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变革的前兆——我从海祇岛的商船下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须弥的长裙。奥摩斯港的繁荣一如既往,不远处有人正在例行检查,对与教令院分发的虚空终端他们有些不太愿意接受,毕竟已经从珊瑚宫大人那里拿到了更合适的改造版本,但是船队老大在和我请示过意见后,还是让所有人带上了这个东西。在禁忌的循环收割开始之前及时撤离就好,在此之前,须弥的虚空终端自然是不用白不用。“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阵子,大人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尽管直接开口就是。”“无妨。”八重神子已经从私人角度提前支付了所谓的订金,而这一次的海祇岛也想要用商贸往来作为理由准备在须弥留下自己的人,珊瑚宫心海是个很有远见的姑娘,提前和须弥打好关系对日后的海祇岛有利无害。“但是须弥的情况不太合适,什么时候离开,我会提前告诉你们。”“这……”船队老大有些犹豫,但我坚持如此,便也只好点头同意。“我们听您的安排就是。”“那我先走啦。”刚刚派发虚空终端的时候教令院的人直接掠过了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虚空之中究竟留下了什么名字,想来应该也是艾尔海森做的准备。——在不远处的方向,教令院的书记官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了。离开商队往那边走的时候其实多多少少有些诡异的心虚,毕竟说着是要去和兰那罗一起玩结果一路跑到了稻妻才回来,好在艾尔海森除了盯着商船的时间门有些久以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埋怨和不满。“……您既然是从那里离开的,那么教令院如今已经开始正式全面发放虚空终端的事情我想也不用和您单独说明了。”艾尔海森一开口就是正事,倒是无形中让我松了口气,他跟着瞥了我一眼,很平静地继续说道:“至于您之前留了张意味不明的字条就擅自离家出走这件事情,除了卡维之后闹了好几天以后,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保证安全,您自然来去自由。”“……”应该不是在生气,吧。在我拼命安慰自己的时候,艾尔海森又开口了:“……只是您会出现在稻妻的商船上,这件事还是让我有些惊讶的。”我轻咳一声,试图转移注意力,“新的虚空投入以后肯定是需要大量资金,我只是去稻妻谈了一笔买卖,等到这边的事情安稳下来后他们那里就会派人过来谈了。”“是么。”艾尔海森意义不明的回了一句,不知不觉间门我们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许多的地方,他左右看了看,这才继续问道:“您谈了什么?”“类似二代虚空的缩小版本?”我耸耸肩,“我负责技术方面和承担真正的终端,稻妻那边只拥有一部分的管理权,应该会是个长期合作,对将来的须弥也是个好事情。”“……”明
明应该是个好事情,艾尔海森却皱起眉头,不再说话了。“这样看来,我这里的一些问题怕是就不能找您解答了。”“嗯?什么问题。”艾尔海森回答道:“教令院最近给了我一个新任务和一个很有意思的报酬,虽然我现在对这两件事情都没什么兴趣,但是正巧您之前和我说要准备回来了,有您在旁边的话,我接下来的调查也能多几分保证。”我一愣,要我来帮忙提供保证,这可不是一般的小问题了:“说得好夸张,什么东西?”艾尔海森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回答。“神明的知识。”我皱眉。“不过好在教令院提出了这个对几乎所有学者来说都充满诱惑力的奖励,稍加操作一下我也得到了更高规格的权限,顺便就借着机会调查了一点别的真正在意的事情。”教令院的贤者既然已经能把神明的知识当做奖励,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很大的一部分。因为已经有了掌控神明的基础资本,所以才能将过往最吝啬的部分拿出来大方作为奖励。“所以你是需要我替你检查这份神明知识的价值吗?”“当然不。”艾尔海森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您接下来什么也不用做。”“……”我不是很想接受这个建议。“如果您觉得无所事事是一件很难忍受的事情,那么不妨听听看我另一个角度的建议。”艾尔海森神色如常的说道:“我在此期间门调查了教令院所有可能和您相关的档案,并找到了您当时还在教令院期间门留下的所有研究成果。”我一呆:“居然还有?”我刚刚来到教令院的时候的确做了一点事情,但是我以为那些大多数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东西早就被销毁了。“不要小看教令院的贪婪。”艾尔海森却如此回答我。“说是抹除了你当时留存教令院的所有痕迹,但你当时在教令院内部留下的所有心血其实只是更名改姓换了个拥有者罢了。”“可是这样——”“这样一来,和他们现在迫不及待需要你回来这件事情,却又有些说不通。”艾尔海森跟着我说下去,语气是出乎意料的淡定。“但是,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因为在后续换名之后的研究里,他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有的只是诅咒,憎恨,刻薄又恶毒的自欺欺人。“那种天才根本什么都不能理解!”“她会推翻我所有的研究心血!”“和她父亲如出一辙的傲慢”“疯子,这也是个疯子……异端,学术异端!!!”“任由她继续下去,她会毁了我们的一切”“无法理解,根本就无法理解……她怎么就能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她离开就好了。她离开了,我们才会有喘息的空间门。她离开了,我们才能维持现在的人生。那些已然褪色的文字,记录的是一个时代里被天才的能力压迫到无法呼吸
