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朱砂红

关灯
护眼

38、意难平(05)

加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吾看书 www.wukanshu.com,最快更新朱砂红!

梁芙生日这一个月, 傅聿城去北京参加交流会,回程那天刚刚能赶上。

他跟梁芙商定下飞机之后与她汇合,再一道去梁家庆祝。

在舞团,傅聿城碰见了周昙。傅聿城跟她打声招呼,问梁芙人在哪儿。

周昙瞧他手里还拿着一束花, 笑了声, “你上去找找吧,估计在办公室里。”

傅聿城此前来找过梁芙, 知道她办公室在六楼,径自上去。

门没锁,灯也没关, 包搁在桌上, 但人不在。梁芙的桌面很干净,东西也少,一盆小绿植,旁边摆着与他的一张婚纱照。他坐下等了会儿, 梁芙没上来。电话拨通了,但是无人接听。

傅聿城点了支烟,走到窗边, 将窗户开了一线。

剧场里游客正在散场,汇聚于楼前广场, 再散作两股,一股直接离开,一股去往旁边停车场。

傅聿城咬着烟, 摸出手机继续拨梁芙的电话,望着楼下熙攘人潮,忽的一顿。

人群里,他看见了梁芙。相处久了的人,只凭着一道剪影也能认得出,何况六楼尚不算高,他能清楚瞧见她穿一条酒红色的连衣裙。

于匆匆人流之中,她仓皇四顾。

无数人与她擦肩而过,奔赴下一目的地,她的视线却没有明确落点,只扫过一张一张的面孔,辨认,寻找,再辨认,再寻找。

她如此焦急,让傅聿城也不由自主地替她找了起来,虽然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找谁。

也怪这扇窗户视野极佳,连停车场亦能看得一清二楚。

傅聿城环视一圈,目光一顿。

那儿停了辆汽车,jp大切诺基标志性的车头,背对着剧院大门,有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藏身在车身后方,埋着头抽烟。

可能是一种直觉,躲在车后的人,和急切找人的人,构成了完整的一幕,放在任何电影里,都是极富戏剧性的场景。

傅聿城并不能确定这人就是卫洵,只是脑中挺不合时宜地想起挺早之前,邵磊同他絮叨的那些话,即便那时走神了,一些关键信息还是如楔子一样敲入他的脑海之中:谁能想到呢,当年一个小保安如今混上开大切了……

不管停车场那人是不是卫洵,傅聿城挺确定,起码此时此刻,自己绝不是心无旁骛找人的梁芙故事里的“男主角”,只是个观众。

退场的人逐渐稀少,梁芙站在楼前的空地上,失魂落魄。

而停车场的那个男人,抽完了那支烟,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许久,梁芙似是确定今晚注定无果,转过身去,缓缓地朝着办公楼走来。

而直到这时候,那辆大切诺基才终于动,在钴黄色的灯光里,渐渐驶远。

傅聿城将烟揿灭,在梁芙桌前的办公椅上坐下。他闭着眼,约莫等了两分钟,门被推开。

梁芙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没听见。”

梁芙走过来,收回桌上的东西,口红、化妆镜、墨镜……傅聿城按住她往包里塞东西的那只手,看她一眼。

像下了戏还没出戏的女演员,那惶惑还留在她眼中。

傅聿城笑意很淡:“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梁芙只是摇摇头,不解释,甚至谎话都懒得编。

傅聿城站起身,把自己买的那束花往她怀里一塞,“我去外面等你,收拾好了赶紧下楼吧。”

到了车上,梁芙才终于恢复平日状态,从后座拿出礼盒,给傅聿城展示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

傅聿城似听非听。

梁芙似是觉察到了,收好礼盒,把搁在中控台上的花束抱下来,笑着问他:“从机场过来这么匆忙,还特意给我买花?”

傅聿城瞥了那花一眼,平淡地说:“路上碰见花车,随手买的。”

傅聿城和梁芙到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等吃过饭,傅聿城去陪梁庵道聊天,梁芙则是在书房找到了梁碧君。

她将书房门掩上,走到梁碧君身旁,倚靠着书桌。

梁碧君大堆的工作邮件要处理,抬起头来看她一眼,“怎么了?”

