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徐瑾,楚姒是有些惊讶的,因为逍遥王被关进大牢以后,她气色看起来竟然不错。
楚姒引了她在花厅坐下,但自己却因为才泡了凉水澡,而有些发烧,嗓子也哑了,还不停的打喷嚏。
“这是怎么了?”徐瑾坐在一侧问道。
“受了些风寒,不打紧。”楚姒淡淡笑着,看着徐瑾:“徐侧妃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哪敢说吩咐。”徐瑾看了她一眼,笑道:“只是这次王爷出事,皇上看在已故先皇的份上,念了几分手足亲情,没有对王府的人动手,想来,王爷这次是不会出大事的。”徐瑾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挑衅,楚姒淡淡笑着:“徐侧妃可要去见见父亲?”
“好。”徐瑾答应的很快,似乎专程为见楚秉松而来。
楚姒没说什么,立马起身引了她过去。
一路上,都可见面色灰暗、低着头匆匆往来的仆人,徐瑾自然是知道楚府发生了什么,不然也不会专挑这个时候来了。
“听说二小姐受了很大的打击?”徐瑾边走边问道。
楚姒淡淡笑着:“您一会儿过去便能瞧见二妹妹。”
徐瑾见楚姒似乎完全猜到了自己的来意,不由皱了皱眉眉头,看了看身侧这个一身素色衣裳,神情淡然的女子,竟觉得自己华贵的衣装竟都比不上她这素淡的模样一般。
“楚府如今是多事之秋,姒儿也好好生照顾着自己,别让这些祸端上了身。”徐瑾笑道。
楚姒淡淡笑着应了,却并不放在心上,这些祸端是如何起的,她最清楚不过。
不多时,便到了楚秉松的院子里,楚秉松这会儿正忙着思考怎么让秦雪一命呜呼了,这样的怪物留在府中也只是个笑柄。听到徐瑾过来的消息,他心里一个咯噔,总觉得她这会儿过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徐瑾进了屋,看着面色凝重的楚秉松,轻笑,转头看了看楚姒:“姒儿,能否劳烦你帮我去把二小姐请来,有些话我想跟她说。”
楚姒见她支开自己,也没多留,微微颔首,带着丫环们转头出了房间。
出了院子,楚姒才顿住脚步看了眼绿檀:“回去给我拿件厚些的斗篷来,身上这件也太单薄了,穿着着实冷。”
绿檀会意,行了礼便忙退下了,楚姒这才领着人往如意苑去了。待楚姒一走,绿檀便找了个角落,轻巧的翻身上了楚秉松书房的屋顶。
楚秉松下了令,让楚蓁蓁照看秦雪,可她见到那场景,根本不愿意靠近半步,即便是现在仵作娘子已经把秦雪收拾干净,也包扎好伤口了,她也还是不愿过去哪怕看一眼。
楚姒到的时候,她正坐在东厢房里,正院连门都不肯踏入一步。
“二妹妹可好些了?”楚姒过来问道。
楚蓁蓁一见她便恨不得扑上来吃了她:“楚姒。你还敢来见我!”
“为何不敢?”楚姒莞尔。
楚蓁蓁恨她恨得咬牙切齿,至今还能想起满身脓包的牛二在自己身上耸动的样子,让她恨不得吐出来。
“楚姒,别以为我怕了你,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牛二是你指使的!”
楚姒并不否认,嘴角泛起些许邪气:”二妹妹既然知道,那为何不猜测,我是那光脚的呢?”
“你----!”楚蓁蓁被她气得说不出话,银牙死咬:“楚姒,你迟早会后悔的!”
“这是二妹妹说过的第几遍了?”楚姒淡淡笑着,将徐瑾的话说了,并不打算跟她在这儿斗嘴,嘴上赢了又如何。
“徐瑾?那个侧妃?”楚蓁蓁愣了愣,旋即笑起来:“她居然还没被下大牢。”
“逍遥王很快就会出来了,为何她会被下大牢?”外面吹来一阵寒风,楚姒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楚蓁蓁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住:“你说逍遥王会出来?”
