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气氛很是热烈,不论男女老少,纷纷愿意加入。
朱颐垣心情大好,他和谢迁等人一起清点,总计得到一等壮丁五十七人,二等丁男八十五人,健妇一百五十三人。
其余老弱孩童,七十三人。
所谓一等壮丁,就是身强体壮,年纪相当,能够拿得起刀剑,训练之后,能上阵杀敌的。原本谭老七就挑出了三十来人,保护乡亲们。
现在又多了二三十人,正是当初谢迁部下抢夺村庄的时候,他们跑掉了,现在人走了,他们又摸回来了。
由于没和乡亲们共患难,这帮人并不怎么受待见,甚至有些老辈责骂他们,说他们都是孬种,撇家舍业,把妻儿都扔了,以后跟着他们,没有好下场。
这帮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默默挨骂。
朱颐垣倒是很宽容,大难临头,谁不贪生怕死……只不过从今往后,大家伙和衷共济,有了规矩,谁要是再想跑了,那可就要受到惩罚,甚至砍头也不稀奇。
除去这些一等壮丁,二等丁男,就像老爷子庞青这种,还能干得了农活,也能走动,打听消息。却是不好上战场杀敌。
朱颐垣对他们没有什么歧视,相反他更看重这些老人。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们经历的事情多,周围的情况也熟悉。咱们不能只是好勇斗狠,咱们还要斗智,要想尽一切办法,努力生存下去。打听情况,趋利避害,这些事情,少不了你们。”
庞青点头,“老汉明白,别看我们老了,可我们还没废。能走能跳的,你们年轻力壮的,只管练习杀人的本事,别的事情,我们想办法。”
朱颐垣连连点头,剩下就是妇人了。
她们肩头的担子也更重,除了照顾伤员,看护家里,缝补衣服这些琐事之外,运送粮食,下地干活,她们也不能例外。
甚至在这三类之外,那些没成年的孩子,也要学着传递消息,跑腿学舌,帮着大人做事。
朱颐垣总结道:“咱们要做的,就是拧成一个拳头,共同面对困难,同舟共济,不离不弃!”
同舟共济,不离不弃!
乡亲们纷纷点头,确实,只有如此,才能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活下去。
一盘散沙的乡亲们,整合到了一起,有了粗略的分工,面貌焕然一新。人们脸上的惶恐阴霾,一扫而光,也都有了笑容。
只不过朱颐垣很清楚,他们只是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难题多的是。
首先就是粮食问题……朱家藏着的十石粮,朱老爹讨来的两石粮,已经在过去五天里吃的差不多了。
三四百人,没有其他食物,就算煮粥,一天两顿,也要一石五斗以上。当然也可以给稀的能照人的粥,那就不是活命,而是淘汰老弱妇孺了。
“朱公子,咱们往回运田契账册的时候,还拐了五匹马,两辆马车,再有八石粮食。原来乡亲们的存粮吃的,都被谢迁的人吃光,抢走了。就靠这点粮食,咱们撑不了几天。”谭七爷道:“尤其是咱们还要操练青壮,舞刀弄剑,准备打仗。一人一天没有二斤粮,可是不行。”
家不好当,打开门就是柴米油盐,吃不饱肚子,就算是亲娘老子也不行。
想要拉起一伙兵马,干出一点事业,首先一条,就是这些人吃什么,喝什么,怎么养家糊口……解决不了这些问题,不用别人打,自己就瓦解冰消了。
朱颐垣稍微盘算了一下,“今年青石集的田多半都耕种了,虽然有些损失,但是咱们把田地拿回来,不用交田租。秋收之后,粮食还是够吃的。当下距离秋收还有一个半月,需要我们想办法解决困难。”
这时候刘保突然道:“朱公子,谢迁打下了张家,抢了好几千石粮食,咱们能不能跟他借粮?”
谭七爷立刻摇头,“借什么?谢迁的德行你还没见过?欠了他的人情,没准就把咱们拐走当流寇了。”
刘保一阵语塞,可不找谢迁,又从哪里弄粮食,难不成咱们也找个大户杀进去?