“姑姑,我问你一件事。”

梁碧君看她神情有些焦灼,便将笔记本阖上,看着她。

“当年,你跟我爸妈,到底知不知道卫洵的下落。”

梁碧君讶异,“……这不是你的逆鳞?今天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姑姑,你回答我。”

梁碧君冷静地注视着她,“这话我说过无数次了,不论你信与不信,当年我们没有胁迫过卫洵。在他不告而别之前,你爸找到过他,跟他见过一面。关键是,你敢去问你爸卫洵收过他的钱吗?”

“……我只想问,你们知不知道后来他的下落。”她今晚在二楼看演出,在一楼的内场区,看见了一个和卫洵极其相似的人,追出去却没找到。

“不知道。死了或者活着,和现在的你还有关系吗?”梁碧君站起身,双手扣住梁芙的肩膀,低声劝诫:“梁芙,那时候是你说的,要证明给我看,离开舞台你一样能过得很幸福。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提起卫洵?你把小傅置于何地?”

梁芙抿着唇,不吭声。

梁碧君目光渐冷,“看来我说的没错,你不是想证明自己会获得幸福,你只想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甚至你想通过证明选择傅聿城的正确性,来反证在卫洵这件事上你也没有错。”

“这完全是两码事!我是爱傅聿城才跟他结婚。”

梁碧君静静看着她,目光怜悯,“我让我哥带你去见心理医生,他说不用,他说,你这样自信张扬的人,不用担心。阿芙,你现在,真有那个时间去爱一个人吗?你是不是……太忙了?”

忙着当老师,忙着上那些无聊的家政课,忙着告诉所有人,她的婚姻有多幸福,多完美。

梁芙似觉得聊不下去了,挣开她的手,转身便走。

梁碧君没追上来,冲着她的背影说道:“梁芙,讳疾忌医是治不好病的。”

梁芙已走到门口,开门之前,她转身笑说:“我没有病。以前和现在,我都是最好的。”

这晚,到家是在凌晨。

两人舟车劳顿,洗完澡倒头便睡。

睡到半夜,傅聿城起床喝水,却现梁芙不在卧室。出去找,她人躺在沙上,沙旁落地灯开着,拧到刚刚能视物的亮度。她手臂垂下,手机跌落在地,屏幕还亮着。

傅聿城把手机拾起来,往屏幕上看了一眼,一个微博主页,粉丝数和关注数都是个位数。他没点进去看,将手机锁定,伸手要去推她肩膀,瞧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动作一顿。

最后,他将手机搁在沙扶手上,坐在木地板上,静静看着灯下的睡颜,不染铅华,分外无辜。

傅聿城已经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自己觉得如此无力。

许久,他站起身,假装自己也睡得迷迷糊糊,将梁芙叫醒,催她去房间睡,以免着凉。

等梁芙回房睡着,再难入眠的傅聿城从一旁床头柜上拿过自己的手机。说到底,他挺难抑制自己的好奇心,打开微博,输入方才一瞥之下的那个账号。

点进去翻了几条,他确定这是梁芙的小号。

因没什么人关注,这小号就是她的树洞,了许许多多意味不明却又消极沮丧的内容,它们共同垒砌一座千疮百孔的沙塔。堆砌沙塔的孩子并不开心,因为一小时之前,她刚刚更新了微博,说:“害怕被观众看到难看的哭脸,所以小丑戴上了微笑面具。”

梁芙办公室在六楼,与剧场临近,天一黑,就能瞧见剧场的玻璃窗一扇一扇亮起来,观众陆陆续续进场。

曾经,这是她在演出之前最喜欢的环节之一,只是那时候是在二楼的休息室,没有这样俯瞰全局的绝佳视野。

响起敲门声,梁芙应了一声,谭琳推门而入。

梁芙转头看她一眼,把手机锁定揣进外套的口袋里,背倚着窗台,“什么事?”