楚姒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这才看着她道:“二妹妹去问问徐侧妃不就知道了?我如何说。终究只是猜测罢了。”
听得这样的消息,楚蓁蓁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提步便匆匆往前院而去。
待她走了,楚姒才道:“去看看母亲吧。”
寒风吹风,吹得院子里的树叶也哗啦啦响了起来,一片阴森,守在这院子里的婆子们都纷纷把头低下了,似没有人愿意过去一般。
这正合楚姒心意,带着绿芽便往秦雪的房间而去。
到了的时候,楚姒讶异的瞧见了才从里面出来的烟雪,烟雪面色煞白,看到楚姒,忙上了前:“果真不是她。”她是指不是秦雪害了王贵。
楚姒微微颔首:“你先回去吧,往后不要再来了。”楚秉松不会留秦雪活口的,烟雪若总是过来,难免要成了替罪羊。
烟雪如今很是信服楚姒的话,她这样吩咐,也不问为什么,只道:“那王贵的仇”
“这件事不能急,她比你我想象的要更强大也更狠毒,你若是漏出了马脚,怕看不到替王贵报仇,自己就先没了命。”楚姒耐心道,楚黛儿背后是神秘的南疆人,很可能还有那个七姨娘在背后,她们到底在预谋什么,这是很大的问题,而且如今她们选择蛰伏不动,她也不能打草惊蛇,这样才好布置陷阱。
烟雪抹了抹眼泪,瞧着面色有些苍白的楚姒:“大小姐,你生病了?”
“小病,不打紧,你先回去吧,迟些宫里怕是会来人。”楚姒道。
烟雪又是惊讶,可看着楚姒不似开玩笑,便立即点了点头,转头匆匆离开了。
待她走了,楚姒这才提步进了秦雪的房间。
秦雪如今被收拾干净了,躺在床上。有被子盖好她残缺的四肢,若不是她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也与寻常无二了。
“母亲可还好?”楚姒淡淡问着。
秦雪眼珠子微微动了动,还好?哈哈,她如今不过是生不如死。
楚姒走到床边,看着她,轻笑:“这滋味不好受吧,不过你还好,舌头还在,还能说话。”当初她已是口不能言,连一声求饶、一声咒骂也喊不出,只能任人鱼肉。
秦雪眼珠子又动了动,看着楚姒:“你去杀了楚秉松吧,当年,就是他下令要杀了你娘的!”
楚姒神色淡淡,这些她早就知道了。
“可是不是您下了令,把娘亲做成人彘的吗?”楚姒似天真般问着:“我还记得娘亲在世的时候,成日以泪洗面,父亲总是不来如意苑,总是去你那里,而你私下里,总是要来欺负娘亲,还污蔑娘亲,让楚秉松也跟着你一起欺负她。那时候我就在想,你们的心是肉做的吗,否则的话,娘亲三番五次的帮你们,你们怎么这样的恩将仇报呢?”
楚姒的话说的极轻极淡,绿芽却是忍不住捂嘴痛哭了起来:“还有当年夫人身边的下人,包括沈妈妈,大夫人,你怎么忍心,将她打断了腿丢在洗衣房受人凌辱,其他人也都被你折磨致死,大夫人,那些可都是人命啊!”
绿芽忍不住说出藏在心里的话,她哽咽着,泪如雨下,哭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却还要断断续续的质问着。
秦雪神色冰冷,只笑道:“她们都该死,谁让她们是那个贱人的人。”
“看样子你身上这些伤还不够痛。”楚姒不怒反笑,走到秦雪身边掀开她的被子,看着她只余一截光溜溜的身子,莞尔:“当年的京城第一才女,却是狠辣至此,得到如此下场,开心吗?”
