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 萧韫便让人把东西搬回澜苑,其实也没什么好搬的,日常洗漱用品澜苑皆有, 也就平日要看的一些卷宗和书籍而已。
不过半刻工夫,陈瑜就已经安排妥当。
萧韫当晚还留在清漪院陪阿圆吃了顿晚饭, 服服帖帖地哄好人后才离开。
不过经过这一朝他也算是想明白了件事。
什么距离不距离的简直是狗屁!
只要阿圆一天没嫁人, 他们都得朝夕相处, 不然阿圆不好受, 他也不好受。
至于情绪难以控制那些他也懒得担忧了,左右这世上也就只她这么一人,他发现,他甚至还有点甘之如饴。
春闱仍在继续, 阿圆依旧每日去慧香书院读书, 下学了便回澜苑温习功课,到了晚饭时辰就会等萧韫过来。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亲密的时候。
只不过,她发觉萧韫这两日有些心不在焉,有时候饭桌上她说趣事, 等说完了他才回神。
阿圆问是不是朝廷的差事忙, 萧韫只点头安抚让她不必担心。
他虽这么轻描淡写地略过,但阿圆预感得到,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
果然,春闱结束, 放榜的第三日,突然闹出了件大事。
一名贺州贡生被人揭发, 说是才学庸碌却中了进士第三十七名。
今年参加科考的举子有上千余名,而朝廷只取贡生三百。根据这位举子的同乡所述,此人才学尔尔, 甚至在数位同乡中是垫底的,却破天荒考了进士第三十七名,连贺州最有名望的举子都被他甩在身后。
如此,引起众人猜疑。
第二日,官府查出此人的考卷乃被人调包,原本该中进士第三十七名的另有其人。
按理说这样的事若是处理得当,事情也不至于引起全城轰动,坏就坏在,原先那位举子十年寒窗苦读,名落孙山受不住打击,居然投河自尽。
闹出人命,就像油锅里的水,这事瞬间就炸开了。
第三日,百余名士林学子聚集在文庙大哭,嚎考试不公!天理不公!
皇帝震怒,命大理寺彻查此事。这一查,便查出了一份提前拟好的“进士名单”,上头有十六位都是新鲜出炉的贡生,而最可笑的是,这些人皆才学庸碌。
这一份名单引起轩然大波,往文庙哭诉的人越来越多,连顺天府都管不过来。
在这阵乌烟瘴气的乱潮中,一道惊雷又劈了下来。
——那份“进士名单”是从顾景尘的属官家中查出来的。
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顾景尘的身上。
顾景尘是这次春闱主考官,春闱之前还引发一些不好的传言,为此,朝堂上连续数日御史台弹劾顾景尘的折子如雪片纷飞,皇帝不得不下旨让顾景尘停职待查。
阿圆听了这个消息很是震惊。
彼时她正在书院,午时刚下学准备回号舍歇午觉。
听了这事后,她第一时间想到颜婧儿。婧儿姐姐已经和顾丞相定了亲,婚期就在五月,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婧儿姐姐肯定很担忧。
她收拾东西出书院,准备去见姐姐褚琬,问问详细的情况,毕竟褚琬跟颜婧儿是手帕交。
不过路上时,她又突然吩咐车夫转道回澜苑。她打算先回澜苑问萧韫,此前听萧韫说他负责春闱的一些差事,想必知道点内情。
但回到澜苑后,小厮说萧韫不在,还没回来。于是她只得等,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又出门去寻姐姐了。
褚琬如今在大理寺谋了个八品的撰笔录之职,因此,阿圆让车夫径直去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门口,却见这里站了许多护卫,也不知是谁人过来了。
她先是站在边上等了会,没多久,里头出来一人,看官袍应该是大理寺里头的一个小官。
阿圆悄悄地挪过去,逮着人问:“这位大人,你可认得褚琬褚女官?”
那人停下脚步,狐疑问:“你是何人?”
“我是她妹妹,过来寻她有事。”
“哦,是褚女官家妹,不过她此时不在官署。”
“你可知她去哪里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阿圆有点着急,她心里还担忧婧儿姐姐呢,低声道:“那我在此等一等吧。”
“姑娘可莫在这等。”
“为何?”
“你没瞧见这些护卫?”那人低低道:“景王来了,今日大理寺不方便,闲杂人等还是避开为好。”
“哦。”阿圆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大人告知。”
她转身,正欲离开,却突然听见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
阿圆转头,大理寺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个人,不是陈瑜又是谁?
“陈大哥。”阿圆挥手。
陈瑜一怔,他出来吩咐点事情,竟不想在这遇到褚姑娘。
在小姑娘跑过来时,他赶紧给旁边一个护卫耳语了两句,那护卫听后立即进门了。
阿圆小跑过去:“陈大哥怎么也在这?”
随即又问:“沈哥哥平日是不是就在这办差?”
“正是。”
陈瑜吓得一跳,所幸他反应快,让侍卫进去通知殿下了,要不然一会殿下冷不丁出门,这可不就穿帮了?
阿圆说:“真是巧了,我姐姐也在此办差呢。”
“褚姑娘来此有事?”
“我是来寻姐姐的,不过现在遇着你就好了。”阿圆道:“沈哥哥现在忙吗,若是不忙我想见见他。”
萧韫今日是来见大理寺卿贺璋的。
他以景王的身份过来询问这次科举舞弊案,实际上这案子内里如何他清楚,不过在众人眼中他与顾景尘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如今顾景尘出事,他若不做出点动作,难免引人猜疑。
他越是捉急得乱方寸,贤贵妃一党便越是信以为真。
此时,萧韫谈完事起身欲离开,然而刚踏出门,就有护卫来禀报说阿圆来了,正在门口跟陈瑜说话。
萧韫动作顿住,才跨出门槛的脚又默默收回去。
贺璋见了,当没看见,体贴地给了个台阶:“下官前两日新得了几两早春龙井,殿下不妨品一杯再走?”
“如此甚好。”萧韫若无其事坐回椅子上。
该谈的事已经谈完,剩下的也就是话家常,但贺璋不擅于话家常,于是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喝茶。
顶多就是夸一夸这茶多鲜爽,再之后也不知要说什么了。
萧韫缓缓地敲着扶手,在等阿圆何时离开。
他故作镇定自若,贺璋也不开口点破。
景王身边养了个小姑娘的事,他也听说过。只是不曾想,景王竟会有一天为了躲个小姑娘而不敢出门。
这种事嘛,在心里笑笑就好了。
贺璋不动声色品茶。
过了会,护卫又进来禀报:“殿下,褚姑娘说想见您。”
萧韫一顿:“见景王还是见沈霂?”
“见沈公子。”
闻言,萧韫松了口气,饮了杯茶后,就从大理寺的后门离开了。
搞得贺璋都稀奇得很,他头一回送人是从后门送走的,还是送大塑堂堂的景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