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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诡谲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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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诡谲难明

廖管事见杨凌捧着茶杯若有所思,忙忐忑不安地探问道:“大人,可是......可是这茶叶不合您的口味儿?”

“啊?哦!哪里哪里,这等极品好茶,本督在京师也是从未品尝过,馨香扑鼻、浑身舒泰啊!”

杨凌见他询问,忙从怀中摸出一方锦帕摊在桌上,扮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说道:“廖管事可否将这极品好茶匀给本督一些,喝了你这茶水,本督这口味被吊起来了,寻常的茶叶实在是淡而无味呀”。

他说着向高文心递个眼色,高文心忙掏出一锭足足十两的小银元宝来递过去。

廖管事听他赞美不觉受宠若惊,他欣然掏出那小袋茶叶双手奉过道:“瞧大人说的,大人喜欢这茶,做为杭州人,小的是与有荣焉呐。呵呵,这点茶叶小小心意不成敬礼,请大人笑纳,路上暂且品用,等到了地界儿,恐怕莫公公还要对您有番大孝敬呐”。

杨凌心中暗暗冷笑:“莫清河欺上瞒下,以次充好,竟把极品贡茶都掉了包儿,他岂敢把极品贡茶给我见到?”

廖管事极力推托不接他的银子,杨凌只好叫高文心收了银子,接过了廖管事手中茶袋。

一阵风来,吹起了他桌上手帕,廖管事眼尖,一眼瞧出是极品苏绣,不禁惊喜地道:“大人这方手帕可真是极品呐”。

他说着轻轻拈起手帕来,打量着上边鲜艳欲滴的梅花,赞叹道:“好针法,江南女子性情柔和,心灵手巧,最是擅长慢针细活,但是要掌握这等针技。许多姑娘就是穷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得窥门径,这方锦帕可是真正的大家之作,有价无市,不好找呀!”

那手帕是永福公主包裹蟠龙玉镯的,当初被杨凌顺手揣在怀中,开始还想还给公主,可是等了几日也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杨凌一想在现代一个名星,那鞋子衣服都不知有几百套。何况一个堂堂的大明公主呢?想必一块手绢人家也是不在意的,就顺手揣在了身上。要不是这东西是他顺手摸来的,拿去送给幼娘实在有愧心意,他早就借花献佛了。

这时一听廖管事将这小小一方锦帕夸地如此昂贵,他倒有些后悔没有将它送给幼娘了。张天师听了一时好奇,拿过来端详道:“不错,果然是苏锈中的上上佳品,呵呵。只是这花色太艳了些,杨大人带着不甚合适”。

他边笑边将那方手帕展开,瞧见右下角那枝古干上的梅花稍有些古怪,凑近了仔细打量两眼,忽然瞧出了其中门道。把张天师吓了一跳,差点儿一松手让那手帕随风飘了出去。

夜色幽暗、灯光昏黄,旁人没太在意那帕角一朵梅花,可是张天师整天研究符箓。龙虎山那些道家古籍很多都是上古珍物,上边文字都是极古老的东西,所以对于古篆字张谚硕极为熟悉。

他见那帕角梅花竟是绣的四个篆字,然后以四个梅花小篆拼成一朵梅花图案,若是不识的那字还真就不认识,当真是费尽心思、巧夺天工。

细细一瞧那绣的文字竟是‘永福秀宁’四字。永福公主闺名叫做朱秀宁,张天师在宫中为皇室设坛祈福时已经晓得,这时一瞧手帕上有永福和秀宁的字样。如何猜度不出这是公主贴身之物?

张天师吓地心头怦怦乱跳,莫说杨凌早已娶妻有妾,就算他现在不曾娶妻,也没有和公主私赠信物、暗通款曲的道理,难道......难道杨厂督胆大包大,竟和公主有了私情?

“明哲保身、明哲保身!”,张谚硕自从伯父被放逐之后,和父亲一样。处处小心谨慎。唯恐触了皇室的逆鳞。一现这皇室丑闻,他马上装得若无其事的将那锦帕送了回来。心中暗暗誓:“今生绝不再让人知道自已认得梅花古篆”。

杨凌虽说来了这时代有些时日,也知道些禁忌,可是哪能如履薄冰,遇上件事儿就思前想后的,所以压本就没在意,他大大咧咧地接过手帕,往怀里一揣,笑道:“那么,本督便谢过廖管事了”。

张符宝藉口身子不舒服,沐浴更衣,入定整整一个时辰,才觉得神清气爽,有了些感觉,忙拿起卜算工具为自已又卜了一卦。她的道行有限,算了半天仍是只卜出第一句来,就这一句也和父亲送给她的批语一模一样,小姑娘更是心痒难搔。

她知道哥哥道行比自已要深一些,有心请他为自已卜算验证,可是这卦词事关她的终身,一个十三四岁地小姑娘,哪有忒厚的脸皮急着找哥哥给自已卜算未来的如意郎君呢?