“楚姒----!”秦雪羞恼愤恨,情绪夹杂在一起,狠厉的看着她:“都怪我当时手软,留了你一条贱命!”
“你也不用后悔,我的这条命可是救过你们呢。”楚姒想起前世,淡淡讽刺:“不过这一世,我是来讨债的,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秦雪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心里忽然清明了:“是你、是你害了我们对不对,是你害了我的泰儿,害了蓁蓁还害了我!”
“母亲糊涂了。”楚姒冷冷看着她:“害了楚其泰的是楚秉松,害了你的也是楚秉松,至于楚蓁蓁,都是她给我挖了坑,却不想自己跳进去了,你觉得,这些怪我吗?”
“那老夫人呢,是不是你逼死的?”秦雪忽然问道。
楚姒莞尔:“也是楚秉松逼死的,你要恨,就恨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吧,当年对你甜言蜜语,为了你宠妾灭妻又如何,如今你不一样是他手中一个待宰的猪猡。”
楚姒的话比秦雪身上的伤还让她觉得难受:“楚姒,你----”
“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你们的债都还没偿还完,我会接着一点点,全部要回来的。”楚姒说罢,转头便要走,秦雪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才是那恶鬼,你是杨佩对不对!”
楚姒脚步顿住,却是头也没回:“我只是个讨债人,你们欠了多少债,我就要回多少!”说罢,这才带着绿芽提步离开。
秦雪躺在床上,看着如今的自己,痛哭失声,却也知道再也挽不回了。
楚姒出了如意苑,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身体却像是失了力,头也开始有点晕,想来是那盆凉水加上这下午的寒风,让她孱弱的身子已经彻底熬不住了。
楚姒这头才回院子,楚蓁蓁那头也刚好赶到了楚秉松的书房,不过才进门,便察觉到了异常的气氛。
楚蓁蓁看着徐瑾,一身大红色广袖鎏金长裙,头上的金钗晃花了她的眼睛,端端坐在首座,真有几分尊贵的味道了。
凭什么她可以如此威风,她分明只是个罪臣之女、逍遥王一个侧妃罢了,自己才是丞相嫡女,是未来的逍遥王正妃!
“怎么了。二小姐忘记如何行礼了?”徐瑾笑道,她再如何是罪臣之女,再如何是侧妃,如今也是皇家的儿媳妇。
楚秉松黑着脸,看了眼楚蓁蓁:“蓁蓁,还不行礼,愣着做什么!”
楚蓁蓁咬牙,敷衍的行了一礼。徐瑾看着,浅笑,不过她今日并不是来为难人的。
“叫你过来,是要跟你说一件事,楚丞相已经同意了。”徐瑾浅笑道。
楚蓁蓁看了看楚秉松,他分明都已经出卖了逍遥王,难道还能跟王府合作不成?
楚蓁蓁想不通,看着徐瑾,咬牙道:“侧王妃请吩咐。”
“很简单。”徐瑾笑道:“王爷很快就会出来,出来以后会即刻上楚府迎亲”
“真的!”楚蓁蓁立马兴奋起来,徐瑾有些可悲的看了她一眼:“没错,但是”
“但是什么?是嫁妆还是”
“都不是。”徐瑾打断她。
“那是什么?”楚蓁蓁不解,徐瑾瞧着她这般。脸也微微抬起来了些,讽刺笑道:“王爷希望,那日坐上花轿的人,不是你,而是楚家大小姐楚姒!”
“什么!”楚蓁蓁如同雷击一般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眼中嚼着泪:“凭什么,我才是皇上御赐的逍遥王妃,楚姒是要嫁给安平侯世子的,你们这样做,皇上若是发现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所以啊”徐瑾笑道:“你们要悄悄的做,王爷说了,若是事成,也会迎娶你入府,毕竟王府如今可只有一个侧妃,对吧。”徐瑾笑道,看着嚣张的楚蓁蓁如今呆若木鸡,心情越发的好了。
“可是”楚蓁蓁还是不甘心,她就是想等自己成为王妃之后。能压楚姒一头,却不想他们竟然冒出个这样的想法来。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王爷既然又吩咐,你照做便是。”楚秉松开口道,楚蓁蓁不解的看着他,明明已经成了王府的叛徒,他怎么还处处帮着逍遥王?
