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焦急的往前面走,楚姒心里不急,干脆放眼看四周的风景。
这定国公府还是跟前世一样,处处透露着奢华,造型奇特价格不菲的盆栽松柏四处拜访,上等假山湖石更是随处可见,里里外外,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华美精致。
到了三门,徐嬷嬷才停下,整整衣衫双手仔细并在身前,呼了口气:“大小姐,您走前头吧。”
楚姒神色淡淡,抬步往前,这会儿白氏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楚姒请见国公爷。”
楚姒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股清冷之气,本来无精打采的守着门口的小厮都清醒了些,再瞧面前站着的小姐,一身纯白的披风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她的眸光跟声音一般,都清冷的很。
“小姐稍等。”小厮忙应了,转头去通禀,不一会儿便传唤她进去了。
定国公秦昊坐在首座,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慌张,他身后则是站着两个年岁跟楚姒差不多大的女子,面色潮红,嘴唇微微张着喘息,衣衫凌乱。
楚姒见此,隔了秦昊五步远便停下了:“楚姒见过外公。”
“外公?”秦昊笑了一声,身子往前倾了倾盯着楚姒的脸:“走近些让外公瞧瞧。”
徐嬷嬷见状,不等楚姒回话便推了她一把,若不是她早有准备,只怕一个趔趄便要摔了去。
楚姒忍下心头怒火,大大方方的抬起脸看着望着她一脸垂涎的秦昊:“遵母亲吩咐,特意来跟您借二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秦昊瞪大了眼睛,徐嬷嬷也瞪大了眼睛,之前不是说两万两么。
“外公没有吗?姒儿听说定国公府最多的便是银子了,单看外公手上这只绿玉扳指,价值便在五千两之上。”楚姒道。
秦昊面上升起些得意,往座位上靠了靠,腿也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二十万两自然是有,我房间里便有不下十万两银票,库房里的现银更是远远超过二十万两。只不过”秦昊的八字胡颤了颤:“我为何要借给你,你跟我非亲非故。”
楚姒让到一边,抬眼看了看徐嬷嬷:“是母亲让徐嬷嬷领我来的,徐嬷嬷说她身份卑微开不得口,便由我代劳了。”
徐嬷嬷到底是老来精,忙上前行礼:“回禀国公爷,今日夫人突染风寒,二小姐和二公子要在身前孝敬,便只有大小姐代劳了。”
“我倒是不介意谁来。”秦昊笑了笑,朝楚姒招招手:“上来,让外公好好瞧瞧,许久都不曾见你了”
“这”楚姒有些为难,抬眼求救的朝徐嬷嬷看了看,徐嬷嬷竟浑然当做没看到一般。
正在僵持间。书房的门直接被人推开了,白氏一脸怒容瞪着站在一侧的徐嬷嬷:“她要借银子,自己不来竟唆使继女过来,她真把这儿当做她的银库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还打算攀上八皇子呢,这借去的钱指不定都是拿去给她那没用的儿女们做添妆了。”白氏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八皇子,秦雪对于她来说,不仅是外人,更是有仇的外人。
秦昊沉着脸:“你胡说什么。”
白氏瞥了眼他身后的两个丫环,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陪着笑上前:“老爷,您素来不问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可是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您可别忘了,咱们跟谁也没借过这么多银子。”
秦昊一思忖,方才他的确太得意了,差点就把钱借了出去,虽然他有钱,但现在跟着八皇子。这钱可是都要给八皇子用的。楚秉松跟逍遥王走得极近,虽逍遥王与八皇子和大皇子的关系都不错,可到底不是八皇子这一边的,若是他把这银子借出去了,八皇子定以为自己有异心。
秦昊想着想着,吓出一身冷汗来,看着楚姒和徐嬷嬷的眼神顿时变得凶恶。
白氏见他明白过来,松了口气,睨了眼楚姒:“楚家大小姐说到底跟定国公府没什么关系,便先回去吧,徐嬷嬷留下。”
楚姒柔柔福了身便退下了,徐嬷嬷求救的看了眼楚姒,见她完全不搭理自己,又回头看看秦昊:“老爷,夫人可是您的亲生女儿,而且、而且夫人只说借两万两银子,没说要借二十万呐”
秦昊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话:“你个卖主求荣的东西,你忘了你可是国公府的家生子?”
