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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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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鸾动作一顿,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向细竹。

细竹双眼笑弯弯地,一脸的纯真无辜:“是真的!姑娘,我不骗你。在京里的时候,因要做新的春装,张爷爷叫绸缎铺子的人送了时兴衣料进府给四太太和姑娘挑,姑娘不是指着一匹蜡染绸给我看过么?昨儿姑娘差我去买新的珠儿线,预备打络子用,我经过那家铺子,一眼就看见了!不但有流云百蝠这类常见的花样,还有天女散花的,岁寒三友的,不正是姑娘从前提过的……您在德庆给瑶民们想出来的纹样么?”

明鸾忽然笑了笑,瞥着她道:“奇怪了,京城里也有蜡染绸,那时候你可从来不会怂恿我上街逛去,今儿怎么一反常态了?何况你早上才说过,我正在孝期内,不该出门玩乐,自然也不该去逛街的。”

细竹笑道:“姑娘,这是两码子事儿。去游湖,谁都知道是去玩儿,姑娘虽说是陪家里人去的,但叫人知道了难免有些不妥。只是,礼法上只说守孝的人不该玩乐,却从来不禁守孝的人上街采买东西!您前儿不是才说过,从京城出来时,只带了那一箱衣裳,如今天气热,整天只有那几件来回换着穿,都有些烦了,可不正该买几匹夏布做两件新衣裳?就连侯爷、四太太和几位少爷们,也该添置新衣了。如今天儿越来越热,从京里带来的衣裳都不够穿了。”

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出京时已是初夏,明鸾早有心要在外头多待些时日的,自然把家人夏天的衣裳都带足了,她昨日抱怨两句,不过是因天气闷热得紧,随口说说的,哪里是真为了衣裳不够穿?

不过细竹会说瞎话,必然有缘故。明鸾也不生气,反而笑意盈盈地道:“你别跟我装神弄鬼的。我还不知道你吗?平时我叫你办什么事,你总是干净利落地办好了,虽然在别的事上不如萱草服侍得周到,但办事能力是杠杠的。也从不多嘴说些什么,不该问的事从来不问。不过……只要你主动开口叫我去做什么,那一定是有目的的!说不定就是有人指使你将我诓出去。如今还有谁能支使得动你?不用说,一定是某位侯爷了。比如看房子那事儿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正巧,他人就在常熟,没有不在场证据,又是习惯了暗地里行事的。你趁早儿给我从实招来。不然休想我迈出大门半步!”

细竹笑嘻嘻地红了脸,跪下道:“姑娘真真是聪明人,我这点小伎俩,哪里瞒得住您?这事儿确实是侯爷吩咐的,那家绸缎铺子原是侯爷门下的产业,也确实有蜡染绸、蜡染布卖。不过铺子后头连着侯爷在常熟落脚的宅子,他几日不曾见姑娘,心里想念得紧了。才让我捎个话来,哄姑娘过去见一面。”

明鸾耳根儿微微热,啐她道:“我就知道。他是惯了做这种事的,也打算拉着我一起胡闹呢!从前在京里时,他要见我,直接上门来就行了,我祖父又不曾拦着他,如今到了京外,反而要偷偷摸摸的,万一叫人知道,象什么样子呢?我就算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也要看是为了什么事!如果是别人吃饱了撑着嚼舌头编排我。我自然不理会,但要是我真做了什么违礼的事叫人捉住了把柄,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你们侯爷到底在想什么呢?!”

细竹忙道:“侯爷的想法,我们底下的人如何知道?只是侯爷向来敬重姑娘,断不会害姑娘陷入尴尬的处境,虽说是请姑娘出门私下相见。但绝对会安排妥当了,不叫人现的。姑娘只管放心,我会陪着您去,若有个万一,我就是万死也不会害姑娘受苦!”

明鸾没好气地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要死要活的?就算我真的被人现了,别人要说我闲话,你死了又有什么用?”话虽如此,她也只是有些生气细竹行事而已,倒也不是不想见朱翰之。低头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下了决心:“好吧,咱们就上街逛一逛,买些新布料回来给大家做衣裳!”