许是猜到楚蓁蓁的疑惑,徐瑾笑道:“如今楚丞相也愿意重新回到王爷麾下,二小姐,时间不多了,你早些准备了。楚姒是个难缠的,到时候可千万别出了什么纰漏,不然王爷那里可不好交代。”说罢,便起了身径直离开了,但出了院门,脸上的笑容就冷了下来。她如何愿意楚姒进门,楚姒这样聪明又有手段的,入了逍遥王府,她们这一辈子也别想出头,可是王爷有此吩咐。她如今无依无靠,只能照办。
待徐瑾走了,楚蓁蓁才看着楚秉松:“父亲,若是让楚姒嫁过去,她肯定不会顾着楚府的,到时候指不定还要挑唆王爷对付楚府,亦或是根本不把您这个父亲放在眼里,父亲,您想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楚秉松呵斥道,沉沉叹了口气看着楚蓁蓁:“这件事你最好给我三缄其口好好配合,否则,楚府你也不用待了。”
楚蓁蓁怔怔的看着他,却是无话可说了,她现在没有半分可以倚仗的了,只能任由她们摆布。
不过,她不会这么轻易让楚姒嫁过去的!
圣旨过来的时候,绿檀并没有回来,因为她被人缠上了,原来是赵训炎早有准备,知道楚姒的人回去偷听。直接遣了人打算拿住绿檀。可绿檀的功夫是越发精进了,而且袖子里时不时总会藏点迷药,倒算是勉强能占上风,但一时半会也脱不了身。
来传旨的公公一到,便看到楚姒苍白的脸,吓了一跳:“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烟雪在一旁忙道:“受了惊吓,如今着了风寒,如今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着才行。”
那公公一瞧,思忖片刻:“皇上这次传的也只是口谕,也没说让楚小姐即刻进宫,这样吧,楚小姐先歇着养病,洒家回去再请示一下。”
“那就多谢公公了。”烟雪忙道,又使人递了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荷包给了他,这才送了他出门去,等他走了,便赶忙把楚姒又扶回去了。
绿芽守在楚姒床边:“小姐,奴婢下去给您煎药。”
楚姒只觉得身子乏,还总要咳嗽,脑子倒还算清醒。便道:“暂时不用,且再等等。”皇帝肯定还回去遣御医过来,若到时候查出无事,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见楚姒这般说,绿芽咬牙:“可是您的身子骨”
“一点风寒,无妨的,你去看看绿檀回来没,若是回来了,让她即刻来见我。”楚姒道。这次徐瑾过来,八成是来传话的,赵训炎有珍娘在,天牢对他来说也如同自家一般,根本不会有多森严,想来他出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不多时,小福儿从外头进来了,手里还抱着个匣子:“姑娘,如意坊又送衣服来了,那二掌柜还特意吩咐了,这衣裳一定要您亲自过目。”
楚姒闻言。让人扶着靠坐在床边:“拿来吧。”
“是。”小福儿应声走来,在楚姒跟前打开那盒子:“呀,这胭脂粉的衣裳真好看!”小福儿满脸惊讶,楚姒伸手在衣服上按了几下,便抽出了封信来。
“你们都先退下吧。”楚姒道。
小福儿忙招呼着屋里屋外伺候的都退下了,楚姒这才打开信封,看完,面色才沉了下来。
净空居然是被赵训炎的人给杀的,他昨晚还从天牢里出来了,这个老皇帝,看来是真不打算惩罚他啊!
“绿芽。”楚姒一面将信收好,一面唤道。
绿芽进来:“姑娘有何吩咐?”