白氏乘机火上浇油:“昨儿我便觉得大姑娘领着她那没用的儿子女儿回来就不坏好心,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哪家的女儿跟她一样把娘家的东西尽数往夫家搬的?”
秦昊现在丝毫想不起当年他还只是个庶子落魄的时候,是秦雪搬了丞相府的东西来填补他:“她哪里只是想挪走我的钱财,她是要害了我的命!上头的那位多疑又心狠手辣,今儿要不是夫人你拦着,我这命就丢了半条了。”秦昊越说越恨,抬了抬手:“把这恶毒的婆子给我拖下去,杖五十!”
‘杖五十’在徐嬷嬷眼里,几乎已经是宣判了死刑了,她怎么知道计划的好好的借个钱,都能让秦昊发这么大火气。
徐嬷嬷被拖下去后,白氏也不跟秦昊多计较,直接让人带了那两个丫头下去开了脸抬了姨娘。
绿芽站在转角等着楚姒,等看着她平安出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小姐,您怎么知道白氏想要趁机发作?”绿芽不解道。
楚姒原路往回走:“很简单,白氏跟秦雪素有嫌隙,这两日火药味已经够浓了,加之昨晚有因为跟她争执而被定国公训斥了一番,定然记恨在心,今日这借钱一事是小事。可扯上皇家,这事有多大就能扯多大,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绿芽跟在身后佩服的五体投地:“那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姒为难的抬眼看了看秦雪房间的方向:“当然是求母亲赶紧来救徐嬷嬷。”说罢,步子又放慢了些。
绿芽怔楞了一下,旋即眯起眼睛笑起来,说是要救,可哪能真救了这毒婆子,等她们慢慢悠悠去找夫人,夫人再赶过来,人也差不多没了。
秦雪听罢,顿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匆匆穿好衣服便往秦昊书房而去。徐嬷嬷是她的左膀右臂,若是徐嬷嬷出了事,就如同断了她臂膀一般。
楚蓁蓁和楚其泰也一道赶了过去,楚姒看着还留在屋里的楚黛儿,轻笑:“四妹妹不过去?”
“大姐姐,你怎么”楚黛儿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看着楚姒唇边的笑,楚姒淡淡看她。前世楚蓁蓁背后的黑手,是她吧。
楚姒无意去看徐嬷嬷被打死的样子,只听绿芽回禀说,秦雪虽然手执徐嬷嬷的卖身契,可到底没敢跟秦府闹僵,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嬷嬷被活活打死,还吃了白氏的一顿嘲讽,银子最后也借到了,白氏让人去库房取了二百两银票,特意拿了小匣子装给她。
秦雪此次,算是颜面尽失,受尽羞辱了。
都已经闹成这样,国公府自然不能再留,所以下午便匆匆回了丞相府,楚蓁蓁想邀请楚姒夜晚赏花的计划自然也跟着泡汤。
楚秉松一见那二百两,手都气得发抖:“这定国公是打发叫花子吗?你还是定国公的嫡女,拿这二百两,真是羞耻!”
秦雪面色微白:“老爷”
“爹爹,你不知道,都怪那白氏,一个娼妓抬成了夫人竟敢欺负嫡女了,外公也是个糊涂的,竟由着她摆布,母亲一回去,就吃了她好些个羞辱,连徐嬷嬷也被她活活打死了。”楚蓁蓁凄凄切切的抹着眼泪,秦雪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楚秉松见此,到底是软了心肠:“定国公府的礼数规矩竟败坏至此!”
