屋外,几个趴在房顶上的黑衣男子见自家主子进了屋里,皆兴致勃勃的做出了猜想。
黑一:“你们说主子进去了屋里,那些人能被吓死几个?”
黑二:“应该全都会被吓死吧,毕竟那张鬼脸都把我吓了几次。”
黑三转头睨了身旁二人一眼:“我们是在把风的,不要想这些无用的。”
黑一黑二满面羞愧,正待专心致志的做好把风的任务,便又听见黑三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主子这次会温柔的,你们看主子进去那么久了,里面还未有动静,若是真的被吓死了,总归会叫一声吧,如今这模样,毫无声……”
话音未落,只闻一连两声尖叫,响至一半则戛然而止,随即屋内重归寂静,连灯火都灭了去。
黑三嘴角一抽,专注盯着黑灯瞎火的屋内,完全无视了旁边黑一黑二单薄但锐利的眼神,作出一副乖巧侍卫的模样。
黑一黑二看着黑三装模作样的认真脸,无情讽刺道:“跟了主子那么多年,还对主子抱有幻想,简直愚蠢,我等……”
话音未落,便听身后一阵冷风拂过,混着自己主子寒凉的声音,惊出了几人一身冷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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