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笑声凉薄。
“我都没接到容小姐的邀请,怎么好意思去呢。”
纵使隔着屏幕,容烟都闻到一股酸味。
“想去就说,绕来绕去有意思么!”容烟没好气怼他,“顾律师,送你一句话,适当的高冷会提升个人形象,过了头就会适得其反。”
“容小姐,我也送你一句话,适当的欲擒故纵会令男人保持新鲜感,过了头就没意思了。”顾行的话令容烟觉得刺耳。
“欲擒故纵?”容烟哭笑不得,“顾行,想睡你是真的,我也睡到了。对你,我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欲望,根本不会欲擒故纵。”
顾行沉默。
“我吃饭呢,如果没事儿就挂了。”容烟明显很不耐烦。
“容烟。”顾行叫住她。
“有话就说,磨磨唧唧——”容烟话没说完就被顾行打断。
“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把这段关系继续下去。”
“什么关系?”容烟浑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然是——情人关系。”顾行声音低了不少,却又无比郑重,“我是成年人,偶尔会有生理需求。以后我们想在一起的时候就在一起,不想见面就互不打扰。当然,我会给你经济补偿。”
容烟刚咽下的面差点吐出来。
顾行又道:“我工作很忙,身边能入眼的女人也没几个。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和其他女人磨合。”
容烟听得火冒三丈。
“顾律师,我是缺钱,但还没到出卖身体的地步。我可以和你睡觉,隔三差五和你约,但必须是我需要男人的时候。至于做你的情妇,别说现在,就是以后也不可能。”
顾行颜面扫地,还是耐着性子道,“对你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的自尊和教养就已经没有了。容烟,我不想铩羽而归。”
容烟嘲讽地“呵呵”两声,“看在你技术不错的份上,做个炮友勉强可以,情人么,就不必了。”
说罢,容烟愤然结束电话。
她有些崩溃,顾行这朵不染世俗的高岭之花,怎么也有寻常男人的龌龊心思!
终究是她走了眼,被顾行的好皮相给迷惑了。
顾行愣了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为了爬上他的床,这个女人可谓费尽心机,花招百出。真等到他想把这段隐秘关系定位时,却又被她无情打脸。
抛却爱情,轻易和男人上床的女人,大都会执着于金钱。
容烟在他眼里一直是这种女人。
可刚才的谈话,令他越发看不透容烟了。
他自以为能做这段关系的掌控者,可容烟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
两人在电话中的不欢而散,直接导致了顾行晚上没去零点会所。
叶温言,钟睿和周淮礼都来了,大家喝酒聊天好不热闹。
郑沅有些矜持,他们也不敢与她开过头的玩笑,本来说一个小时就走的郑沅,还是捱到最后和容烟一起离场。
期间,叶温言给顾行打了好几次电话,顾行都说在加班。
容烟猜出顾行生气了,也没当回事儿。
几个人除了钟睿之外都喝了酒,散场后叶温言找了代驾。
郑沅是搭顺风车过来的,和叶温言的住所是一个方向,两人上了一辆车。
钟睿去了别的夜场,容烟坐了周怀礼的车。
离阳光嘉园还有一段距离,周怀礼的手机来电响了。
因为在开车,他点了免提。
“顾璋又犯病了,马上来一趟锦绣里!”顾行急切的声音传来。
“保持半卧,千万不要喂水!上次配的药往口腔喷三分之一,五分钟后不见好转,加大剂量准备吸氧!”
周淮礼一脸凝重,“我估计十五分钟到。”
“尽快。”接着顾行那边传来忙音。
容烟小声问周淮礼,“顾璋怎么了?”
“哮喘。顾璋出生就有这种病,六年来一直按照我的方案进行治疗,今年明显好转,已经有两个月没犯了。”周淮礼立马调转方向。
原来,周淮礼不仅是某私立医院的内科主任,还是顾璋的家庭医生。
“容烟,前面路口我把你放下,你搭车回去。”
“顾璋太令人心疼了,我跟你一起过去。”容烟的心也揪起来。
“是啊,小家伙从小没妈,六年前被行哥从M国带回来的时候,瘦小得像只猫儿,连喘气儿都费劲。三岁之前,哮喘隔三差五地犯,我那时候几乎是全年无休跟着他。”
周淮礼一踩油门,车速加倍。
“顾璋是先天性哮喘,想必顾家有哮喘家族史。”容烟懂点医学常识,觉得顾行肯定也有这种疾病。
周淮礼摇头,“五年前我为顾家所有人做过基因检测,问题不在顾家。”
“那就很简单了,顾璋肯定遗传了妈妈那边。”容烟说。
“确实如此。但顾璋的妈妈是谁,行哥闭口不提,顾璋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周淮礼微叹,“行哥二十一岁那年,去了一趟M国,带来了不足月的顾璋。”
“顾行不是有个刻骨铭心的初恋嘛,顾璋肯定是初恋生的。”
容烟与顾行相识时间不长,但也知道,顾行绝对不会让不相干的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
很简单,顾璋的生母只能是那个初恋。
“行哥和邱韵桐当年可是大家最看好的一对儿。”
周淮礼思索着缓缓道,“邱韵桐爱行哥爱得近乎疯魔,如果顾璋是邱韵桐生的,两人之间得发生多戳心的事儿,邱韵桐才会在顾璋出生一周不到闪婚嫁人?我实在想不通。”
原来,顾行的初恋叫邱韵桐。
这个名字容烟听说过,跳芭蕾舞的,确切地说是个小有名气的舞蹈家。
容烟莫名其妙地有些心塞,“初恋嫁人了,顾行这些年就没再找个女人么?”
