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牵着的马正是白蛟。
白蛟的出现引起了现场一阵小小的轰动, 这轰动闹得阿圆自己都不好意思。她其实是想骑个矮脚马来打马球的,但此前被曹薇央求,为了赢比赛索性换成白蛟。
白蛟身姿矫健, 且动作灵活又通人性,平日里上阵杀敌都能在千军万马中穿梭自由, 又何况是区区的马球赛?
当然这话是曹薇跟她说的, 曹薇对马略知一二, 清楚这种品种的马极是罕见。
果然, 场下有人低低讨论。
“鄙人爱马如痴,曾见过许多好马,依我所见,这种马想必是战马中的极品。”
“这种极品马一般用作配种, 能流通出来少之又少。”那人小声道:“恐怕全京城都没几人有,也不知这姑娘是何来头。”
“瞧着那马与她亲近,像是相处了许久啊。”
“那是谁人家的姑娘?”
“听说姓褚,其干姐姐乃丞相夫人。”
如此一说,众人恍然, 若是跟丞相夫人有关那就不稀奇了。丞相夫人有一匹照夜玉狮子,全京城有这马的也就两人。丞相大人宠妻, 收罗好马给爱妻也是情理当中。
陈瑜在一旁听了不禁嗤笑,什么狗屁爱马如痴, 照夜玉狮子固然难得,可白蛟万里挑一也难寻, 自然比照夜玉狮子好。
他悄悄看了眼坐在上首不动声色的人。他视线落在赛场上,唇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
萧韫看向那抹娇小的身影。
往回只知她娇气,十指不沾阳春水,还爱训人, 有时候训起他来喋喋不休。
竟不想,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她悄悄成长了。娉婷多姿、耀眼夺目。
此刻,萧韫眼里只剩赞赏,赞赏的同时隐隐夹杂着几丝自豪。
这是他养大的小姑娘。
是他喜欢的女子。
很快,马球赛开始。
随着锣鼓声响,这些贵女们翻身上马,各就各位。
阿圆胯下的马很是打眼,连带着她也打眼得很。尤其是她身子娇小,骑着这么匹马,就显得更小了。
许多人还怕她驾驭不了这种高大的骏马而提着一口气。
然而等她在赛场上灵动自如地奔跑起来时,众人发现,这种担心纯粹多余。
一人一马配合得极好。
尤其白蛟,它骨子里就是匹高傲的马,越是备受瞩目越是令它兴奋。而且它极通人性,几乎阿圆才转了下头,它就知道阿圆想往哪里走。
后来它总结出了经验,那就是——马球在哪,它就奔向哪。
速度奇快,其他矮脚马才撒蹄子,它就已经带着主人跑了马球的地方。
如此一来,其他人根本就不够看。
唯一能稍稍匹敌的也就是靖安郡主的马了。但每次她都慢一步,等她挥出长杆时,马球早已被阿圆打飞出去。
赛场上,人们欢呼声如海浪似的一阵又一阵,皆是为阿圆她们这一队捧场的。
原本她们也没这么多人看好,但挨不住有白大爷啊。旁的不说,光是看白蛟矫健的跑姿就赏心悦目。
连高台上,萧韫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
他目光追随阿圆,眼里含着的东西也越来越浓。
一旁的豊国雁灵公主瞧见了,心下不是滋味。
女人的直觉最是准,萧韫这种眼神不是爱慕又是什么?
那女子此前她在马场见过,彼时还不知两人是何身份,可今日这么一瞧,她笃定两人一定有私情。
想到此,她真是又妒又恨。
尤其是看到那女子骑着骏马,恣意飘逸的身姿,她心里就不痛快。
那匹马她之前看第一眼就喜欢了,原本还想着回头央求大塑的景王殿下赠送给她,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女子的。
此时的雁灵公主,面色铁青,手里的茶杯差点都要捏碎。
恰在此时,赛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雁灵转头一看,有两匹马撞到了一处,两人从马上摔下来。
这摔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靖安郡主和阿圆。
彼时靖安郡主骑马赶过来时,又慢了一步,球已经被阿圆传给了曹薇。
从比赛到现在,阿圆一队进了十个球,而她们竟是一个都没有,她靖安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最主要的是,她每次都慢阿圆一步,实在是气得很。
眼看所剩时间不多,她心生一计,故意撞上前去。
而白蛟正玩得欢快呢,身上莫名一疼,它脾气上来,一脚朝旁边的马踹过去。
这一踹,靖安不妨,径直坠下马。
与此同时,白蛟像是不受控制地狂躁起来,阿圆制都制不住。眼看也要被甩下马,电光石火间,被飞奔过来的婢女桃素给接着了。
这边高台上,萧韫见阿圆坠马,他下意识地起身,却被旁边的慧兰公主眼疾手快地摁住。
“你若还想好生娶她,就别轻举妄动。”慧兰公主低声道。
赛场这么多人,景王若是作出什么举动,难免令人臆测,累及的还是阿圆的名声。
萧韫生生忍住了,但视线紧紧地盯着阿圆那边。
一旁的豊国六皇子却是惊讶地赞道:“那婢女好身手,动作快如骏马。”
说的正是桃素。
桃素这会儿双手接住阿圆,自己滑跪了一大段距离,才免于阿圆坠马伤着。
阿圆听见她闷哼,想来疼得不行。
“桃素你怎么样了?”
“姑娘,奴婢无碍,姑娘可有哪里受伤?”