“陈主任说下周会有一个大的赞助商过来拜访,希望我们到时候出面接待。”

“我就算了吧。”

谭琳面有难色,打量着她,“……梁老师,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这话她像是憋了很久,不吐不快。大抵上回记者招待会上,梁芙任性提前离场的事,还是让她有所介怀。

梁芙笑了声,“你是我的学生,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我跟陈主任说过,以后这种事我都懒得出面了。他答应过我的,你就把的话回复给他,不行我就自己去跟他说。”

“可是……”谭琳还在做最后的争取,“那人是点名想要见你,他说是你忠实的观众,此前一直默默支持没有打扰。如果你不出面的话,他就会撤销对舞团的捐款。”

梁芙极不喜这样的情感绑架,但事关舞团运营,也很难意气用事。她拧眉,转过目光眺望窗外,“下周几?”

“周三。”

“知道了。”

谭琳看她一眼,“那我去做上台准备了,梁老师。”

“晚上演出加油。”

谭琳关上门,下楼回到二楼的休息室。她与团里两三个骨干共用一间房间,坐下补妆时,旁边休息的演员便问她:“说动梁老师了吗?”

谭琳“嗯”了一声。

她笑说:“她挺难打交道,辛苦你了。”

谭琳没做声,凑近镜子,拿化妆棉沾去眼睑下方蹭上的一点睫毛膏,听那演员又说:“新老交替,后浪推前浪是正常规律,曾到过高处的人,反而挺难接受这个道理。不是人人能像杨老师,能放下妄念,真心成全别人。”

“你别这么说,梁老师对我也是倾囊相授。”

“是吗?”她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周三恰好是梁庵道和章评玉的结婚纪念日,对这个日子,章评玉看得比生日还重。

白天梁芙如常上班,到了舞团,碰见宣传部的陈主任步履匆匆,才想起今天有个什么劳什子的会面。

陈主任指着楼梯,让她直接去三楼会议室,说那人已经到了。

梁芙推开会议室的门,一人坐在会议桌近门的位置,转过身来,平平直直地看着她,“梁小姐,你好。”他瞧着约莫三十多,接近四十来岁,面容周正,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生意的,但有一种平和沉稳的气质。

这人,梁芙见过。

过往演出,他总坐在第一排,中心靠右的第三个位置。她只在演出谢幕的时候,才能有空往台下看一眼,次数多了,就记住了这个从不上台献花,亦不去后台讨要签名的特殊观众。

骤然于这种场合之下碰见,梁芙诧异,片刻心中乍然涌现的竟是无端的惭怍。

这人递过来一张名片,梁芙往名片上瞧一眼,他叫作陆松云,前面缀着一个co的名头。

“作为观众,在台下欣赏舞蹈即可,原不该贸然打扰,请梁小姐原谅我的失礼。”

“陆先生请坐,我给您斟茶。”

梁芙少有给人端茶倒水的时候,连茶水室里茶叶放在哪儿都不知道,还是经人指点寻得了半罐云雾茶,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

她奉上这盏茶烟缭绕的热茶,在陆松云对面坐下,双手交握放于会议桌上,难得的忐忑,像是疯玩一暑假忘了写作业,面对老师盘问的学生。

显然是陆松云吩咐过,并没有人前来会议室打搅。门开半扇,门外寂静,这个时间,演员都在练功房吧。

陆松云喝了一口茶,便将那茶盏放下,仿佛也只是在履行程序一样,“梁小姐,不跳舞了吗?”

“……跳不了了。”

“那真是遗憾,我等了两年多,一直在期待梁小姐重返舞台的那一天。”

“抱歉,让您失望了。”

陆松云看着她,神色里有几分遗憾,但并不咄咄逼人,“原谅我再多问一句,是完全无法登台,还是……”

“陆先生最喜欢我的哪一出剧目?”

