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如钩,宅院里时而能听到丫鬟的招呼声:
“夜少爷~”
“嗯,早点休息……”
夜惊堂放下马匹后,先是到西宅看了眼,现云璃输的头皮麻,都开始让鸟鸟帮忙摸牌了,心满意足离去,前往了东宅。
夜惊堂是裴家的少爷,这么大岁数不能住在后宅,前两天回来的很晚,也没在意规矩,直接就睡在了凝儿床铺上。
而今天没事儿在家休息,他显然不能大摇大摆往三娘院子里住,得按照规矩住在东宅的院子里。
裴家的东宅很大,义父裴远峰幼年就住在这里,如今只住着裴洛一个,裴洛去上学后直接就没了人。
夜惊堂入京后,三娘想让他留在裴家,两月前就把房间收拾好了,几次换衣裳也在这里,但没有在这里留宿过。
夜惊堂顺着游廊来到东宅,谢绝了好几个偷偷跑来伺候的小丫鬟,独自来到了他的房间外。
房间和裴洛的屋子两对门,格局一样,中间是正屋,东边书房西边是睡房,晚上窗户黑洞洞的没有半点声响。
夜惊堂来到屋檐下推门而入,可见正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正中待客的罗汉榻上,还放着新鲜果盘。
夜惊堂从腰间解下佩刀,来到果盘前,拿起了一个洗好的青苹果,转身来到西屋的睡房里,刚想啃一口苹果,脚步就是一顿。
睡房分内外间,中间是红木圆形隔断,挂有珠帘。
外间放着圆桌、小凳、灯台等物,里间则是一张架子床,挂着澹蓝色的帐子。
屋子里被丫鬟收拾的一尘不染,但本该整整齐齐挂在帐钩上的帐子,却放了下来,看不到床铺内部的动静。
夜惊堂常年走镖,心中警惕性很高,侧耳聆听了下,不见床铺里面有任何动静,心中估摸是丫鬟怕蚊子进去,特地放下来的,便走到跟前,用刀柄把帐子挑开。
此举本来是出于职业习惯,随意检查下住处,但幔帐一条挑开,就现床铺上竟然有个女人!
女人身材很高,墨黑长以带束至脑后,披在背上;自侧影能察觉胸襟十分宏伟,腰肢却相当纤细,腰下的曲线,又恢复了惊人的张力。
屋里没有灯火,借着窗纸的月光看不仔细,但依旧能瞧见,女人穿着一袭大红裙子,简洁到没有半点配饰,此时正用手撑着脸颊,侧躺在床榻上。
唰——
夜惊堂虽然不是第一次在自己床铺上撞见来历不明的女人,但依旧措不及防,后撤到珠帘旁,左手持刀,右手握住刀柄蓄势待。
而原本拿在手中的青苹果,也失去掌控,落向地面。
刚落下不过几寸,一只白皙玉手,就从幔帐中探出,稳稳当当接住苹果,而后收了回去。
卡察~
听起来慢条斯理咬了一口。
??
夜惊堂瞬间进入战备状态,安静的只能听到心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玉虎姑娘?!”
“嗯哼~”幔帐间传来带着三分慵懒的熟美御姐音:“小女子不请自来,还望夜公子别嫌弃。”
夜惊堂手松开了刀柄,表情怪异——玉虎不请自来,他倒是不嫌弃,但一个他昨天看了没毛老虎的绝世女高手,大半夜摸到他床铺上……
若不是来杀他的,那估摸就是来睡他的……
夜惊堂迟疑了下,放下佩刀,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灯台:
“我怎么会嫌弃,玉虎姑娘身上的伤如何了?”
昏黄灯光照亮里间的角角落落,透过幔帐的缝隙,能看到大红裙子的腰线。
“已经无碍。坐吧,有些事和你聊聊。”
夜惊堂感觉玉虎来者不善,没去挑开帐子坐在床边,而是到外间取了个小圆凳,放在床头,隔帘相望:
“玉虎姑娘,昨天的事儿我问心无愧,你若是来找我负责……”
大魏女帝侧躺在床榻上,仪态自然而慵懒,就好似躺在自己床铺上召见内臣:
“别多想,我过来,是圣上有要事安排你,说完我就走。”
“什么事儿?”
