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石虎从书房出来,还觉得如梦初醒,这大小姐瞧着那样的娇滴滴,他一个手掌都能捏断一样的模样,怎么说话就这样的干净利落说一不二,实在让人不佩服也不行了。
他才跟着郑婆子走了两三步,还没到二门口呢,谢玉娇房里的紫燕只追了出来道:“郑妈妈,姑娘说了,留沈大哥在外头的小客厅坐一会儿,让我请了沈姨娘过来,让他们兄妹两个见上一面,说会儿话。”
沈石虎这时候只感动的五体投地,若方才他只是佩服这谢玉娇在大事上面有头脑有决断,那么如今这一些无微不至的小细节,已经彻底的说服了这个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要一门心思的为她卖命了。
沈石虎在小客厅等了片刻,已有丫鬟来送茶送果子,不一会儿沈姨娘也由丫鬟陪着过来了,见到沈石虎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跟前,便忍不住红了眼眶道:“哥哥,你身子全好了吗?”
小时候沈石虎就疼爱这个妹子,后来家里实在穷困,靠地里的收成过不下去日子,他这才有了心思,去外头闯一番事业回来,本来想着走一票大的,好歹赚个几十两银子回来,能让家里稍微宽裕一下,谁知道回家却听说她妹子进了谢府当姨娘。
他那时候伤得又重,又得了这样的消息,觉得是自己耽误了沈姨娘,一下子变浑浑噩噩的起了热来,几天都不退烧,差点儿连命都交代了。后来醒了之后,才知道是谢家去请了大夫给自己看的病,自己身上平白也沾了谢家的恩情,他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不想承谢家的恩情,听郑婆子说谢家正好要用人,便抱着报恩的心思,好好在谢家干上几年,打算等过了谢老爷的孝期,再把沈姨娘求出去的。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两边都各自打着算盘呢,沈姨娘的肚子倒是有了动静,如今瞧着沈姨娘想出谢家是不可能的了。而沈石虎也见着了谢玉娇,他一个大男子汉,从小还没服过谁呢,可见了谢玉娇却也心服口服。
这会子见了沈姨娘,瞧着她一切安好,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开口道:“我本想等家里日子好过一些,再求你出去的,如今倒是没必要了,你好好养着,谢老爷是我们家的恩人,你给他生个儿子出来,也算是报恩了。”
沈姨娘虽然对谢老爷没有男女私情,可毕竟也有几分敬重之情,再加上古代女子都有从一而终的教养,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想着要出去,如今有了孩子,自是更不想了。
“大哥,家里爹娘还好吗?小弟小妹都还好吗?”沈姨娘一边说,一边拉着沈石虎又坐下了:“太太听说你来了,打下人又准备了好些东西让你带回去,都在外头车上装着了,你一会儿跟着车回去。”
这好日子要靠着妹子给人当姨娘得来,沈石虎虽然觉得心里难受,可到底也没有过于排斥,只开口道:“上回谢家送来的东西家里还有呢,不用再带回去了。”
沈姨娘知道他的心思,便低着头道:“我原本是打算等出了热孝回家看看的,如今只怕也出不去了,这些东西是太太赏的,我也不好回绝,你就替我带回去罢了。”
沈石虎也知道家里如今境况不好,他病了一场,田里这会儿也还没收成,虽说小弟在谢家宅的义学里头上课,但一家老小的吃喝开销也总是要的,便点了点头道:“等以后我给大小姐带出了一队有本事些的家丁,有了收入,也就不用你再接济家里了。”
沈姨娘听了,只眨眼到:“怎么?你来府上还要收银子吗?你这条命都是大姑娘救下的,若不是大姑娘吩咐下人去请了县里的大夫回来,只怕你……”
沈姨娘一家人都是这种知恩图报的心思,见沈石虎这么说,便只开口问道。
说起这个沈石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原本是不想要银子的,可大姑娘说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沈石虎拿了银子,她才肯放心让他办事儿。沈石虎觉得谢玉娇说的有道理,就答应了下来,月银是一两银子一吊钱。
沈姨娘见沈石虎说这是大姑娘的意思,她也知道谢玉娇说一不二的做派,便点了点头道:“这下可好了,我在府上每个月的月银也是一两银子一吊钱,如今你也有了,咱们两人的银子加起来,爹娘的药钱也有指望了。”
沈石虎听了这话只气愤道:“你以后可别在这样想,如今你是谢家的姨娘,怎么胳膊肘一个劲儿的往娘家拐,别人不知道你是自己愿意进来的,可你自己也清楚,爹娘没想花着卖女儿的银子,如今你又有了孩子,行为更要检点,别让太太和大姑娘难做。”
沈姨娘知道沈石虎说的有道理,也不敢吭声,便一个劲的点了点头。两人又闲聊了片刻,沈姨娘才让小丫鬟送了沈石虎出门。
西北角老姨奶奶的小院中,几个丫鬟刚从前头进来,正在嚼舌根。
“听说沈姨娘的兄长进府里了,大姑娘好像还给他安排了个差事,太太又赏了好些东西让他带回去,这会子沈姨娘可真的是母凭子贵,咸鱼翻身了!”