张符宝双手拄着下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沉吟道:“半轮明月一江水,白骨山上涤红绡。兵戈起时春影动,老君像前许良人”。

张符宝反复念了几遍,恨恨地一拍桌子道:“臭爹爹,对自已女儿也装神弄鬼,算不出来就拉倒,算出来了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害得我还要猜来猜去!”

她懊恼地跳下床,推开窗子望着天边的明月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着光泽,痴痴地了半天怔,心中暗想:“不会是他,一定不会是他,他有了妻子地,我宝儿岂是给人作妾的命?

他再了不起我也不可能嫁给他,一定是我胡思乱想,半张大饼怎么也不能算是半轮明月吧?再说我是落在运河里。可不是江里,打机锋也不是这么打的,再说后边三句和他全不搭边儿嘛”。

张符宝想到这儿似乎有些放心,可是想到这番巧和未必与他有关,又没来由地有点儿烦闷,她跺了跺脚,刮了刮自已的脸蛋,羞道:“你才多大?就操心这些事情。没出息地丫头!”

她闷闷地拉开舱门,见有一个番子剔着牙路过,这才觉得腹中空空,忙向他问道:“喂,开饭了么?”

船上的人现在都知道她是女人,也知道是张天师地妹妹,国师的妹妹这些番子可就不敢无礼了,那番子连忙施了个礼道:“是的小姐。厂督大人和天师已下船去了河边就餐”。

张符宝听说他们下船却没叫自已,不禁冷哼一声道:“带我去,我也肚子饿了”。

高文心本来站在杨凌一边侍候,被杨凌强令她坐在身边,这时她一边斯文地尝着蟹黄。一边麻利地不断挑着蟹黄蟹肉,及时送给有如牛嚼牡丹一般吞咽的杨凌。

杨凌品茶,她却小口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汤。小船儿轻摇、轻柔的涛浪声若有若无,满颊红脂溢香。果真惬意地很。

张符宝下了大船,在那番子的引领下来到小船边,瞧见众人悠闲模样,心中更是有气,也不等几人招呼她坐下,就毫不客气地捡了个座位一屁股坐在那儿。

她仍穿着一身道袍,但是长披散、俏可盈盈,显得十分娇憨可爱。可是她拿起一个大螃蟹,那吃相倒与杨凌有得一拼。

只听廖管事笑道:“所以说啊,吴侬软语,又甜又糯地,倒真的是很好听,苏杭女子讲话一向细声细气、甜美悦耳,有人说,听她们吵架都是一种享受呢。”

杨凌笑道:“是么?啊啊。杭州我去过一次。不过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呃......以前,行色匆匆的。倒不曾品味这街巷间的风情”。

张符宝啃着螃蟹,听他们说的眉飞色舞,连哥哥都似悠然神往,不禁冷哼一声道:“听说钦差大人兴师动众的下江南,是有公事要办吧?你坐在这儿吃东西,岸边都站了几十号地保镖打手,等到了苏杭准备带上百十号人去巷子里听人家姑娘聊天吗?”

杨凌听了有些尴尬,高文心却莞尔一笑。

廖管事见势不妙,连忙岔开话题道:“小地多嘴了,其实大人去了当然是看风景,鉴赏一番江南水乡风景。说到风景,明天咱们便到了杭州,杭州风景殊异之处甚多,推便是西湖十景。西湖边上地风景有许多传说故事,最为出名地便是雷峰塔”。

廖管事见来了张符宝这位大小姐,不敢再谈江南女子特色,转而讲起神话故事来。雷峰塔的故事杨凌当然知道,不料廖管事讲的与他所知的竟皆然不同。

从他口中说来,却是宋朝绍兴年间,西湖中有个千年修炼地白蛇妖和青鱼幻化的使女,雨中遇到一个开药店的人叫许宣,两人由此生情结为夫妻,但那白蛇青鱼均是妖精化身,不知人间礼数,时常丢了许仙脸面,让他难堪不已。