“我是俗人,大抵还是最喜欢《天鹅湖》。”

“起码《天鹅湖》,我跳不了了。”梁芙坦然道,面对这样一位真诚的观众,她无法不坦然。

“或许,梁小姐考虑过试试别的舞种?”

梁芙摇头,固执地说:“不是芭蕾,就没有意义了。”

陆松云看着她,那目光仿佛在说,年轻人总是容易将话说得绝对。但他是有风度的人,不会擅自指导他人的人生,“我听说,梁小姐在团里当老师。”

“是,您要会面的谭琳,就是我的学生。”

陆松云缓缓摇了一下头,“谭琳的演出,我也看过,虽然你是她的老师,但你们的风格并不一样。请原谅我说得直接,我无法欣赏她目的性过于强烈的演出风格。今年,我照旧还会赞助,但明年的情况我无法保证。没有梁小姐的舞台,对我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梁芙让这句话弄得喉头梗,“……我理解您。谢谢您这些年的支持。”

陆松云站起身,那盏茶还在飘着浅浅的热气,“工作缠身,我就先告辞,不和谭小姐会面了,请代我向她致歉。”

梁芙将陆松云送到楼梯口,他走在前,又突然转过身来,“离开舞台,梁小姐如今过得幸福吗?”

梁芙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即让脸上堆上无懈可击的笑容,“我已经结婚了,现在很幸福。”

陆松云瞧着她,依然是那样平平直直的目光,她却在一瞬间无地自容,笑容快要挂不住,勉强支撑才没让自己目光闪躲。

陆松云的车在停车场,临上车前,陆松云说:“愿我们下次重逢,你在台上,我仍是你的观众。”他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薄薄的信封。

等陆松云的车驶远了,梁芙将那信封拆开,一张泛着黄的纸片。

脑中立即响起那一年谢幕时的掌声,想起那时脸上的汗水滑落滴在锁骨上,舞台灯光耀眼,她看向座无虚席的观众席,因喜悦而心脏涨痛。

那是她十八岁时演《天鹅湖》的门票,让人细心地珍藏了八年。

傅聿城下班,去舞团接梁芙去梁家吃饭。

傅聿城瞧出梁芙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似在勉力应付这喜庆气氛似的,连送给父母的结婚纪念礼物都落在了办公室。

回去车上,傅聿城伸手,将她的手指轻轻一捏,“怎么了,看你好像今天兴致不高。”

梁芙别过头,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没有,今天有点累。”

傅聿城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松开她的手,握紧了方向盘。

寒流侵袭整天,窗外是呼呼风声,衬得车里更静。

到家,他们洗漱之后就睡了。

傅聿城睡到半夜,无端惊醒。伸手往旁边一摸,被子里是空的。

他把手机捞过来看时间,未解锁的屏幕上有一条提醒,他偷偷关注的微博小号更新了。

点进去看,两小时前布的微博。

那个不开心的孩子,不再执着,把那千疮百孔的沙塔一脚踏翻。

她终于放弃委婉,直接了当的一句话:“这可能不是我要的生活。”

如果有一瞬,傅聿城觉得人生荒唐,大梦一场,殊无意义,那一定就是在此刻。

早在半年前,当他站在高楼上,远观那不能被证实的一幕之时,他仍然觉得,不必捕风捉影。

看到她小号的内容,亦觉得人人心中都有一座孤岛,倘若她不信任他,也不必一定要对他倾诉。

人皈依宗教,不苛求他所信仰的神,一定要予以回应,倘若他已决心奉献血肉,肝脑涂地。

可是,他的神,或许并不需要他的供奉与信仰。

后半晚,傅聿城几乎在凌晨时分才又睡着。

他被一种温柔又湿润的触感弄醒,微明的天色透过绉纱的窗帘,泛着雪色的洁白。

他掀开被子,梁芙攀上来。丝垂顺,落在他颈间是细碎的痒,她眼有桃花意,低下头来,把吻覆在她唇角。

她轻声笑说:“傅聿城,我们生个孩子吧?”

傅聿城把眼闭上,伸手轻轻将她一推。

她要做什么?还要用什么样的把戏来捉弄他?

