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九号。”苏陌白说着拿出手机,调出日历,“没几天了……”
“还有一个星期。”白九棠双手抱胸,微仰着头,默算了下时间表,说道,“倒是没几天活头了。”
宋婵抿着唇,内心泛起一丝丝紧张和滶动。
张玉兰终于要伏法了,那么留给她的时间也就不多了,还有一个星期,只有一个星期了。
她得抓紧……
眸中暗藏的变化,没能躲过萧墨寒的火眼金睛。每一帖脸部表情萧墨寒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她到底在预谋什么?
萧墨寒瞳孔微缩,不管她在预谋什么,都不可能成功的。
一个星期对别人说很快,但到张玉兰和顾清漪这里,是度日如年。
张玉兰自被抓进去后,就不知白天和黑夜,每日吵着要出来,遭来的不是一顿谩骂就是毒打。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受得了里面的粗茶淡饭。她也习惯被人伺候,习惯对人吆五喝六,她是酒女出身,怕别人看不起,所以嫁给顾志远,翻了身后,就努力看不起别人,以寻找那缺失的优越感。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要与卖笑陪笑的日子绝缘了,所以得罪了许多人,脾气也越养越傲,哪料,风水轮流转,不但把她转回去了,还赏了牢饭给她吃。
天堂跌进地狱,她哪儿受得了。
偏在里面的人,个个都不是善茬。她初进去,不知收敛,还端着顾太太的架子,对其他人颐指气使,这段时间,她不知挨了多少耳光,被扯掉多少根头发,身上不知藏了多少伤。
她几乎要崩溃了。
一边恨着顾志远,怎么还没把她救出去,一边又胆战心惊,怕顾志远不要她。
还有那日她从顾家被抓走后,中途莫名其妙被带去一个地方,挨了一针。虽然蒙了眼,可听觉嗅觉还在,那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剪子镊子,各种金属的碰撞声,她不是没听出来。
她被带去的那个地方是医院。
好好的,去医院做什么?
她心里头浮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会不会,会不会他们知道了什么,所以才……
在这种绝望又担惊受怕的双重精神折虐下,张玉兰呆在里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受枪刑!
明知会死,又不知哪一刻才会挨到枪子。
顾清漪也是。
前段日子,父亲还找律师找证据,四处奔波,想着为她母亲翻案,忙得脚不沾地。忽然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阴沉着脸上楼,扣着她肩膀从卧室里,连拖带拉的,磕着台阶,不顾她喊疼,把她扔到客厅的地板上,凶神恶煞地让两个保镖把她关进一个杂物室。
整整一个星期了,没吃没喝的,任凭她把嗓子喊破,顾志远就是不再来看她一眼,好似忘了她这个人,要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日倚在角落,抱着身子,与饥渴与寒冷与恐惧作着斗争。
宋婵为离开帝都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先是把小青的骨灰从青宝陵园偷偷拿了回来,放在医院病房的储物柜里。又给群山医院的院长打了个电话,给母亲办理转院手续。
她自己不方便过去,这几天,萧墨寒不知为何探病探得越勤了,白天来医院从早晚两趟,变成早中晚三趟,夜里还陪睡。
弄她紧张兮兮,连话也不敢说,就怕泄露什么,被他发现。
如此熬到了开庭的前一天下午,萧墨寒被一通电话叫走,苏陌白和白九棠趁机相继走进她房间。三人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先是讨论了下明日开庭的具体时间和流程,然后苏陌白从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来,用信封装着的。
他放在桌上,迟疑着往她跟前移过去:“按你的要求,定的是去云城的机票,里面有新的身份证和护照。”
宋婵盯着那信封,良久才伸手过去。拿起来的时候,指尖有些发抖。
终于可以离开了么,她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她渴望自由已经很久了。
原先以为她到死都无法逃离萧墨寒的身边,没成想今日竟可以了,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颤抖着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两张身份证,两本护照,两张机票,还有一张新的电话卡,这是全新的自己,代表着以后她和母亲过着全新的生活。
她们将隐姓埋名,隐迹于世界某个角落,与过去彻底告别!
机票里有一张纸片飘落下来,宋婵定睛一看,是一张支票。她错愕地抬头,望着苏陌白和白九棠。
后者道:“是我和跟陌白的一点心意,你拿着,不要有心理负担。”
“不用……”她把支票推了回去,飞机票和身份证以及护照原封不动地装回信封,攥在手中,“你们能帮我离开帝都,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的手还没完全好,你母亲的病也需要继续治疗。去了一个新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这些钱,用得上。”苏陌白又把支票塞她手里,“就当是送别的礼物吧!”
好歹,他们相识一场。
好歹,她也曾经喊过他们一声哥哥。
宋婵垂着头,看着支票,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她抬头,唇边弯起一抹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毕竟,能为她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毕竟,也不全是为了她,还有萧墨寒。
只是,原先心心念念希望宋婵不要缠着萧墨寒,如今她真的要走了,心里又开始反复斟酌,反复问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这么想下去,苏陌白竟有点不敢直视宋婵了,没由得升起一丝愧疚和心虚,他道:“老白,我们走吧,让老萧撞见就不好了。”
白九棠此刻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他和苏陌白一样,帮着宋婵离开这开这个决定从坚定到质疑,也有了一个质的改变。只是事已至此,再去推翻,似乎已来不及了。
“嗯,走吧!”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宋婵将信封里的东西倒了出来,用自己的包装着,支票塞了进去,约摸等人走远,她才出去,拿着信封去了前台……
这一夜,注定无眠。
不仅仅是因为张玉兰即将得到宣判而感到慰藉,也为自己很快开始新的人生而激动难安。
这一天来得太突然了,她到现在仍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一个泡沫装的梦,总怕有人不小心把它戳破,让这个梦化为虚影。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宋婵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穿衣洗漱,把东西都收拾好,放进一个旅行袋里。萧墨寒像往常一样比她早起半小时,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新买来的财经杂志。
秦歌敲门进来,手里提着早餐,喊他们两个吃早饭。
一切看着与往日那般,并无丝毫异样。
宋婵稳了稳心绪,走过去,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端着那热腾腾的粥,一口口舀着,吃到嘴里,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不慌张。
萧墨寒放下杂志,从秦歌手里接过勺子,放在米已下沉的粥里,搅伴了两下。煮得烂开花的米粒立马漂了起来,与汤汁混一起,恰好稀稠适度。
他盯着上面随着粥汤一起打着转转的葱花说道:“开完庭后,我要回公司,你自己回帝湖山庄。”
“……”宋婵喉咙里卡了个好字,还没说出来,萧墨寒忽然扭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你一个人会回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