楚姒想了想,道:“你去一趟侯府,跟侯夫人说一声今日皇上的传旨,就说我一个女儿家,从未去过皇宫,心生畏惧,若是可以,能不能请她作陪。”
绿芽闻言,忙点了点头:“那您的病可要跟侯夫人说一声?”
“不用。”楚姒淡淡摇头;“本来是小病,没必要让侯夫人担心。”
“是。”绿芽颔首,赶忙提步离开了,想了想,又道:“姑娘,绿檀好似一直未曾回来,奴婢瞧着她之前翻译的南疆的信好似译好了,可要取来给您看看?”
楚姒想了想,微微摇头:“不必了,你先去吧。”
“是。”绿芽应声离开,房间一下子陷入了安静。楚姒躺在床上,往身侧看了看,竟开始思念起林清愚来,这会儿他的毒是不是已经解了呢?
她这方在思念,林清愚同样也思念入骨。
“快些。”林清愚道。
“不再快了主子。”林傅黑着脸道,赶着马车好容易上了官道,他以为能缓一些,好歹也能让林清愚去买点药,可他偏生不肯,一定要赶回去。
“你那个绿檀丫头现在说不定已经有麻烦了。”林清愚躺在马车里,面白如纸,却还能笑道。
林傅皱眉:“可是您的身体也吃不消。”
“放心吧,这点路程,我还能扛住。”林清愚笑道。
见他坚持,林傅也不再多说,微微咬牙,又给了前面悠悠跑着的马一鞭子,马车顿时飞速跑了起来。
楚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她睡了临近一天一夜,把逐锦阁的几个丫头都吓哭了。
楚姒醒来的时候,绿芽说御医已经来看过了,开了药方,现在回去复命了。
“皇上那儿可有消息?”楚姒觉得精神好了不少,绿芽忙上前来:“皇上那儿还没消息呢,昨儿奴婢去了侯府了,侯夫人这几日好似也在忙着些什么,但一听说您有事儿,便立马应了,奴婢没敢跟她说您病了的事儿。”
“嗯。”楚姒的心落了地,有侯夫人在,皇帝就是想利用自己也要掂量掂量了。
楚姒往人群里看了看,没瞧见绿檀,问道:“绿檀呢?”
绿芽咬牙,小福儿忙红着眼睛跑了过来:“不见了,昨儿跟您分开后,到现在也没踪影。”
楚姒手心微紧,她着了赵训炎的道儿了。
“对了小姐,昨儿开始,二小姐已经遣人来了几趟了,说有事儿要跟您说。”绿芽抹了抹眼角道。
楚姒想起徐瑾,她昨天应该是吩咐了楚蓁蓁她不愿意做的事。
“现在人呢?”
“现在倒是没来了,也不知怎么的,老爷好像一下子关心起大夫人来了,调派了不少下人过去伺候,二小姐也在如意苑,却好似出不来。”小福儿道。
楚姒觉得事有蹊跷,看了看满屋子的人,道:“我没事儿了,都去各忙各的吧。”楚姒坐起身来,想着去见见楚蓁蓁,许是能有绿檀的下落,不过她才起身,便听得外面楚秉松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便有丫环进来,说楚秉松要见她。
楚姒一下子觉得这事有趣了起来,又安排了一番,这才起了身出去了。
楚秉松见她过来,直接打发走了身边所有的下人,楚姒见此,也让小福儿她们出去候着了。
“父亲过来了,可是要说徐侧妃所说之事?”楚姒自顾自的在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茶。
楚秉松冷笑一声:“你倒是聪明,不过这聪明没用对地方,却用去勾引逍遥王了。”
楚姒听着‘勾引’二字,心中觉得讽刺,只轻轻笑道:“父亲直说吧。”
楚秉松见她并不气恼,倒越发觉得自己这大女儿比其他几个都要优秀些:“逍遥王想让你嫁过去,就在蓁蓁出嫁那天。”
寥寥几个字,楚姒已经明白了其中意思:“父亲不想让我嫁过去。”
“没错。”楚秉松冷冷看着她,既然皇帝是因为她跟林世子的婚约才对自己网开一面的。嫁给了逍遥王,岂不是自己找死么。再说了,逍遥王其人手段阴狠,心胸狭隘,他之前当着他的面出卖了他,他怎么可能不计前嫌,所以,唯一的出路不在逍遥王,而在于如今一直在外奔波的楚黛儿!