幸好金山寺有道的高僧法海看破二妖地原形,将一只有法力的钵盂交给许仙,许仙趁她们不备时用钵盂罩在二妖头顶,二妖现了原形被法海擒住,青鱼试图逃跑被法海破了法力打回原形,白蛇则被高僧镇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超生。

廖管事讲罢笑道:“法海和尚还曾留下偈语道:‘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这西湖水怎么会干呢?所以白蛇妖便也只能永远镇雷峰塔下受尽煎熬了。

那位许宣被高僧搭救,从此洗心革面,行善积德,后来又娶妻生子,儿子还中了状元,也算积善人家了。”

敦料张符宝听了怒道:“那个许宣太无心肝,白蛇虽是妖精,和他却是两情两悦,又不曾害过他,他看不惯人家的行为,也该念夫妻之情让人家离开,怎么倒帮着恶和尚让妻子在雷峰塔下受苦。自已却停妻再娶还什么子孙满堂、享尽荣华富贵,这还有天理么?”

廖管事没想到讲个故事也要受她斥责,不禁张口结舌地怔在那儿。张天师见了笑骂道:“符宝,这不过是个传说故事,你计较些什么?”

杨凌被想到这时的白蛇传竟是这样一个版本,一时兴起,他便把自已所知的故事讲了出来。双蛇出世、断桥相遇、峨嵋盗草、水漫金山、法海遁逃的故事娓娓道来,比廖管事那个故事不知生动感人多少倍。不但张符玉听的津津有味儿,便是高文心也听入了神。

张符宝听到夫妻团圆,同升仙境的结局,喜笑颜开道:“这个故事才好听”。

她拿起只螃蟹得意洋洋地道:“那位青青姑娘拿了三昧真火烧法海,那可是我道家神技了,哈哈,法海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藏在这蟹壳中么?

杨凌心中奇怪:莫非这时地人还不曾觉那蟹壳中象个和尚般的纹路?他忙拿起只蟹来。剥开蟹胃果然找到一个形似打坐和尚的痕迹,形神兼备,惟妙惟俏。

杨凌笑递给张符宝道:“你看看,那法海在蟹身上藏得久了,就如达摩面壁九年。留下了这个影子,你瞧瞧是不是个和尚?”

张符宝接过来就着灯光一看,不禁惊喜地叫起来:“果然有和尚,果然有和尚。哥哥,原来这不是故事,以前一定真的有这桩事儿”。

张天师、廖管事、高文心都惊讶异常地各自打开个螃蟹观看,瞧的啧啧称奇,廖管事已喜孜孜道:“世上竟有这般奇事,这蟹中竟有一个和尚,怎么原来就没人注意呢?哈哈,真是有趣。小的是杭州人,都不曾听过这事儿,回去将此事说与人听,必定轰传一时”。

杨凌听的一怔,这故事不知经过几代人充实完善,又穿凿附会些古迹奇闻才成了后世那个版本,自已一时口快说出,它倒要提前面世了。

高文心也从未听说过这个故事。一时也陶醉在白蛇许仙的爱情故事当中。她感慨一番,借着灯影地掩饰。悄悄地看着杨凌英俊潇洒地模样,心中只是想:

白蛇感念樵夫救命之恩,敢于化身为人嫁他为妻,我......我是奴婢身份,却连个妖精也不如,如果算也只能算是那个青蛇婢子,为人作嫁,忙来忙去,仍是成不了正果”。

高文心想到这儿,暗暗啐了自已一口:“啐!你在乱想些甚么,人家青蛇可不曾打过她家相公的主意呀” 。

她瞧没人注意她神色,心中不禁又瑕想道:“那青蛇无怨无悔如此付出,真地只是出于姐妹情意?她......她有没有喜欢过那位许仙公子?如果她对许仙表白情意,小姐又和她情同手足,许仙会不会......会不会娶她进门儿?”