“老爷,若不是那白氏挑拨为难,借两万两银子有何难,就是二十万两我也借得来。”秦雪软声道。
看着风韵犹存的秦雪如今委屈可怜的模样,楚秉松越发的疼惜:“罢了,左右定国公府是要跟着八皇子的,咱们好好跟着逍遥王和大皇子便是。”
从楚秉松那儿出来,楚姒直接回了逐锦阁,才进去,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江妈妈。
江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楚姒快步上前见了礼。
江妈妈笑着将她扶起:“大小姐先进屋,老奴这次过来,是老夫人让老奴带了丫环婆子过来让您挑一挑,牙婆也在,您要是不满意,尽可说好条件让牙婆顺着去找便是。”
对于老夫人态度的转变,楚姒已经没有太多欣喜,进了屋,看着一溜儿排开的低着头的丫环,楚姒挑了四五个穿戴利索目光坚定的出来。
“说说你们叫什么名儿,以前在哪儿,是做什么的。”
第一个丫头上来眯起眼睛便道:“奴婢小福儿,是家生子,今年十一岁,以前跟着老子娘一起住在庄子上,前两年才回来,一直跟着娘在厨房忙活。”
楚姒看着这机灵活泼的丫头,嘴角微扬,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跟着上来简单说了,第四个丫头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裳,步子稳重,礼数周全:“奴婢春枝,今年十七,是老夫人院儿里的四等丫环,管着衣裳首饰的活儿。”
楚姒心中已有意,待看到最后一个丫头走上来的时候,微微惊愕了一下,她右手的虎口处竟有厚厚的老茧,眼睛虽然低垂着,但有藏不住的锐气,步子好似刻意隐藏的四方步,脚步很轻且稳。楚姒心惊,这哪里是内宅的丫头,分明是哪个武林高手。
“奴婢绿檀。”
楚姒等了半晌,就这么四个字。
牙婆忙慌张上前来:“这是小人从外头买来的,瞧着稳重便想着带来给姑娘看看。”其实她是带来凑数的,不知这大小姐如何就看上了。
楚姒看了看,留下了小福子和春枝。再挑了几个稳妥老实的下等丫环和婆子,便都没要了。
对于自己没有被选上,绿檀惊讶的瞪着眼睛看着楚姒,咬咬牙,不死心的又上前一步:“奴婢绿檀。”
绿芽忍着没笑,牙婆一脸尴尬:“跟我去下家吧,别在这儿耽误大小姐的事儿。”
楚姒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但目光清澈的绿檀:“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吗?”
绿檀不屑的哼了下,但似乎想起是在干什么,哼了一半又忙收敛了起来:“知道,选丫环,然后签卖身契。不过我要留下的话,不跟你签死契。”
“那你想签几年?”
听楚姒这么问,牙婆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如今这官家小姐都这么好说话了?江妈妈对于楚姒的反应也有些惊讶:“大小姐,老奴可以让牙婆再给您寻一批人来。”
楚姒不答话,只看着沉思的绿檀,绿檀思忖片刻,竖起两根手指头。
“二十年?”绿芽问道。
绿檀摆摆手指头:“两年。”
楚姒将人留下了,安排了跟绿芽一个房间。绿芽春枝为一等丫头。绿檀小福儿为二等丫头。
对于初来就成了二等丫头,小福儿高兴的不行,叽叽喳喳的围着楚姒转:“呀,快中午了,我去给小姐拿饭吧。”
楚姒颔首:“你去的时候且瞧瞧,今儿都做了哪些菜,分别是送往哪儿的。”
小福儿脆声应了便跑出去了,还差点跟刚巧要进来的春枝撞上,春枝拍干净身上的雪才走到里间,手里端着两匹上等杭州,都是时兴的样子。
“小福儿倒真是个小孩子。”春枝端庄笑着,利索的将布匹给楚姒挑好,量了身,再交代了底下的丫头去做,一应事情都做的井井有条,分毫不乱:“小姐,奴婢瞧您书架上的书不多,可要奴婢去老夫人那儿给您借几本?”
楚姒微微颔首,待她离开了。绿檀才在一旁寻了个位置坐下了:“做丫头要站一天,比我习武还累。”
“习武?”绿芽轻呼,看着没规矩的绿檀:“你以前不是做丫头的吧。”
绿檀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说,楚姒也不多问:“如果让你不被人发现悄悄出府,可做得到?”
“那有什么难的。”绿檀习惯性的双手抱胸:“等天儿一黑,我就出去了,这府里的侍卫我都探过了,没几个有用的。”
“你都探过了?”楚姒嘴角勾起,绿檀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可看着楚姒的眼神,重重呼了口气,道:“我在江湖上惹了点小麻烦,想在你们官家躲躲,可我不想去大牢躲了,便寻思着你们这些闺阁小姐,不过一个个的不是娇柔不已就是下巴都要翘上天,我在云尚书府见过你,觉得你还行。”
绿芽面色有些黑:“我家小姐可不是由你来挑的。”
“现在不也是我的小姐么。”绿檀笑了笑。瞅着楚姒:“我说小姐,你让我出府,是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儿?”