既然是要买衣料去的,明鸾当然不会直接上朱翰之的店去,反而叫上两个婆子,加上细竹,又添了王宽与另一个跟班的长随,一行六人出门往街市上去了。

新宅子的位置很好,出了大门,只要沿着河岸走上不足百步路,穿过路边两座房子之间的夹道,就能到达市集了。常熟本是富庶之地,商业也极达,市集上不但有各色时鲜菜蔬,还有南北杂货、文房古玩。逛街的人里也有不少女子,当中不乏衣着光鲜的,大都象明鸾这般戴了顶垂纱的斗笠,当中年纪小些的,或是已婚的,或是衣裳稍平常些的,甚至连斗笠都不戴,许多样貌秀丽的大姑娘小媳妇就这样大喇喇地走在街上,旁人顶多就是留意几眼,对貌美者赞叹几句,却没有狗血地出现出手调戏的花花公子。

明鸾看得心里痒痒的,很想抛开头上这顶劳什子,大热天的,街上风都没有一丝,还蒙了一层纱,实在闷热得紧。只是她才一动手,不但细竹立刻出言阻止,连跟着后头的两个婆子也要啰嗦了。她还想要好好逛街呢,又觉忍一忍也没什么,也就不再轻举妄动。

她不紧不慢地逛了三四家布庄、绸缎铺,前后也买了七八匹料子,双脚开始觉得有些劳累了,便悄悄打量细竹几眼。细竹鼻子上盖了一层汗珠子,眼睛里透着焦虑,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看明鸾,又去看来时的方向。明鸾见状,心里好笑,也猜到朱翰之开的店多半就在街道的另一端,只是她出门后,直接往相反方向去了,怪不得细竹会着急呢,不知道正在等候中的朱翰之,是不是也急得满头大汗?

想到这里,明鸾也觉得没必要再吊人胃口了,直接一挥手:“我过来的时候,隐约瞧见街道另一头也有家绸缎铺子。咱们就过去瞧一瞧吧!”

还不等细竹露出喜色,有个婆子就说了:“姑娘也逛了半日了,如今天热,太阳毒得很。不如先回去,明儿闲了再逛吧。这几匹料子也够做不少衣裳了,等不够了再买也是一样的。”细竹听着,在旁暗暗扼腕,笑着插嘴道:“妈妈别担心,姑娘精神好着呢,再说。谁家姑娘天天出门逛?今日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把该买的都买齐全了,日后也不会总是想着。”说完又凑过去小声道:“姑娘早起送走了侯爷、四太太与几位少爷,心里还有些郁气的,横竖离家这般近,又有人跟着,妈妈就让姑娘尽了兴如何?”那婆子本来还要说什么的,听了细竹这番话。才不言语了。

明鸾暗笑着瞪了细竹一眼,细竹心里高兴,也不在意。殷勤地侍候着她往回走了。不一会儿,他们一行人就到了一家绸缎铺门前,看门上招牌还挂着红绸子,刻着大大的“张记绸庄”四个字,显然是新开张不久。店里也有几个客人在看货,男女皆有,不过算不上热闹,大部分人只是瞧几眼,问问价钱,就走了。只有两人是正经花钱买了料子回去的。

明鸾走进店中,左右望望,倒有些明白这新开的店为何如此冷清了。店中摆出来的料子,无论是绫罗绸缎还是绢纱棉布,大都是上等货色,花样儿颜色都十分不俗。俱是京中时兴衣料,显然是专做富贵人家生意的。这样的店铺,寻常百姓不会上门,上了门也只是看个热闹而已,如果是富贵人家要买,又只会叫店员带了新货到家里去,由得太太奶奶小姐们挑选。店里少有人驻足,怎么热闹得起来?

明鸾正在猜想朱翰之搞这么一家店,是不是打着日后通过送衣料的渠道与自己暗中通信的主意,便有一个衣裳干净体面的妇人迎上来:“小姐可是来看衣料的?小店正有一批新货,才从京中运来,花色纹样都十分适合小姐。外头人多杂乱,小店设有专门招待太太姑娘们的雅间,小姐不妨到里头细看?”

明鸾听得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细竹一眼,细竹笑盈盈地道:“姑娘,咱们逛了这半日,也有些乏了,既然这店里有雅间,何妨在此歇息片刻?”