的普通人的挣扎。穷其一生心血也追不上对方起步的速度,这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比死亡的诅咒还要恶毒的事情。——恐惧衍生嫉妒,嫉妒扭曲为憎恨,最后,这份恶意驱使他们做出了那个最后无比残忍的决定。……他们无视了她被人带走,并抹除她在教令院留下的所有痕迹,如同贪婪的秃鹫一般,将全部的成果分而食之。“那些学者拿到了远高于自身实力的研究成果,获得了一时虚名之后便再无建树,穷其一生所建立的一切不过是空中楼阁。”我对此毫不意外。“那么,那些东西现在来看还有价值吗?”“很可惜。”艾尔海森用他一贯的平淡口吻回答道,“因为时间门太过久远和一些不可言说的特殊原因,大部分的研究其实只剩下了单纯的记录档案;我想是因为那些学者终其一生笼罩在谎言的阴影下,他们的余生无法创造出比那个‘谎言’更高的价值,因为没有能力,所以在位期间门根本无法传播真正的知识;因为恐惧会被后人戳破虚伪的真相,所以死死抓住最后的可能,‘只要后来的人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那么我就称不上错误的’。”“那不就是说你忙活半天毫无意义?”“不。”出乎意料的是,艾尔海森没有任何迟疑地否定了我的这句话。“——对我来说,很有价值。”他本来也不是为了给过去的教令院寻找损失才去找这些东西的,如今的教令院与众贤者已经在一条自毁的路上走的越走越远,艾尔海森并不打算继续在这方面浪费时间门。他去找这些,只是为了证明一个猜想,一个可能。在那些研究记录里,艾尔海森没有看见神明的无所不能和神眷俯瞰人类的傲慢。那里面只有纯粹的好奇和探索欲,那是属于人类的视角,那是属于人类的担忧,那是人类才会拥有的敬畏与对知识的渴求;她曾经如此谨慎地写下每一个字试图照顾到每一个会阅读这份文稿的后来人并尽可能提出所有的可能和即将遇到的问题,毫不吝啬,从不藏私。那应该才是最初的神明建立教令院的初心。那应该才是名为“贤者”的初心。——神眷者,却有着人之心。艾尔海森只需要确定这一件事情就够了。如果条件允许,艾尔海森会给自己挑选合适的工作——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要有个各方面都非常满意的上司。“我只需要从另外一个方向证明您的能力,并保证日后可以提供足够且有说服力的证明……如果您的负担仅限于须弥,那么我不介意您继续参与后续计划,但是既然已经加上了稻妻的担子,那么从现在开始,除了虚空之外的所有事情,我会替您解决掉。”这样的天才是必要的。她的上限,将决定未来须弥的上限。触碰神明,慢言奥秘而心无惧怕,以她为标准重新制定新的规则,那么过往一
切被教令院贤者们捏死在手中所谓的“傲慢”和“逾越”都将不复存在。若论学术方面的成就,当年如何姑且不提,怕是再过五百年也找不到人能胜过“代替神明的权柄,亲手创立二代虚空”的这一惊天伟业;而若说个人的品性和身为上位者应有的警惕与自省,她能不说做得很好,只能说甚至有些好得有点过头……当这位做的所有事情都只为了一个更加伟大的目标的时候,其他人会怎么想艾尔海森不在意,但是至少从他的角度考虑,这样其实反而会让人担心她的个人情况。之前刚刚建立虚空的时候,艾尔海森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已经完全可以用“物尽其用”这种完全物化自我的态度“使用”自己,能正视自身价值并作出正确判断固然是好事情,但是把自己“用”到那个地步还毫无珍视自我的自觉,那就很让人头疼了。其实其他的部分都可以慢慢来,整体计划旁人看起来也许过于疯狂,但是艾尔海森真正担心的问题是——在他的最终目标成功之前,这位自我保护欲低得几乎没有的神眷大人会不会在他完全注意不到的地方就把自己折腾没了。老实说,单薄的自我意识和近乎无欲无求的心性,对与其他人来说都是可望不可求的完美品格,这意味着人民不需要担心上首那一位会因为一己私欲就胡作非为,而长生种的身份甚至可以让所有人都不用太担心类似于年龄带来的自我损耗——因为上了年纪就性情大变的例子比比皆是,好在神眷没有这个烦恼。但是,寡淡到了这个程度也还是容易会让人有些头疼。所以适当的弹性和放纵也是有必要的,只不过尺度如何才算合适,比如一不小心就跑到稻妻去这个距离果然还是不太行……艾尔海森盯着路边慢悠悠走过的几只猫,那几只慵懒晒太阳的猫咪对与路人的抚摸和投喂并不太在意,在接受范围内,猫会展现出顺服抚摸的可爱姿态,但是一旦人类伸手去触碰更加敏感的腹部位置,它们就又会无比灵巧的自顾自跑开,换了个更安全的地方若无其事地盯着刚刚试图抚摸自己的对象,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看似听话,但是其实完全不打算真正听话,所以本质还是不听话。我看着他忽然就对着那边的角落陷入了沉思,而那里除了几只打闹的猫以外,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艾尔海森:“我在想回去养只猫的话,这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特殊物种的日常行为是否能给我提供一定的参考价值。”“?”“……但是刚刚想到类似的问题不是简单的乘以二就能计算的,所以您也可以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艾尔海森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我没记错的话这附近有卖枣椰蜜糖的摊子,您要吃点甜食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