楚姒嘴角的弧度更大:“倒不算坏事,就是传个话。”
绿檀嘿嘿笑起来:“那好。”
没多久,小福儿便端了饭食过来,竟比绿芽每次去领要好上许多。
楚姒给自己留了些饭菜,知她们不肯跟自己一个桌子吃饭,便让她们在旁边摆了个小桌子。
“小姐,这、这怎么行”小福儿忙摆手,楚姒笑道:“我一个人吃饭闷得紧。”以前在宫里,都是一个人吃饭。
绿芽和绿檀倒是不客气坐了,小福儿犹犹豫豫也跟着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也就习惯了。
吃过饭小福儿才开始说厨房的事,厨房炖了上等的海参汤和燕窝汤分别送往老夫人和烟雪姨娘的院子里,其他都是寻常的菜,倒没特别的。只不过这般看来,大夫人确实受冷落了。
楚姒看着小福儿,她是家生子,人又活泼讨喜,跟府里人混得最熟,就是不知可不可靠。
几人正说笑着,春枝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捧了几本书:“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怎么了?”
春枝笑着将书放下,道:“说是过两日严府上办花会,要跟您交代些事情。”
楚姒听罢,微微颔首,心却是一沉。
这严府的严大人前世是保守派,严格遵循长子继位的原则极力辅佐窝囊没用的大皇子,最后让逍遥王榨干利益后便直接扣了顶造反的帽子而满门抄斩了,不过在现在这个时候,大皇子跟逍遥王还是人人看着和谐的叔侄,所以明日逍遥王应该也会过去,不过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严府嫡出的大小姐竟是云尚书府曾和离的夫人,带着女儿云颂伊一道住在严府。
绿芽将那套纯白的衣衫找了出来给楚姒,披着老夫人送的红色披风,缀了块紫玉佩。头上用青玉簪子挑了几缕挽好,蹬着一双鹿皮靴便出去了,由小福子和春枝跟着。
门口迎候的是丫环白雪,老远便见了礼,将怀里揣着的暖烘烘的炉子给了楚姒:“大小姐可慢些,路滑得很呢。”
楚姒感激的颔首:“屋里可还请了其他姐妹?”
白雪笑道:“都在呢,就连三小姐都在。”
全部都到齐了,这老夫人是想做什么,一个花会,值当如此么,还是说这个花会老夫人想促成些什么。
才到门口便听到了里头的笑声,白雪替楚姒打起帘子,楚姒进来便看到了窝在老夫人怀里笑闹的楚蓁蓁。她倒真有几分本事,之前发生了云府那样的事,竟都让云颂月担了责,自个儿只当是受了委屈的一方,把老夫人哄得高高兴兴。
“姒儿来了。”秦雪似乎从秦府的事里出来了,面容沉静端庄,脸上描着比寻常厚重些的妆。
“见过祖母、母亲。”楚姒屈膝福礼。姿态优雅,小小的人立在那儿,那气势竟叫人不敢小瞧了去。
“大妹妹一身素衣,竟比蓁蓁还好看几分。”秦雪下手边坐着的楚其泰瞪直了你眼睛。
老夫人有几分不悦,她不计较孙子孙女们耍心机,但违背纲常的事在她面前就不行:“以前你那些放浪事儿我管不着,但现在到了我眼皮子底下,你就给我好好念书习武,再过三月便是春闱,若是考不出个好成绩,你就去族里再学上三五年再回来。”
老夫人的话有些严厉,秦雪瞪了楚其泰一眼,他便蔫蔫的低下头认了错,又说了几句好听话哄了老夫人开心,坐下后眼角的余光便一直黏在了楚姒身上。
楚姒纵然觉得恶心,也没多说,坐在老夫人右手下的座位,旁边是低头不语的楚黛儿。
“祖母,您让我们都来这儿是做什么呢?”楚秀秀等不急了开口道。
“今儿叫你们过来。最主要是两件事。”老夫人说着,目光扫了底下坐着的几人:“寻常出息些的姐妹也就你们几个,其他的不是年纪太小就是上不得台面,你们几个年纪也恰好到了,所以我希望明儿也给你们相看相看。”
楚蓁蓁猛地红了脸,娇嗔道:“祖母知道蓁蓁的心思,怎么还”
老夫人笑着看了看她:“严家是京城的大族,族中已经有四五个出仕的,而且严大人自己也是户部尚书,明儿过去,不少年龄适当的公子们都会在那里,你们且都好好表现,若是花会上能拿个彩头,也就不担心那些夫人们瞧不见了。”
“祖母”楚蓁蓁面做羞涩,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老夫人道:“我这几日身子不便利,赶明儿去了也不会多走动,二丫头三丫头素来逗得我最是开心,到时候便跟在我身侧吧,大丫头带着四丫头去里头玩。”
老夫人话一落,楚秀秀的脸便拉下来了,楚蓁蓁暗中咬咬牙:“您身子不便利,不如留在家里歇息吧。”
老夫人笑起来:“我若留在了府中,就叫你们这几个丫头过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了?”