明鸾一听就知道这都是朱翰之安排好了的,便放心地答应了,随那妇人进了里间,果然是个布置得十分清静雅致的房间,桌上花瓶里还插着一束才摘下不久的茉莉花,散着阵阵怡人的芳香。

明鸾在桌边坐了,那妇人立时传上茶,便有一个**岁的清秀小丫头捧了茶盏上来。茶香扑鼻,明鸾闻了闻,认出是上好的花茶,便笑了笑。那小丫头又送了四碟子茶点上来,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妇人上前再次请安,自称姓张,人皆称她为张嫂子,是店主人的远亲,在此充作二掌柜,专门招待女客的。她带着那小丫头抱了几匹衣料进来,在明鸾面前一一摊开,由得明鸾细细挑选,又在旁将各色衣料的优劣细细说明。

明鸾心不在焉地听着,心中有些疑惑,奇怪朱翰之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仿佛就拿她当是店里一个普通的客人似的招待?她又去看细竹,细竹只低头看衣料,仿佛这一趟上门,真的纯粹是买料子来的,竟与那妇人一唱一和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挑好了三四匹料子,转头来问明鸾:“姑娘觉得如何?这一匹可不正适合老爷么?这一匹,给两位小少爷各做一身夏衣,也是好的。那一匹最适合大少爷不过了。要是姑娘喜欢,拿一半做条裙子也好。”

明鸾索性不理会了,等挑好料子,要是某人再不出现,她就真要回家去了!便道:“好是好的,就是颜色黯淡了些,大哥穿着还合适,我倒宁可选浅色些的料子。”

那妇人忙道:“有浅色的!我再寻几匹来给小姐看!”便带着小丫头出去了。

细竹又看了看那几匹料子,忽然好象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两个婆子说:“妈妈们,今儿我们已经买了好几匹料子了,要是再买几匹,只怕手上拿不动了。不如妈妈们叫刘大哥陪着,先回家里一趟,只留我哥哥在外头侍候,等把东西放下了,再回来接姑娘,也是一样的。”

两个婆子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况且明鸾是小姐,逛累了可以坐下喝茶吃点心,她们却没有这个福气,又不好弃了小姐自个儿寻茶水去,正好趁这个机会回家解解渴。反正王家兄妹都在呢,这店又正好在自家新宅子后头,不怕会出什么事,就辞了明鸾,抱着那几匹衣料出去了。

明鸾一见她们离开,就忍不住戳了细竹脑门一记:“你个促狭鬼!葫芦里卖什么药呢?!他在哪里?赶紧给我叫出来!”

细竹也忍不住笑了,讨饶道:“好姑娘,我也是不得已,这就请侯爷去,您一会儿可别恼了,时间不多,您要是光顾着拌嘴了,却叫我们侯爷怎么办呢?您若着实恼了,一会儿回了家里,我随姑娘处置就是!”说罢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门再次推开,朱翰之探头进来,冲明鸾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便迅速反手关了门跑上前道:“可把我等急了,你怎么半天才来呢?!”

明鸾呸了他一句:“你也好意思,装神弄鬼地哄着我来,还嫌我动作慢!你不是叫细竹怂恿我出来买衣料吗?我就是买衣料去的,这一条街上的绸缎铺子、布店,我都逛完了,最后才到你这家新开的店来,怎么?不行呀?”

朱翰之又是咬牙,又是笑,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这是故意的,想要看见我着急的样子。我也不跟你争,时间这样少,你这一走,我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了,你倒忍心,只管与我拌嘴。”

明鸾脸红了红,便拉着他坐下:“好吧,我不跟你吵了,你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跟我说?”

“我……”朱翰之忽然顿了顿,笑道,“哪儿有什么要紧事?最要紧的就是见你了。你不知道,先前时间长了不见,不过是天天念叨着,那日在你们新宅子里见了一回,我这心里就象是长了草似的,真恨不得天天都能见到你,却又不敢上门去……”

明鸾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不敢?你只要照从前那样,继续装纯真,我祖父也不会疑了你的。”

“我如今可不敢冒险,万一他几时疑了我,不许你嫁给我了,那我怎么办呢?”朱翰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在我心里,没有比你更要紧的事了。只要你我婚事顺利,哪怕是只能偶尔偷偷见上一面,不能光明正大地上门去看你,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明鸾看着他两眼巴巴的模样,咬咬唇,红着脸低头笑了。(未完待续)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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