“那父亲想怎么做?”楚姒直接问道。
楚秉松面上浮现些许笑意:“你要是个男儿,一定是我最得意的儿子。”
楚姒薄凉一笑,他想的是,自己若不是杨佩所生,他一定会引以为傲吧,可惜她并不稀罕他的引以为傲。
见楚姒不搭话,楚秉松心中冷哼一声,这才道:“到时候蓁蓁还是嫁过去,你依旧会嫁入安平侯府,但是有一件事你要听我的。”
“父亲请说。”楚姒淡淡道。
楚秉松看了看她:“答应皇上进宫一事,并且”
楚姒抬眼看他,他却笑道:“并且带着你三妹妹和四妹妹一道入宫,宫里已经开始有人传出消息,选秀之事很可能会重开,所以”
“所以父亲想要让她们成为皇上的妃子,可是?”楚姒笑道,这套路,还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啊,只不过这选秀之事全凭皇帝兴趣,他已垂垂老矣,就算选了秀又如何,怀上龙种的几率小之又小。
楚秉松冷笑一声,似乎楚姒没有猜对一般,只站起了身:“若是你能带她们入宫,并见到皇上,我就可以保证,到时候嫁入逍遥王府的一定不会是你,否则”
“姒儿明白。”楚姒淡淡笑着,算是应了,楚秉松见此,这才提步离开。
楚姒看着他走远了,这才懒懒的倚在靠背上思忖着。
去见皇后,难不成皇后还有心夺位?大皇子已死,她膝下并无子嗣,但是有一点,皇后好歹是正统,是正妻,其他皇子若过继到她名下,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可是如今太子已立,出彩的皇子并没有几个,大多也是生母尚在,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过继下去,否则皇后也不放心,那么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楚姒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便不再多费神了,她们有何目的,到时候一进皇宫便知。至于绿檀,赵训炎一定会送消息过来
楚姒正想着,外面传来消息,说云颂伊来了,蒋少夫人又来了。
楚姒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蒋少夫人,到底要做什么?她就算有所求,也应该是去找太子或是蒋繁才是,屡次来寻自己,让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罢了,让她们一道进来吧。”楚姒无奈道,云颂伊过来,定然是有事,这宁氏倒是会挑时候。
楚姒在暖房等着,如今已快到四月,天气一下子暖和了不少,赵煊逸和杨家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城内的流民已经安置了不少。
小福儿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二位里面请吧,小姐大病初愈,刚起来坐着呢。”
小福儿特别强调了一声,宁氏听着忙点点头:“放心吧,我明白的。”说罢,便抢在云颂伊的前头进了暖房,一瞧见楚姒便忙走了上来亲昵的拉住楚姒的手:“楚小姐,许久不曾见你了,听闻你病了好一段时间,一直不得相见,现在能见着真是太好了。”
楚姒看着宁氏的脸,眼窝浮肿,鼻尖泛红,面色也带着疲惫,想来蒋府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可是什么事能牵扯到自己?