“我没嘶”
话没说完,阿圆站起时踉跄了下,脚踝疼得不行。
原来是坠马时被马镫绊脚,崴着了。
陆陆续续地有人跑过来,曹薇和程蔓歆以及罗玉秀都过来了。
“阿圆你没事吧?”
阿圆这边没事,倒是靖安那边似乎伤得不轻。
她倒地了许久后都一动不动,最后才嚎啕地大哭起来,膝盖被撞破了,小腿也动弹不得。
靖安是老冀王的孙女,老冀王是圣上的亲皇叔,虽说如今冀王府已经没落,但毕竟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平日里年节皇帝也会不落赏赐。
而靖安的母亲冀王妃是广阳侯府出来的姑娘,广阳侯府旁的不出名,其府上的姑娘最是凶悍。
靖安边哭边指着阿圆说:“是她害我!是她害我!”
冀王妃抱着自己的女儿心都要碎了,不管真相如何,她现在只想找个人来泄愤。
因此,恨恨地看向阿圆那边。
“谁家的姑娘如此恶毒,去把人带过来!”她厉声吩咐。
可话音才落,陈瑜就过来了。
“殿下瞧见这边动静,叫小的过来问问,冀王妃,发生了何事?”
冀王妃把靖安说的话复述了遍,道:“景王在此更好,烦请他做主惩治那歹毒的小蹄子。”
陈瑜心想,你可别一口一个小蹄子,小心殿下听到了吃不了兜着走。
殿下护犊子,就是担心褚姑娘吃亏,才让他过来的。
陈瑜带着一行人去了高台那边。
冀王妃见了景王摆长辈的架子,连礼也不行,就说道:“景王殿下,想必你也看见了,褚家的姑娘心思恶毒,竟不惜做手脚害我女儿坠马。她是谢世子的徒弟,我也不好说什么,恳请景王主持公道。”
萧韫视线落在阿圆那边,见她走路缓慢,蹙眉看向她脚踝。
可此时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好说什么关怀的话。
冀王妃还在絮絮叨叨地不饶人,萧韫听得沉下脸。
“陈瑜,”他吩咐:“事情具体如何,你且去查清楚。”
他看得分明,靖安郡主的马确实是白蛟踹的。可白蛟的性子他清楚,若不是遇到什么事,定不会如此暴躁,便猜想这里头恐怕还有猫腻。
陈瑜领命去了。
那厢冀王妃声音大起来:“事情都这般明显了,还需要查什么?”
“是褚家姑娘害得我儿坠马,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二伯母稍安勿躁,”这时慧兰公主温声劝道:“你既是让景王做主,景王自然要依证据办事,不然,岂不是落人口舌?”
如此解释,冀王妃才消停了些。
而阿圆这边,也看向萧韫。
她清楚自己是无辜的,可靖安落马是白蛟踹的,今日之事若是冀王妃一口咬定是她所为,她百口莫辩。
也不知萧韫还能如何查。
但没过多久,陈瑜便把白蛟牵了过来。
“殿下,”陈瑜道:“属下在白蛟身上发现这个。”
他从袖中掏出三枚细长的针,针尖上还啐着鲜血。
陈瑜道:“这三枚长针是从白蛟后臀取出的,乃有人故意使暗器。”
“使暗器的人呢?”萧韫面沉如水。
“在这!”
这时,莲蓉揪着个高瘦的男人走过来,一把将那人摔倒在地。
原本还在呜呜哭啼的靖安郡主,见了这人,顿时哑了声,面色也慌张起来。
知子莫若母,冀王妃瞧见女儿这模样,心下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况且,这人她认得,正是她女儿的贴身护卫。
冀王妃一时心里没底,面色不好看。
贴身护卫怎么成了使暗器的人了?
如此一来,她女儿不仅白白受伤,反而还成了罪魁祸首?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说:“你们凭什么抓着个人就说是他做的?”
萧韫冷笑:“冀王妃莫不是认为本王处事不公?”
“既如此,来人!”他吩咐:“把此人送去顺天府,让顺天府好生查一查。”
“殿下不可,”冀王妃慌道:“靖安怎么说也是殿下的晚辈,怎能送去那种地方。”
这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小姑娘们打闹,若是往大了说比如送去顺天府查,一旦罪名判下来,她女儿歹毒的名声可就人人皆知了。
有这么个名声,往后还怎么找婆家?
这下,冀王妃有些笃定是自己女儿过错在先,她也不敢让景王做主了,只求这事能平息。
但平息不了!
萧韫见阿圆受伤,白蛟被暗算,又岂能轻易作罢?
他也懒得听冀王妃再说什么,径直将人送去了顺天府。
阿圆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这么干脆利落,结束的时候都还有点懵。
“姑娘,”莲蓉在一旁说:“姑娘的脚受伤了,附近有医馆,奴婢先送姑娘过去。”
阿圆想起桃素也伤得不轻,滑跪那一下,估计膝盖都得磨破皮,她赶紧道:“让大夫也给桃素看看。”
阿圆被莲蓉背着去医馆,大夫给她看了伤势,所幸只是崴着,正骨后用药酒敷上半个月就行。
大夫帮阿圆正骨的时候,疼得阿圆嗷嗷叫。
萧韫赶来时,就听见屋子里跟杀猪似的。
他不禁莞尔。
他抬脚进屋后,悄悄挥退众人。
阿圆抱着脚疼得眼泪婆娑,以为是婢女莲蓉进来了,吩咐道:“快拿帕子过来,我这里蹭了些泥。”
萧韫从盆架上抽了张帕子,递过去。
温声问:“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