朱颐垣斟酌了一下,对众人道:“确实轻易不能求谢迁,或是买,或是找那些民怨极大的大户,总而言之,要想尽办法,养活乡亲们。”
朱颐垣定了调子,又跟老娘讨了一块金元宝,交给了老爷子庞青,让他看看能怎么办……事到如今,朱家的钱财粮食,也都不剩什么了,除了老娘的几件陪嫁首饰,再无其他。
好在这几百乡亲算是聚拢起来,接下来就看大家伙的智慧了。
老爷子没接金元宝,而是让朱颐垣先留着,他去打听消息,有了确定的粮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不能吃亏。
确确实实,有这几位老的坐镇,可是让朱颐垣松了一口气。
他跟谭七爷一起,操练青壮,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行走坐卧,令行禁止。谭老七的功夫不错,又教了大家伙几招刀法,上午练习队列,下午练习劈砍。等到了晚上,朱颐垣把大家伙聚在打谷场,跟大家伙聊天,讲解各种道理,凝聚人心。
两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第三天早上,老爷子庞青匆匆赶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面颊通红,能看出明显的巴掌印,正是让庞青打的。
年轻人是庞青的外甥,那天义军来抢劫,这混小子直接就跑了,把他妈,也就是庞青的妹妹给扔下了。
“你还有没有人心?你自己跑了,你娘呢?你巴不得她死是吧?”
这小子哭兮兮的,“大舅,你就高高手吧,我那天也是吓坏了,没想那么多。你看这些日子,我都没往远跑,就是担心您和我娘。”
“呸,我用不着你,你小子赶快给我说,你看到的那伙人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这才说了,那天他逃进了夹谷山藏身,以往这小子时常打猎,在山里的生存本事不小,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突然有一伙人也逃进了山里,还把他给抓了,让他充当向导。
这下子假意答应,跟他们待了两天多,刚刚才逃出来。
“他们领头的那个,好像叫王庆,那伙人带了好些金银财宝,还有马匹粮食。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还要跟淄川县衙门联络,要求着诏安。我想这些人都是贼,万一朝廷不答应,我不是也跟着倒霉了,就趁着天没亮,跑了出来,正好遇上了我大舅。”
朱颐垣听到了这里,忍不住看了眼谭七爷和刘保,那天他们杀进张家,已经听到了,那伙几次出击,差点把谢迁杀败的人,领头的就叫王庆。
这家伙还让张荃帮他弄个把总当当。本来他有一百来人,谢迁憋着要把他弄死,但是这个沙场老兔子,实在是太狡猾了,鹰都抓不到。
他不但跑了,还拐走不少兵器金银,手下人也带出去三四十。只要给他点时间,重新招兵买马,就又是一条好汉。
“七爷,你看咱们能不能动手,把他们吞下来?”朱颐垣认真问道。
谭七爷自然也知道,只要吞了王庆这伙人,拿到了他们手上的钱财兵器,青石集的乡亲们立刻就不一样了。
但是在反复思索之后,谭七摇了摇头,“公子,咱们能带出去的,也就是几十人。虽然比王庆手下略多,可咱们都是雏儿,比不得人家经验丰富。弄不好,可能会把乡亲们都送进去。”
朱颐垣也清楚老兵和新人,完全是两个概念。真要是随随便便杀过去,还真可能丢光本钱。
朱颐垣无奈长叹,“看起来也只能放过他们了。
这时候庞老爷子突然道:“朱公子,你看王庆一心想诏安,咱们能不能把他骗出来,然后收拾了他。”
朱颐垣来了兴趣,“庞老,这办法似乎可行,但咱们要怎么让王庆相信,庞老可有主意?”
庞老头道:“实不相瞒,我还有个表弟,在衙门做事,是个牢头,我琢磨着能不能把他给抓了?”
“抓?”朱颐垣一惊,“庞老,他不是你亲戚吗?”
庞青气哼哼道:“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八成已经剃发,给清廷当狗奴才了。”
朱颐垣微微一愣,随后笑道:“那就这样,咱们挑选几个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