方姨娘正陪着老姨奶奶在佛堂念经,这小院里安安静静的,这些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声儿不少的都传入了她的耳中。那边老姨奶奶也坐不住了,手里的佛珠越拨越响亮,最后干脆扯开了嗓子道:“谁想攀高枝儿趁早走人,少在外头嚼舌根。”
丫鬟们听见声音,只急吼吼的就一哄而散了。在这个家里谁的话说的算数,她们心里都门清儿呢,也没人真的把老姨奶奶当个人物看。
方姨娘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见丫鬟们都散得人影也没了,只骂骂咧咧道:“这群吃里扒外的,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去攀高枝!”
老姨奶奶皱着眉头,冷冷扫了方姨娘一眼,恶狠狠道:“还有脸说,还不是你这肚子不争气闹的!”
方姨娘闻言,一下子就跟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的,委屈道:“老爷平常就不爱往我那儿跑,后来病了也没来过,我从哪儿……”
老姨奶奶还没等方姨娘说完,只拧了拧眉头问道:“你这几个月来月事,都有哪些人知道?”
方姨娘一时没弄清老姨奶奶的想法,只小声道:“除了我房里的春花知道,就只有小跨院负责浣洗的婆子知道了。”
老姨奶奶眯着眼睛问道:“你们院浣洗的婆子叫什么来着?”
方姨娘想了想,只开口道:“是长贵他老娘,姑妈你还记的不?前年在府上偷东西差点儿被赶了出去,姑妈还给她说话来着?”
老姨奶奶一时也有些记起来了,只拉着方姨娘凑到她耳根前头,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方姨娘一听,顿时就吓出一身冷汗来,连连开口道:“姑妈,这可使不得,这事儿万一要是露馅了,我可不要活了!”
老姨奶奶瞅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怕什么,横竖到时候你就在我这个小院待着不见人,等快生的时候,我从外头给你抱一个男孩子进来,你想一想,沈姨娘肚子里那个是男是女你还不知道呢!我可是一准儿保证你能得个男孩,到时候这谢家的家财,还不都是我们的了?”
方姨娘原本还抱着能出去再嫁的心思,可是被老姨奶奶这*汤一灌下去,心里到底有些意动了起来,只小心翼翼问道:“大姑娘那么厉害,只怕瞒不过她吧?”
老姨奶奶确实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一阵子受谢玉娇的气已经让她憋得快得更年期综合症了,如今好容易觉得自己脑子灵活,想了这么一个好办法,哪里肯放弃,只一个劲串掇方姨娘道:“就你这胆子,如何能成大器?放着银子不要,难道不成你以后要看那沈姨娘的脸色过日子?”
方姨娘头脑子一昏,当即就应了下来,只命丫鬟去小跨院请了专门管浣洗的长贵她娘来,塞了银子给她道:“这事儿你千万别往外头说,到时候那男孩子的事情,也就交托给了你,等你帮我们办好了这件事情,以后的银子陆续有来。”
那长贵他娘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她们的意思,等后面她们讲起什么儿子的时候,才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心里兀自打着小九九,心想这沈姨娘肚子里的现在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真的按着方姨娘这办法,将来随便找了一个男娃进来,那岂不是就成了谢家的独苗了?只是可怜谢老爷生前多么和善的一个大好人,难道好好的家财最后全落外人手里了?
长贵他娘素来就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性,如今见着了这么一堆现银,终究是动心的很,便一咬牙就给答应了。
到了晚上,徐氏和谢玉娇用晚膳的时候,方姨娘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是方姨娘今儿身子不爽利,下午吐了两回,想明儿请了镇上的大夫过来瞧瞧。
谢玉娇听了这话,只随口道:“怎么?吐了两回,难道她也有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