“不是还有母亲”楚其泰开口,老夫人直接打断:“你们母亲要准备我们自个儿府上的花会,哪有时间过去。”
秦雪一脸惊愕,楚姒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低垂下眉眼来,原来老夫人把她们都叫过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当着她们几个做子女的面让秦雪留在府中,又管住楚蓁蓁和楚秀秀,怕就是给秦雪母子的警告。
秦雪自然也回过味来了,面色紧绷,强撑着笑意:“还是母亲考虑周全。”
楚其泰皱了皱眉,他左右也不想这些,到时候一大帮的闺中小姐,什么滋味的都有,这才是最紧要的。
楚老夫人留了众人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饭后便推说累了。叫人都下去了,楚姒留在最后,等人都走了,才让小福儿把之前借的红宝石头面都送了回来。
老夫人似有些惊讶,旋即笑了笑:“姒儿,你可听说过八皇子?”
楚姒心里一个咯噔,这老夫人不会是想把自己送入八皇子府吧,她可不想再入皇家。
“听说过。”楚姒老实回答。
老夫人靠在了身后的暖榻上,手里慢慢转动着佛珠:“得了严府准信儿,届时八皇子也会过去,怕是要路过松露亭。”
楚姒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只做不知老夫人意思:“那明儿我们可得避紧些,那松露亭总该不是在女眷那处?”
“不是。”见楚姒这般态度,老夫人有些疑惑,旋即叹了口气:“罢了,你且先下去吧,你的衣裳明儿我让人送过去。”
楚姒应声离开,才出门脸便沉了下来,这老夫人倒想的妙。前世她反对自己入皇宫,却原来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听着外头的风雪声,老夫人停下手里的珠子:“你说这大丫头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入八皇子府?”
江妈妈低着头:“奴婢看不出。”
老夫人望着微微晃动的门帘,笑着叹了口气:“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婚事那还能由得她们自己做主的。你去安排安排,那花会可别又跟上次云府一样弄砸了。”
“您拘着些二小姐三小姐,应当就没事。”江妈妈头更低了些。
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没再多说。
当晚绿檀便轻巧的翻过了丞相府的院墙往外头去了,交代完楚姒的事儿还去最爱的生煎铺子拎了一大包回来分给了几个丫头,却被楚姒罚着在雪地里站了一夜,直到绿芽和小福儿求情求得嗓子都哑了才许她进了屋。
绿檀也不记仇,进来在炭火盆子边蹲着,只问她的生煎还有没有剩下的,楚姒瞧她,是又想笑又无奈,悄悄打发了小福儿去厨房拿热粥,这才问道:“你可知我为何罚你?”