夜深了,风大了,水面激起白色的浪花儿,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小小的渔船,高文心的思绪也象那波浪中的小船儿一般荡漾起来。

月华如练,轻涛拍岸,秋风徐来,眼波朦胧。心儿,无酒也醉。

迎接钦差地官驾在码头上早已等候多时。太阳还未落山,粮茶道镇守太监莫清河、苏杭织造兼掌御用龙衣镇守太监李大祥、水陆关税镇守太监袁雄站在人群最前边。

杨凌身为内厂厂督,南巡税赋征收之事,与三司并无太大干系,但目前杨凌的身份实在非同小可,是以浙江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也赶来相迎,杭州知府杨孟瑛身为地主反被挤到了一边。

由于信使嘴快,把张天师搭乘杨大人的官船同来杭州的消息给传了出去,本地几大道观的道长们也兴高彩烈来到码头上迎候祖师爷,和一班当地士绅名流拥挤在一起。

典史、巡检神色紧张地领着百十个衙门维持着秩序。

玄黄团龙旗刚刚映入眼帘,人群就骚动起来,三大镇守太监和诸位官僚提起袍子缓缓步下石阶。走到码头上。大船一靠岸,士绅们组织地锣鼓队就声乐喧天,鞭炮响声密密匝匝连成一片,一时硝烟四起。

踏板放下,百余名番子在两个百户的带领下抢先下了船,雁翅状左右一分。杨凌和张天师连袂而下,顿时码头上一片乱七八糟的高呼:“欢迎提督内厂、侍卫亲军钦差杨大人!”“无量天尊,弟子恭迎天师法驾光临!”

张天师和杨凌瞧了这通乱不禁相视一笑。张天师此来杭州本来就是私人身份。不想和官方太过纠缠,他和迎上来地诸位官员宣喧一番,就带着妹妹迎向了本地诸道观地道人和信徒。

杨凌面前一众毕恭毕敬的官员簇拥着他,粮茶税监莫清河莫公公当先走上前来,微笑施礼道:“钦差大人一路风尘,真是辛苦了。卑下莫清河与李大祥、袁雄以及三司官员恭迎大人”。

杨凌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位莫清河年约四旬、身材高大,生得仪表堂堂。虽是他是镇守地方的公公。品秩不及京中司礼监的公公们,可是或许是因为不在天子脚下服侍,倒不象京中那些权柄甚重的司礼监领们一般肩背总是习惯性地躬着,昂挺胸那份风度气质看着实在不凡。

后边两个太监就相形见绌了,织造太监李大祥细皮白肉、眉清目细。还真有那么几分女人味儿,袁雄掌着关税司,同时任龙山卫数千军兵的监军使,却瘦小枯干、尖嘴猴腮。一袭袍子空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吹上天去。

二人也忙上前见过杨凌,杨凌不但是钦差,是内厂厂督,而且今后也是三人地直接顶头上司,这三个地方上地土皇帝对他自然卑言屈膝极尽谄媚。

等三人拍了一阵马屁,布政使司牛大人才和另两位大人上前,向杨凌笑道:“恭迎钦差大人。杨大人一路辛苦,我等已在‘醉仙楼’设下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请大人换乘官轿,你我到了地方再把酒言欢、开怀畅饮”。

这几位地方大员可比不得那几个太监,杨凌也不敢对他们无礼,忙抱拳道:“本督奉旨巡查,诸位大人百忙之中还来接迎,实在惶恐之至。其实在下一路劳乏。此时最想沐浴一番。好好休息,实在不想劳动各位大人”。

莫清河听了忙谄笑道:“厂督大人。这‘醉仙楼’便在孤山脚下,与您的钦差行辕不过一里路程,诸位大人都是一番好意,厂督大人就不必推辞了”。

杨凌听他这么说,倒不好太过推辞。这种官场上的应酬本就是互相给面子的事,你要是不去,给人家省了钱,人家心里还肯定不乐意。他只好含笑道:“既如此,那就劳动诸位了”。

莫公公欣欣然地叫人上船把高文心和杨凌的行装送往行辕,自已和诸位大人、当地名流陪同杨凌,光官轿就有数十顶,前方鸣锣开道,浩浩荡荡直奔‘醉仙楼’而去。

这‘醉仙楼’是杭州最高档、最有名的酒楼,位于孤山脚下。京师的高档酒楼虽也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可论意境就没法子跟这儿比了,杨凌一脚踏进酒楼还当进了一座园林,宽大地庭院里回廊九曲,鸟语花香,院中几栋小楼别致精巧,不时传出淡淡优雅地琴声。

一行人过了三重院落,沿着洁白地小石子铺就的小路拐过一处小桥流水,穿过一片竹林,才见一幢小楼,修长高大地竹子将红色小楼掩映其中,翠竹摇曳,静雅幽闭,令人心旷神怡,瞧得杨凌疲乏地身子顿时为之精神一振。

方才在轿中他还未来得及瞧瞧这江南景色,此时只看了这一角,果然如同仙境一般。众人进了楼分宾主坐了,还未及叙谈几句,一行蓝布素裙、衣带飘飘的女子就端着瓜果香茗飘然而至。

衣也翩跹,人也翩跹,眼横秋水。眉如远山。这些女子姿容并非绝色上乘,可难得的是五官都是那么的精致,一颦一笑,一行一止都带着水乡女子特有地散淡温婉。

若说方才所见的园林是一处脱俗的风景,这一行如风拂杨柳地女子何尝不是一道淡雅的风光?