他已经不懂了。

梁芙一愣,似有些难堪于自己被拒绝,片刻却又笑问:“你觉得不好吗?”

“生了小孩,你还有空养吗?”傅聿城缓缓睁开眼,看着她,眼底一片平静。

她还要再说什么,傅聿城已经不想再听了,翻个身从床上爬起来,走去阳台。

窗一打开,狂风夹着凛冽寒意扑面而来。

原来是真下雪了,远近覆白,一种彻彻底底的冷与干净。

在傅聿城看来,那个落雪的冬日清晨,该是他们关系的句点,但谁知,他们此后竟然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年半。

很难概括那一年半之间无尽的琐碎,但也很好概括,因为那大抵是貌合神离的最佳写照。

窥见她夜半布的真实心声之后,他终于接受自己满腔热血是泼向了冰天雪地的事实。

但要将日子过下去,那又有什么的难的?

就像小说里写,婚姻里时间久了,红玫瑰成了蚊子血,白玫瑰成了饭黏子。梁芙生性热烈,该是朵红玫瑰。

倘若剔除了爱情,那摊留在墙上的蚊子血,除了觉得刺目,也就不会对他产生分毫影响了。

他唯一不解的是,梁芙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却还将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持续了一年半,而且加倍地将自己往贤妻良母这模板里套。

她似在固执维系旁人眼中的美满姻缘,甚至连他配不配合,也不那么在意了。

如今看来,多敬业的演员,也有演不下去的时候啊。

山穷水尽,她终于提出离婚。

“就到这吧,我也不能一直犯贱是不是?”梁芙望着他,渐渐理出个笑,她眉眼弯弯,话却是笃定。

傅聿城看着她,一瞬间惊讶于自己竟也有百转千回的心路历程。

他也笑出一声,“对于这个问题,我有不同的见解。不过这不重要了,我先纠正你一个问题。”他咬着烟,一本正经地说:“当时这房子是在领证之前买的,是你的婚前财产,你想净身出户,恐怕不行。况且,犯了错的人才会净身出户。你犯错了吗?”

“犯错了啊,错在现在才跟你提离婚。”梁芙笑说。

傅聿城觉得挺奇怪,她现在这样针锋相对牙尖嘴利的模样,他反倒觉得顺眼。

“晚不晚都一样,我承诺过。”傅聿城手臂用力,搂着她向自己靠近一步,他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她却别过目光避开了。

“落子无悔。所以协议我肯定不会签的。”

梁芙笑了笑,“我恩准你不用履行承诺了。有空的话,我们去把离婚证办了。”

“不办。要不你跟我分居两年,再去起诉离婚?让邵磊帮你打官司,不收你钱。”傅聿城话里几分揶揄。

梁芙情绪快要绷不住,不愿再和他纠缠,将人推开,转身进屋,片刻,把那自己已经签过字离婚协议书拍在饭桌上,转身回卧室去收拾东西。

傅聿城跟进来,把她手一捉,“这是你的房子,要走也该我走。”

梁芙挣扎一下,没挣脱,便眼看着傅聿城从储物间里拖出一只行李箱,动作利索地收拾出几身换洗衣服,再去书房拿上笔记本、重要证件、文件等等。

他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搁在玄关柜子上,“我找到住的地方了,过来收拾剩下的东西。”

梁芙站在餐桌边上,也没说好与不好。

傅聿城等了一瞬,也就拉开门走了。

门阖上一瞬间,梁芙眼泪便克制不住,她瞧见傅聿城的烟盒还搁在餐桌上,把它拿过来,抖出一支点燃,吸得很快,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最后一年半,她越用力证明,越更快被证伪。

她费心营造的幸福婚姻,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四处漏风的筛子。

她从来能掌控一切,亦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从没有任何一刻像此刻无能为力。

屋里少一个人,立即就显得空旷。桌上的花还沾着水滴,洗碗机仍在轰隆运作。

从来没有想过,决裂并不激烈,是这样琐碎而寻常。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