绿檀想了想:“难道是因为我没给小姐你带生煎?”小姐的任务她都一丝不苟的完成了,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理由。
绿芽叹了口气,看春枝出去了才道:“小姐是气你不聪明。竟比我还笨些。”
“最后一句我不认同。”绿檀反驳。
绿芽气得鼓起脸,噼里啪啦倒豆子般说道:“小姐悄悄吩咐你的事儿,你非但没说悄悄完成,还大摇大摆的去买了生煎,馋嘴也就罢了,居然还回来跟大家都发了,这会子谁都知道你会武功能自由出入丞相府了,这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回头还不把你提脚就卖了,最后还得连累我家小姐。”
绿檀听呆了:“这后宅这么复杂。”
楚姒瞧她:“仅此一次,你既然跟我签了两年的契约,那这两年你都要听我的,如若不听,那你便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绿檀不是不聪明,就是缺乏管教,什么都由着性子来。
绿檀自知理亏,认认真真的道歉认错了,楚姒又叮嘱她只能跟小福儿和春枝说是悄悄拿了自己的玉牌溜出去的,切不可泄露会功夫这事儿。
不多会儿。春枝便回来了,手里是刚领的衣衫。
楚姒接了衣衫便让她下去了,老夫人的耳目她没理由整日放在身边。
楚姒无心去看那衣服,只为去严府的事情忧心,她大仇未报,老夫人便想着利用她赶忙攀附上八皇子府。
这头楚姒正在忧心,秦雪直接就暴跳如雷了。
回来的婆子有模有样的学着坊间那些人:“都说那日夫人被白氏训得极惨,眼睁睁看着从小跟在身边的嬷嬷被那白氏打死都没吭声,说您如今倒像是个庶出的了,众人还说二小姐在云府那事儿”
“够了。”秦雪打断婆子的话:“这话知道的人多吗,你赶紧拿钱去打发了让他们都闭嘴。”
婆子为难的看着她:“夫人,这话儿现在传得满京城都是,那些坊间的传话传得最快,听说就连不少府上的小厮丫环们都在议论”
秦雪气得反手便将桌上一套瓷器打碎在地,四下看了看:“去把大公子叫来。”
“是。”婆子接了话赶忙出去了,不一会儿楚其泰便不情不愿的赶了过来,脖子上还有几块青紫红痕。
秦雪怒气蹭蹭的毛上来:“我院里的丫头你也敢动,你疯了!”她院子里的丫环都是给楚秉松备着的,好些个都是开过苞的,虽说没抬姨娘,但那也不是楚其泰该碰的。
楚其泰腰倒是软,忙低头认了错,又恭顺的跑到秦雪身边给她捏肩:“娘,什么事儿惹了您发这么大火气,儿子给您出气去。”
“那白氏惹恼了我,你倒是给我出气去?”秦雪没好气道,又原原本本将婆子的话说了一通:“这事儿肯定是那白氏捣的鬼,这个娼妇,成日里没安好心。”
“那个烂婆子,儿子今儿才听说她娘家那兄弟杀了人惹了人命官司,没想到竟有心思来祸祸您。”楚其泰道。
秦雪哼了一声,挺着的背却松了下来,靠在了身后的垫子上,神色轻松不少:“她跟我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使出过什么高明的招儿,她那娘家的兄弟更是蠢笨如猪,不过现在犯了事儿,我让他再也出不来。”
“还是母亲聪明。”楚其泰讨好道。
“好了,说正事。”秦雪睨了他一眼:“明儿八皇子殿下会在严府,他素来爱才子,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虽说老爷想攀着逍遥王,但谁知道最后得势的是谁,目前也还每个水火必争的形势,你最好跟八皇子走近些。”
“父亲也是这个意思。”楚其泰笑道:“娘跟父亲有一样的智谋,若是个男儿,可不得了。”
“行了行了,嘴里跟灌了蜜儿似的。”秦雪白了他一眼,面上却笑开了花。
“那娘能不能把你屋里那个婉容丫头给我?”楚其泰问道。
秦雪斜斜睨着他,面容冷淡了些:“等你有了一官半职,哪家大家闺秀娶不到,何必整日把心思花在这些下贱的丫头身上。”
楚其泰见她真的不乐意,便也不再多说,转头出去了,他才走出这院子,秦雪便寒了面色,吩咐旁边的婆子:“去把婉容给我带过来。”
府外,听着下面的人来回禀的消息,林清愚放下手里的吊杆:“她真把那紫玉挂在身上了?”
“嗯。”来人面色冷漠。
林清愚看着黑衣黑面的男人,抬手抹了抹下巴:“你说那严家的花会我去还是不去呢?”