楚姒客气了几句,看了眼乖乖坐在一边等着的云颂伊,气色尚好,就是有些疲惫,想来云府的事情是已经解决了。
楚姒这才看着宁氏:“母亲的事儿这两日困扰着楚府,也就您还敢来了。”
宁氏闻言,面色又白了几分。她如何是敢来,这不是被蒋夫人给逼过来的么。
宁氏尴尬的笑笑:“楚夫人可好些了?遭此大难,实在是受了苦了,回头让人去那长乐庵里多捐些香火,再让那些师太们好好念念经,那长乐庵可灵验了,想来还是可以化解几分的。”宁氏干巴巴的说着,就是不提她过来的目的。楚姒也不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两人说了好半晌,绿芽给宁氏都换了好几次茶她才终于决定开口。
“楚小姐,这次过来,实在是有件事想要麻烦你抬抬手帮个忙。”宁氏为难道。
楚姒心道,抬抬手的忙她倒是愿意帮,可看她这神情便知,并不只是抬抬手的功夫。
“姒儿能力有限,怕是帮不上太大的忙。”楚姒委婉道。
宁氏忙道:“哪里哪里,这事对别人来说难,对你来说可就简单了。”
“哦,是吗?”楚姒淡淡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拂了拂茶叶,神色淡淡。
宁氏瞧见她如此,忙道:“是这样的,蒋家大房的二公子,也是我我的夫家弟弟,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本是在太学院任职,可因为跟学生起了争执,出于反抗,而失手打死了人。”
楚姒看她的神情,这只怕不是失手打死的,而是故意打死的吧。
“太学院的主院是如今的安平侯爷,他执意要把人投入大牢,可我们蒋家难得这么一个有出息的,而且又事关太子”
“为何不让太子出面?”楚姒有些好笑。
宁氏犹犹豫豫的:“太子公务繁忙,哪有时间管这样的事儿。而且你也知道,蒋侧妃怀了孩子,身体又不适,我们根本没敢去告诉她。”
楚姒莞尔,蒋繁肯定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只怕半分不想沾上这事。
“所以少夫人是打算让姒儿做什么?”楚姒问道。
宁氏见楚姒这么一问,笑了起来,忙道:“我听说这侯府的夫人素来疼爱楚小姐,林世子也是在太子这边的,您跟侧妃关系素来又亲近,所以我想,楚小姐能不能看在侧妃和太子的面子上。跟侯爷说一声,毕竟这事儿闹开了,对太子的名声也不好。”
“蒋家二公子打死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对太子名声不好了?少夫人这话说的有意思,姒儿姐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有去求未来夫家帮忙捞人的道理,您这不是害了姒儿姐姐吗?”云颂伊在一旁听得生气,严家素来奖罚分明,才不会放生这样的事。
宁氏被云颂伊这么一说,面色有些尴尬:“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如今侧妃怀着孩子,总不好因为这件事去叨扰她,太子又公务繁忙”
“太子如今管着京兆府,协理大理寺,这件事按理来说也是他的公务,何来公务繁忙不便打扰一说?侧妃就算是怀着孩子不便打扰,可姒儿姐姐也才大病初愈,您也开得了这口。”云颂伊越说越生气。
宁氏手心紧了紧,心里却暗暗后悔不该跟她一道过来的,但想起蒋夫人和蒋老太爷的吩咐。只得转头看向楚姒:“楚小姐,我也知道这件事劳烦你实在是不妥,可是这件事若是没办好,林世子也有责任不是?侯爷非要揪着蒋府不放,那些想害太子的人要是动了别的心思,这对太子影响可不小。到时候太子怪罪下来,安平侯府少不了要吃些苦头,楚小姐如今也就是说几句话的事,又帮了蒋府,又帮了未来的婆家”
云颂伊见她还喋喋不休,气得要站起身来,楚姒却道:“少夫人,楚姒虽未出阁,却也知道此事的利害。我若是着真开了这口才是害了太子、害了侯府。”
“这”
“诚然,如你所说,如今不少眼睛在盯着太子,若是太子纵容亲属知法犯法,如今还打死了人,这事儿被捅到皇上面前,少夫人可知道是个什么罪?”