“你把手伸进来。”
夜惊堂稍作迟疑,还是硬着头皮,挑起幔帐下方,把手伸了进去。
而后手上就被放上了个挺沉的东西,带着体温。
夜惊堂见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松了口气,把手拿出来打量,却见掌心躺着块纯金质地的牌子,背面是龙头浮凋,正面是‘如朕亲临’……
!
夜惊堂知道这块牌子的分量,心头不免怪异。
左手‘燕魂不灭’,右手‘如朕亲临’!
这以后黑白两道怕是能直接横着走,但要是玩脱……
夜惊堂打量金牌一眼后,含笑道:
“这块牌子可不简单,圣上有什么事要交代?”
卡察~
大魏女帝啃了口青苹果,细嚼慢咽后,才开口道:
“昨天邬王世子东窗事,消息肯定连夜送去了邬州。邬王没造反的实力,更不会来京城伏诛,收到消息必然逃遁。”
“圣上让我去抓邬王?”
“圣上只想名正言顺收回封国,邬王本人并不重要。不过邬王筹谋这么久,手底下准备挺多,应该会转于暗处继续谋划。这些事情,朝廷会去清缴收尾,你要办的是另外一件儿。”
夜惊堂询问道:“什么事?”
“邬王手底下有个叫张景林的门客,疑似研究出了雪湖花的替代品。此物很重要,你得想办法把人找到,查清楚此事。如果为真,务必要把人活着带回来。”
夜惊堂微微点头:“就这个?”
大魏女帝觉得夜惊堂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就继续道:
“我练邪功,导致气脉有所损伤,只有雪湖花,能在关键时刻吊命,但世间没这么多雪湖花。所以圣上得让你出去办这事儿,不能有丝毫懈怠。这块牌子,可以让你在任何时候,调用朝廷的任何力量。”
夜惊堂这次明白了意思——玉虎急需此类药物治伤,但又不能让外人知道她急需此物,所以得让他这知情人,去办这差事。
“明白了。如果消息属实,我肯定尽全力把人或者药方子带回来。”
“你再把手伸进来。”
夜惊堂略显疑惑,以为玉虎姑娘还要给他个尚方宝剑什么的,结果手伸进去,拿出了一看——手上躺着个啃了两口的青苹果,还带着火红唇印……
夜惊堂顿时无语,询问道:
“不好吃吗?”
“挺好,就是没太大胃口。”
大魏女帝手儿撑着侧脸,继续道:
“过几天,靖王会担任钦差,带着六部重臣,去邬州建阳,处理邬王一系的宗氏子弟,和封国产业。
“张景林的事情,只有你一人知道,是重中之重。如果你和靖王意见相驳,你可以用牌子让靖王听话,以此事为主,但不要吐露实情,全力把人带回来即可。”
夜惊堂感觉玉虎对雪湖花的需求,似乎到了急不可耐的程度,询问道:
“你的伤很着急?”
大魏女帝斟酌了下:“不是特别严重,但短时间治不好,确实挺着急。”
夜惊堂知道玉虎出问题,可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当下询问:
“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伤势?”
大魏女帝道:“你又不是大夫,看不出来我的暗伤。”
“我最近学了听风掌,能摸出体内气息走向,我试试。”
夜惊堂挑起了幔帐,坐在了床榻边。
女帝瞧见此景,倒也没说什么,翻身躺在了床铺上,抬起白皙手腕。
夜惊堂在床榻边侧坐,如同老中医般,把玉虎的手放在腿上枕着,以手指号脉,闭上眼睛仔细感知——脉象十分稳定……
“我感觉没问题……”
大魏女帝的暗伤,是私自练鸣龙图破坏了身体原本的构造,出现了极为细微的瑕疵;有两根白头,就是内里出错,带来的外在变化,平时没事的时候,号脉是找不到问题的。
大魏女帝抬手指向右肩:
“肩膀偶尔会出现隐隐痛感,但骨皮肉都正常,摸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夜惊堂见此,把手放在了右肩之下,仔细感觉:
“现在疼吗?”
