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午饭是在谢弘瑜的别院里吃的。吃过饭后, 谢弘瑜跟萧韫在书房里谈事,阿圆就跟表姐肖梓晴坐院子里的树下懒洋洋地聊天。
肖梓晴没什么大碍,大夫过来把了脉后开了副压惊的方子和驱寒的药就走了。
这会儿肖梓晴捧着刚煎好的药慢吞吞地喝, 她身上的湿衣裳已经换下来,也不知谢弘瑜去哪里给她找了套女子衣裙过来,还挺合身。
阿圆坐在一旁静静地看她喝药。
“表姐, 我总觉得你落水蹊跷呢, 我们分明走得好好的, 离江水也有段距离。”
闻言,肖梓晴抬眼:“我当时不小心崴脚了。”
真实情况她不好跟阿圆说,怕她担心。况且现在是何人作祟也不清楚,还是等谢弘瑜查到再说吧。
“原来是这样吗?”阿圆信以为真:“怪不得表姐没多久就沉下去了, 还好有世子哥哥救你。”
肖梓晴撇撇嘴:“别跟我提他。”
“表姐为何这么讨厌世子哥哥?世子哥哥人很好的,”阿圆继续道:“你不知道, 今日你落水后, 世子哥哥从江中央跳下来,彼时水流湍急, 且距离又远,他在水中泅了许久。”
“我当时在岸上看得分明,世子哥哥找不到你时, 脸上的神情”阿圆回忆了下:“我还从未见世子哥哥这般着急过。”
肖梓晴动作缓缓停下来,默了会,说:“我很感谢他救我, 但除了感谢, 就没有更多的了。”
阿圆小声道:“可表姐被世子哥哥捞起来,许多人都看着呢。这事若是被舅舅、舅母得知,且世子哥哥也想要你入府的话”
“总之我不可能嫁他。”
“为何不可能?”
“阿圆你还小, 就别参合这事了,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阿圆不满:“我已经长大了,为何你们每个人都还把我当小孩一样看待。”
肖梓晴探身捏了捏表妹的脸:“你哪里长大了?你看你,脸颊上都还是肉,好捏得很。”
阿圆身子虽抽条,但脸颊还有些婴儿肥,若单看脸,是有那么点稚嫩。
她努努嘴,故作气愤地剜了眼肖梓晴。
这话题也就此揭了过去,没再提起。
走廊拐角处,谢弘瑜站在那,静默了会,转身离开。
午时刚过,萧韫过来接阿圆,肖梓晴也收拾东西乘自家马车回去了。走的时候没看见谢世子,也不知谢世子去了何处。
“世子哥哥有事离开了?”上马车后阿圆问萧韫。
“嗯。”萧韫正在看信笺,是陈瑜刚送过来给他的急报。
过了会,他说:“我送你回去歇午觉,一会我有事出门,若是回来得晚,不必等我吃饭。”
“沈哥哥要去哪?”
萧韫淡笑了笑,温声道:“我还得去办差事,需出城,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哦。”阿圆点头:“那沈哥哥小心些。”
萧韫点头。
马车到澜苑时,萧韫嘱咐她好生歇息,原本是要抬脚下马车的,结果才起身就看见她身后裙摆上沾了点血。
他蹙眉:“你受伤了?”
“嗯?”阿圆茫然转头,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臀后的衣裙。
当看清那是什么时,脸颊渐渐红起来。
她倒是忘了这两日是来癸水的日子,此时好巧不巧被沈哥哥看了去。
“不不是受伤。”阿圆难为情地说。
“那是什么?”
萧韫简直不可思议,盯着那鲜红的血,以他的经验来看,是刚流出来的。
可不是刚流出来的?阿圆这会儿觉得下腹一坠,又滑出了些温热的东西。
紧接着,衣裙上更红了,还红了一大片。
阿圆低着头,简直想钻进地缝里去。
萧韫小心翼翼地拉过她:“是怎么回事?我看看。”
这哪里能看的?阿圆整个人被他这话弄得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赶紧说:“我真没事,沈哥哥不是有事忙吗,你快去吧。”
见他眯着眼担忧,她只好支吾地解释道:“不是受伤,是是女子癸水。”
“”
马车内空气安静,还有那么点尴尬。
萧韫紧蹙的眉缓缓松开。
女子癸水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也曾在医书中了解过症状。只是适才关心则乱,竟想不起这种事。
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女子癸水,那么多血难免有些触目惊心。
他问:“疼不疼?”
阿圆羞窘地摇头:“不疼。”
她这几年在澜苑被养得极好,旁的姑娘来癸水要腹痛许久,可她从未痛过,而且癸水也很准时。
“就没有一点点不适?”
阿圆继续低头,悄悄挪了下身遮住:“也没有。”
萧韫真是稀奇得不行,女人流这么多血都不疼的?