“不去。”
“那就去吧。”林清愚愉快的做了决定:“来人,去如意坊给我去一套新衣裳来。”
秦雪能听到外面那些话,楚蓁蓁自然也听到了,气得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一通,莺儿吓得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白氏这个长舌妇,别人都知道闭嘴,就只有她话多!”楚蓁蓁恨得眼睛都红了,说罢看向一旁的莺儿,吓得她又想起上次被打的板子,忙跪了下来:“小、小姐”
楚蓁蓁冷冷瞪了她一眼,忽然眼睛一亮:“我记得白氏那贱人是不是有个八岁的女儿。”
莺儿恐惧的点点头,楚蓁蓁却笑了起来:“真是太好了,我大姐姐明儿一定很想去跟她玩,然后一个不小心”
莺儿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楚蓁蓁却越想越开心,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要个人帮忙:“去,准备些点心和首饰,我要去趟四妹妹屋里。”
用过午饭后,楚姒觉得乏困,便睡了一会儿,可睡梦中竟全是鲜血,她残断的四肢被扔在地上,而芙儿也被那个恶心的老太监拖进了房间,还有楚蓁蓁一句一句惋心的话
“大小姐?”
楚姒被绿檀的声音猛然惊醒,醒来才知大雪的天她竟已是满头大汗了。
“你没事吧。”绿檀问道。
楚姒按住胸口嗜血的恨意,将仇恨压下去,这股恨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最担心的便是仇未报,她便又要再死一次。
“绿芽呢?”楚姒小心的喘息着,绿檀有些蒙:“方才院门口的嬷嬷说大王八大公子非要进来,嬷嬷给拦了,结果那大公子竟把嬷嬷给打了,绿芽见叫你不醒,就带着丫环婆子堵他去了。”
楚姒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平静:“春枝呢?”
“春枝走角门出去了。”
楚姒微微颔首,从床上坐起来,绿檀刚想上前来替她收拾下凌乱的头发,楚姒只摆摆手,自己起身,舀了水洗了脸:“春枝出去多久了?”
“一盏茶功夫了,我见她迟迟不回,就只能来吵你了。”绿檀依旧惊愕的跟着楚姒,她竟不知人还能睡这么死。
楚姒心里计算着时间,从逐锦阁到荣华院,来回也不过一盏茶时间,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人过来了,不过这楚其泰
楚其泰这头正闹着:“你们这些下贱东西,知道爷是谁么,还敢拦,看我不打死你们一个个的!”楚其泰毫不留情的就朝丫环婆子身上踢打,身上带着浓浓酒气。
“是大哥来了?”
听到这声音,楚其泰眼神一亮,身体灼热的发烫:“大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快来,哥哥想你想得紧。”
楚姒一瞧他,便知他是着了谁的道儿了,眼神浑浊满是痴/欲,身上带着酒气,神志似乎也有些不清晰。
绿芽上前来想拦住楚姒,楚姒只吩咐让她带着受伤的人现在一旁歇着:“不知大哥怎么来了逐锦阁?是与二妹妹一道来的吗?”
“那倒不是。”楚其泰摇摇晃晃的,看到楚姒的小脸和窈窕的身姿,笑容越发放荡,抬手就要往楚姒脸上捏,却被她躲开:“大哥放尊重些,你我年岁皆不小了。”
楚其泰见楚姒躲开,有些恼,又往前一步,楚姒再躲,这下楚其泰便不高兴了:“跑什么跑,爷今儿就是来吃了你的。”
“大公子,你没得说这些荤话做什么,大小姐是你亲妹妹!”绿檀照着楚姒之前吩咐的大声说道。
“亲妹妹?”楚其泰冷笑一声:“她算我哪门子的亲妹妹,不过是我母亲觉得可怜留下的一条可怜虫罢了。”说罢便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楚姒连连倒退几步,楚其泰便直直的追了上来,但凡有丫环婆子上前拦的,皆被他和随从踢打开,等到江妈妈扶着老夫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刚巧楚姒被楚其泰扯住了胳膊。
“祖母救我,祖母”楚姒语气绝望的看着门口,春枝都吓呆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把这个孽障抓住!”楚老夫人气得直捶胸口,当年楚老太爷死在青楼,那般羞辱的死法让她十几年不敢出门去,就怕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如今这孙子也要弄出乱/伦的丑闻来,这还不如让她直接一根白绫直接吊死了算了。
几个粗壮的婆子将挣扎的楚其泰死死按出,老夫人上前痛心疾首:“孽障东西,孽障东西啊!”
白雪忙上前将楚姒扶起:“大小姐可还好?”