“这”宁氏显然不知道。楚姒淡笑:“若是皇上知道了,太子少不得要重罚,在民间的声誉也会跌下气,少夫人应当知道太子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如今的贤名,有多不容易吧。”
“这“宁氏不知该说什么:“可是”
“杀人偿命,楚姒的兄长楚其泰是过失杀人,如今也已偿命,楚姒有家兄案例在前,不敢逾矩,还请少夫人勿怪。”楚姒诚恳道。
楚姒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也清清楚楚的表明了立场,宁氏一下子愣住了。但是她不会这么轻易回去的,这件事没办成,她如何回去跟蒋家人交代。
楚姒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她不问自己也不再多说,只转过头去跟云颂伊说话:“云家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云颂伊一脸无奈:“云家人闹来闹去,无非就是两个要求,一个是把云颂月跟云康留在严府养着,往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另一个就是把他们一家人给安置了。父亲的刑期定在秋后,还有段时间,他们也知道严府不论如何是救不了的,这点倒是没强求。”
楚姒瞧着她,衣裳也素淡了许多,妆容简单,想来这两天是累坏了。
“云康醒了吗?”楚姒问道。
云颂伊摇摇头:“没醒,半死不活的,但是我巴不得他不醒,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行事不端正,这样的祸害真是死了好。”
云颂伊的话本来没有意有所指,但一旁的宁氏却对号入座了,面上有些发红。
楚姒轻笑:“你家两个伯娘都是厉害了,云颂月就是进了严府也翻不起什么波浪,不过是你,只怕是要受些气了。”
“我倒不怕。”云颂伊笑道:“她在严府还敢气我,看我不打她板子。我也不担心外人说什么,唯独就怕这云府的人来闹,若是让外祖父和娘亲知道了。难免心烦,又坏了他们名声。”
见云颂伊顾虑周全,楚姒的笑容越发大了,两人细细碎碎的说着的都是女儿间的悄悄话,一会儿谈论如意坊又出了什么样的簪子,一会儿又说哪家的小姐被许到了一个大好的人家,左右二人的话题半分没有往宁氏身上转的,宁氏尴尬的坐了半晌,既插不上话,又想不出办法让楚姒帮自己,没多久便悻悻的离开了,却说明日再来。
楚姒一阵头疼,云颂伊赶忙坐了过来:“姒儿姐姐跟她那般客气做什么,直接让她走不就好了。她真当人都是傻子呢,牺牲自己去救她们家的二世祖。”
云颂伊的声音不小,还没走远的宁氏自然也都听到了,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尴尬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楚姒看着她调皮的样子,点点她的额头:“你年岁不小了,收敛些。回头可没人把你的话当童言无忌了。”楚姒有意在告诫她,毕竟严老大人年事已高,云夫人也只是个没有权势的女子,如今云府又被抄了家,等回头严老大人一撒手,严府的那两个伯娘哪里还容得下她,到时候她能倚靠的,也就只有未来的夫家了。
云颂伊撇撇嘴,不再说这个,只道:“这几日外祖父身子忽然不好了,成日里说些有的没的,姒儿姐姐,我有些担心”
楚姒淡淡笑着,当初严老大人让她回去要银钱,又让她施粥,只怕是已经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了吧。
“别担心。”
苍白的安慰并没有用,可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生老病死,自然法则,谁也逃不过。
云颂伊抬眼看着楚姒,犹豫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李夫人昨日已经派人上门提亲了。”
楚姒这才惊讶了起来,看着似乎没有多少哀伤的云颂伊:“你外祖父答应了?”
云颂伊微微咬唇,垂下了眼帘:“外祖父说,只有这样,我跟我娘日后才不会受人欺凌”
楚姒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可如今听着,心里竟有几分闷堵。
“我这次下山,方长大师让我给你这个。”云颂伊憋住自己心中难受的情绪,从袖子里掏出封信来给楚姒。
楚姒想起那个似乎能将自己看透的方丈,再看着面前这封信,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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