可不管阿圆疼不疼,他见她这样,心里怜惜。总归是人身体里的精血,精血流失,对身体自然有亏。
“沈哥哥你快去吧,莫要哎——”
阿圆话还没说完,就被萧韫打横抱起来。
“我送你回屋子。”萧韫说。
他这么个抱法,亲密得很,阿圆羞死了。再说,她如今是大姑娘了又不是小孩,被个男子这么抱着下马车,实在是
“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的。”
“真能走?”萧韫没理,大步跨进门槛:“遇到小厮或其他男子你也自己走?”
“我”阿圆憋红着脸。
“别动,我抱你回去就是。”萧韫垂眼瞧了眼在他怀中装死的小姑娘,勾唇:“阿圆,你在害羞?”
“!!!”
羞什么羞!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阿圆现在的心情,复杂得很!
怎么说呢?
她还是头一回被男子抱,还是在这么个尴尬的情况下。而且抱她的人还是沈哥哥。
也不知为何,她此时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他胸口的地方。这会儿,她的脸,她的身子都紧紧挨着他胸膛,甚至还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还有他箍在腰间的大掌,有力的臂膀,以及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阿圆极其陌生,陌生到除了羞窘,其他无所适从。
从门口到清漪院的路原本只需半刻钟,可今天阿圆却感觉走了好久好久,她也煎熬了好久好久。
萧韫把人送进清漪院,径直抱进屋子里,吩咐婢女备水和干净衣裳。
走到床边时,他瞧了眼连脖颈都是绯红的小姑娘,恶劣地说:“已经到了,还不舍得下来?”
别喊了!
她已经死了!
阿圆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缩成个鹌鹑。
萧韫倾身,把人放上床榻。然而小姑娘甫一落榻,就跟个轱辘似的自动滚了一圈,滚进床里头紧紧贴着墙壁,继续装死。
她这动作一气呵成,利索得很。
萧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卫国公府,沁春院。
一名粉衣婢女打探了消息后匆匆进屋子。
“姑娘,世子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去看望老国公。”
郝明月心提得高高的,她担忧了一下午,就怕事情败露。赶紧问:“怎么样?可看清世子面色如何?”
“世子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跟往常一样,只是换了身衣裳。”
“跟往常一样?”
“正是,奴婢瞧着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如此说来,那就是谢弘瑜并不知江边落水的事是她做的?
郝明月渐渐放下心来,过了会,她起身从柜子里掏出个匣子,里头是准备好的五十两银子。原本是要给李公子的,结果李公子那个蠢货居然没把人捞上来。
她从中取出三十两,吩咐道:“拿二十两交给那婆子,打发她回老家去,往后别来京城了。另外十两你跟秋菊两人分了,自个儿买些首饰珠花随你们。”
婢女大喜:“多谢姑娘。”
“还有,今日之事守口如瓶,莫要对外提起。世子那边照常打探,若有任何动静即刻禀报给我。”
“是,奴婢明白。”
等婢女下去后,郝明月缓缓走到窗边,盯着一盆剑兰,整个人愣愣的。
今日原本谋划得万无一失,怎么就出了差池?
想起当时在岸边看到世子把肖梓晴抱起来的情景,她就难受。
还从未见过谢弘瑜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敢情平日里他便是如此珍爱那个贱人的。
郝明月喜欢谢弘瑜多年,从来卫国公府看见谢弘瑜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了。这几年,母亲也曾劝她放弃,可她不想放弃,她来都来了,自然要努力争取。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依偎在世子怀里的场景,可如今真正见到他抱着别的女人,她心里妒忌得都快疯了。
好半天,她回过神,抬手揪了片兰花叶子死死揉碎。
清漪院。
阿圆沐浴过后又换了身衣裳,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然而躺回床榻上后,她却睡不着了。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浮现萧韫抱她回来的样子。
她望着头顶的百花缠枝床帐,苦恼得很。
她最近跟沈哥哥是不是太亲密了些?
总觉得这样不大合适呢,也不知沈哥哥是怎么想的。他难道就不这么认为吗?还是说在他眼里纯粹是把自己当小辈看,而只是自己想多了?
唉!
阿圆叹了口气,没想明白,渐渐地眼皮沉重,索性闭眼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挺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她起身去书房温习功课。
没过多久,听说萧韫回来了,婢女在院外给他请安。
阿圆偏头朝门口看了眼,就见萧韫一身玄色锦袍立于池子的小桥上,也正在看向这边。
阳光洒在他衣袍上,金线刺绣泛着流光,衬得这人矜贵又有气度。
阿圆心想,认真说来,沈哥哥人才和模样都非常出挑。至少,她觉得论气度,只顾丞相能与之媲美。而论容貌,只世子哥哥能与之媲美。
这样好的人,怎么就二十多了还娶不着媳妇呢?
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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