“行哥那人在感情上一根筋儿。依我看,十有八九还惦记着邱韵桐。”周淮礼忽然看了眼后面的容烟,“旧爱不敌新欢,你如果想讨个名分,就在行哥身上多花点心思。”
“高冷得要死,心里藏着初恋,还带个孩子——”容烟嘲讽地撇嘴,“这条件,我还真看不上。”
“你这话我可记下了,以后别打脸就行。”周淮礼笑了声。
车子驶入锦绣里。
容烟跟着周淮礼进了一栋别墅。
偌大的客厅安静无比,顾璋脸色苍白,闭着眼半躺在一张宽大的沙发上。
一旁的茶几放着两个大药箱。
帮佣阿姨看到周淮礼,就像看到救世主,激动地喊了声“周医生来了”。
顾行正和一个满脸愁容的中年女人帮顾璋吸氧。
“让我来。”
周淮礼弯起袖管,来不及洗手就帮顾璋做起检查。
很快从一个药箱中取出针管和一瓶透明液体,缓缓注入顾璋静脉。
容烟瞄了眼那两个大药箱,里面整齐码着各种药品,还有一些小型的医用器械。
“老天爷,让璋璋快点醒过来吧!”照顾顾璋的中年女人捂着心口,眼泪掉个不停。
“小姨,怀礼在,你大可放心。”顾行安慰她,“你心脏不太好,先回卧室休息,等有了好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小姨在一个帮佣阿姨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她好奇地看向容烟,“你是?”
“我是周医生的朋友。”容烟展颜一笑,“顾律师打电话说顾璋犯病的时候,我刚好坐在周医生车上。”
小姨笑着点头,离开客厅时喃喃了句“周医生好福气”。
原来这位是顾璋的小姨奶奶,把顾璋从小养到现在。
虽然是“奶奶”级别,但模样和身材保养得很好,面相也和善,看着也就四十出头。
容烟感觉到顾行的目光投过来,刚回望过去,顾行的注意力就转到顾璋身上。
为了防止呼吸不畅,周淮礼已用手术剪剪开顾璋上衣的领口。
“用不用去医院?”顾行脸色凝重,心弦依旧紧绷。
周淮礼摇头,“顾璋这次犯病与气温骤降有关。气温一低,支气管痉挛引起哮喘。”
“昨天天气预报就说要来寒潮,怪我大意了。”顾行心疼地凝视着瘦弱的顾璋,很是自责。
“幸好施救及时。”周淮礼的手掌放在顾璋心口处,“这两周在家好好养着,别去学校了。”
顾行应下,顾璋忽然艰难开口,“不去学校可以,我想和容烟阿姨一起玩儿——”
“醒啦!”顾行和周淮礼异口同声笑起来。
两人长长舒了口气。
“只要乖乖听话吃药,配合我的治疗,以后每天都可以见到你容烟阿姨。”
周淮礼说着看向身后的容烟,“还不快点过来,顾璋醒来第一个要见的人是你。”
这一刻,容烟鼻子莫名酸了。
这个仅见过两面的孩子,和死神擦肩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与她有关。
她走到顾璋身旁,笑着打招呼,“顾璋,阿姨早就来了。”
“阿姨——”顾璋气息不稳,澄澈的眼眸中满是激动。
“现在不许说话,等你身体好一点,阿姨陪你打游戏。”容烟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或许是刚醒过来,体温比常人低一些。
顾璋乖乖点头。
顾行把自己的位子让给容烟,容烟安抚了顾璋半个多小时,顾璋睡着了。
帮佣过来照看顾璋,顾行向周淮礼道谢,周淮礼呲了句“跟我还客气!”
容烟看了下手机,快凌晨了,与周淮礼道别,说要搭顺风车回去。
“也好,今晚我要给顾璋守夜,不能送你了。”周淮礼有些愧疚。
容烟离开时没和顾行有任何互动。
快要走出小区的时候,顾行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容烟转身,两人目光在夜色中交汇。
“我送你。”顾行声线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