楚姒似乎面色苍白的立在一侧不敢说话,老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责怪,毕竟这一路过来,全是被打伤的丫环婆子,这哪能怨得了她?
“把这几个长随全部拖下去打杀了。”老夫人发了狠,即使还在这春节里也顾不得晦不晦气了。
几个长随吓得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一样:“老夫人饶命”
“饶命?你们还有脸叫老婆子我饶命,你们纵容唆使大公子败坏纲常,如今挑出这样的事儿来,还有脸叫我饶命吗!”老夫人厉声质问。
这几个长随都是老夫人特意挑的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在府里做事的,为人也老实,这会儿听说了,都赶了过来,又是磕头又是求饶,老夫人看着也心软了,但楚姒心不软,若不是老夫人来得及时,若不是她重活一世,今日就是她的地狱,她的死期!
“祖母。”楚姒声音颤抖着:“要不、要不就饶了他们吧,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看了眼楚姒,老夫人刚软了的心又硬了起来:“不是故意?这几个东西早就烂了心肠,这么些年在族里不知做了多少下作事。”老夫人扭头看着江妈妈:“去,拖出去全部给我打死,谁要是敢求饶,同罚!”
看着语气决绝的老夫人,那些婆子们哪里还敢求饶,只哭得天昏地暗,几个长随同样哭得天昏地暗,可还是耐不住老夫人起了杀心。
待长随解决后,老夫人才看向地上装晕的楚其泰,却是怒其不争:“把大公子带回去,往后没我的吩咐,不许踏入后宅一步。”
着急赶来的秦雪看着被人摁在雪地里的楚其泰吓了一大跳:“母亲,泰儿是您唯一的嫡孙啊。”
“所以我才只罚他不许入后宅,再有往后,这嫡孙我不要也罢!”老夫人冷冷警告着秦雪,却是因为动了大怒,眼前一晕竟有些站不稳,好在江妈妈及时扶住。
老夫人临走前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楚姒:“大丫头好好回去歇着吧,莫要耽误了明日去严府的花会。”
秦雪让人扶起楚其泰,冷冷瞪了眼楚姒,也跟着离开了。
白雪捏捏楚姒冰冷的小手:“大小姐莫怕,老夫人还是心疼你的。”说罢也匆匆离开。
楚姒看着凌乱的前院,淡淡往屋里走去。
心疼?老夫人不心疼她,只心疼楚家这来之不易的名声和前程。不过今日之事也不全是坏事,最起码她知道她要赶紧想办法给自己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最好家里人口简单没有太多争斗,不至于让她分了心又可以让她不再被这府里的人随意拿捏。
至于嫡孙,楚姒嘴角勾起笑意,老夫人完全可以再有一个!
绿芽眼睛肿的跟桃儿似的,进屋便拿了在火盆边烤暖和了的衣服给楚姒盖好,见她身上淡淡,小心的问道:“小姐?”
楚姒知她担心,笑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吓着了,你跟春枝一道儿下去照顾那些受伤的丫环婆子吧。”
绿芽听着外头的声响,小福儿怕是忙不过来,便点点头出去了。
屋里只留绿檀,绿檀端了杯茶给她:“想让我去查什么?”
楚姒轻笑,这绿檀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你带着小福儿一起,去问问楚其泰今天是在哪里喝了酒,跟谁喝的,又怎么想起来逐锦阁的,一一细问清楚了来报我。”
绿檀点点头,转身便出去寻小福儿了。
楚姒盯着那炭火出神,只寻思着定亲之事,京城里这么多公子,当是有合她条件的吧。
小福儿跟绿檀联手,到了晚上时便来了消息,说楚其泰那酒是楚其泰去王贵哪里拿的,然后在自己院子里搂着两个小丫环喝的。
“王贵?”楚姒不解,怎么会是他。
小福儿点头:“我问的大公子守门的婆子,这事儿大伙都知道了。”
“那两个小丫是楚其泰院子里的?是家生子还是新进来的?”楚姒继续道。
小福儿想了想:“好似是新进来的,不过我去问的时候,人已经直接被夫人打了顿板子赶出府去了。”
楚姒微微思忖,那这么说所有的线索都落在了给了楚其泰酒的王贵身上。
楚姒话还没问出来就见绿檀匆匆走了进来:“坏事儿了,王贵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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