“白天会疼几个时辰,并不重,只是有感觉;现在不疼。”
夜惊堂微微颔,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体内气息走向。
大魏女帝靠在枕头上,不知为何,又感觉到了夜惊堂身上的热度,让她非常舒服。
说是安全感,她现在好像不缺安全感……
大魏女帝目不转睛望着近在迟尺的绝色美男,有点摸不清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夜惊堂仔细当大夫研究,结果摸了半天,没现玉虎身体有什么暗伤,反倒是现玉虎体内气血走向不太对。
具体形容,就和他下午摸骆女侠差不多,但玉虎体内反应更强烈,隔着轻薄布料,都能感觉到玉虎身上流淌的那股……色气?
夜惊堂睁开眼睛,看向如入定老僧般平静的玉虎,觉得玉虎很正常。
但身体反应也不该骗人,明显在微微烫……
夜惊堂为了验证,在肩头轻微揉按,现玉虎心中愉悦,气血流动加快,就顺着走;变得平澹,就调整力度位置……
“呼……”
大魏女帝躺在枕头上,睫毛微动,觉得身体极为舒适。
但理智还是让她没忘记,眼前这挑逗她情欲的是她妹夫!
为此女帝强压下心底的季动,开口道:
“夜惊堂,你是想进宫,陪我一起伺候圣上?”
“……”
夜惊堂手上动作微顿,而后把手收起来:
“没感觉出暗伤,出现异样,我估计是内分泌……嗯……身体内部调控失常。我感觉去找王夫人,能看出的问题会比我多。”
女帝微微眯眼:“意思你摸了我半天,什么都没摸出来?”
夜惊堂本想解释一下,但最后还是坦诚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只是按肩膀,初衷还是想给你解决暗伤。”
女帝没有再计较,摆手道:“我的伤很难治,你先去把张景林带回来再说。”
夜惊堂站起身来,拿起‘如朕亲临’的金牌看了看:
“我和靖王一起出还是?”
“靖王得带着六部朝臣坐官船,走得慢。邬王现在可能已经收到了消息,等你赶到邬州,必然已经逃离建阳城;你早一天过去,此事办成的可能性便大一分。”
夜惊堂收起牌子,转身道:“明白了,我回去收拾好东西就启程。”
大魏女帝微微抬手:
“去吧。”
夜惊堂准备走出珠帘,不过看到房间的陈设,又觉得不对,回过头来:
“玉虎姑娘,这是我的床。”
“……”
女帝眨了眨媚意万千的双眸,本想来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话有点过于霸道,就盈盈起身,站在夜惊堂面前,叮嘱道:
“哪怕能调动官府人马,此事依旧凶险。你还是以自身安危为重,务必小心。”
“我自有分寸。”
“此事办成,你想要什么奖励?”
夜惊堂本想说不求名利,但这显然不可能,他稍加思索,尝试性询问:
“我有两个红颜知己,也想学玉骨图,玉虎姑娘觉得此事有没有可能性?”
大魏女帝见夜惊堂这时候还在考虑媳妇,心中不免暗暗感叹:朕看人的眼力确实毒辣,权钱名色,这小子确实只好一个‘色’字。
大魏女帝想了想,面对面靠近几分,凑到夜惊堂耳边,意味深长道: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如兰香风吹拂耳垂,夜惊堂站直几分,感觉玉虎姑娘在撩他,迅速退开半步,正想来句‘姑娘请自重!’。
结果还没开口,就现一袭红裙的绝代佳人,挑起珠帘走出了门,只留下残存在房间里的澹澹暗香……
——
千街如林藏鬼影,蟾宫夜煞捍龙城。
龙城夜煞卷(完)
第三卷:邬山云雨卷
寒枪孤胆入邬山,驱狼逐虎破轩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