杨凌瞧了眼中不禁露出一丝赞赏的目光,莫清河瞧见了,与对面的袁雄相视一笑,一起举杯道:“厂督大人自北方来。必然酒量不俗,江南水酒,清淡醇香,请大人先满饮三杯,今日我等不醉无归!”

钦差行辕设在一处庄园内,这座豪宅是税监莫清河的宅邸,占地近顷,分前院和东西跨院儿。如今西跨院全拾掇出来,暂做了钦差行辕。

这处宅子根本就是一处雅致精美地园林建筑,处处假山、回廊、鱼池、花草,杨凌此来除了带了高文心一个侍婢,其余全是内厂番子。莫清河干脆把自已府中的丫鬟、婆子、厨子等一干使唤人员全都拨过来一半伺候他,对这位京中上差可谓下足了本钱。

两顶轿子抬回莫府,在一进门的廊下停下,这江南建筑地回廊建的幽窒狭窄。所以廊下显得有些幽暗,墙上不时有些直达至顶的狭窄门户,漆成与墙同色,有时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旁边就是一道门,推开了里边便另是一番天地。

杨凌和莫清河一前一后从轿中钻出来,此时外边正下着毛毛细雨。秋雨缠绵,淋得廊下花草的枝叶着油油的亮光。虽然瞧了听了这淅沥雨声,见了这秋凉深意油然而生一种萧索,可是这风光竟丝毫没有秋已至冬将来地凋零。

莫清河向杨凌笑道:“大人,且请回去好生歇息,卑下明日再向大人回报江南税赋情形”。

杨凌在酒楼里被这班官员士绅灌了几杯,颇觉得头重脚轻,只想躺上床去,喝杯清茶歇息。况且他下船时已吩咐人同先期派抵此处地柳彪等人联系。也急着听听他们探听的情况。闻言忙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地笑声传来。对面侧前方廊下一面与墙同色高至顶端的狭窄门楣儿忽然打开,一个撑着黄油纸伞的绿衣女孩儿家一哈腰儿,从那角门儿翩然闪了出来。后边两个穿着淡红衣衫的女子跟在她后边也笑叫着跃了出来。

杨凌瞧了一眼,只见那角门后又是一个花园,只从门内瞧了这一眼的风景,就觉得风光错落有致、精美绝伦、如同仙境一般。

他又瞧了眼那三个女子,一眼惊艳,竟令他愣在那儿。红衣更加醒目,可是只瞧上一眼,谁地目光都只会停留在那个绿衣女子的身上,那女子真的令人惊艳。

高高的粉墙,淡黑色地青石板路,从廊缝间攀延而上的牵牛花,就象亘古存在的静寂,而那绿衣红鞋的女子一只手撑着把黄色的油纸伞,一只手提着裙裾,俏笑着从这古老间翩然而过。

那秀色、衣袖、巷弄,那深浅的层次、动静的感觉,象唐诗一般凝练含蓄,象宋词一般清雅幽远,古色古香的风景有了她地飘然而过,仿佛都沾染了她的甜糯娇俏,也不觉都变得温暖可人起来。

瞧见官轿,那女子欣然叫道:“老爷回来了?”她悠雅地向廊这边望过来,瞧见杨凌先是怔了怔,然后仍是提着裙裾,撑着伞儿,直接从中间摆布着盆栽盆景的绿地走了过来。

绿草上水珠儿随着红绣鞋翩然而过滚落下来,那一时间,杨凌有一种错觉,仿佛那是一个穿了水做的衣裳,踏在清波之上的水做的玉人。

女人径直走了过来,秋波般明亮的眸子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倜傥不群的杨凌一眼,然后蹲身向莫清河嫣然笑道:“老爷!”

她地声音如同清泉击石。轻轻地、脆脆的,轻轻一笑时,那明眸皓齿,如同耀眼地阳光,刹那芳华不可方物。

世间竟有如此人物!杨凌不由在心底里一声惊叹。

怜儿、玉儿她们的姿色并不比这女子稍逊,甚至还要胜上一筹,但那风情与她一比,简直就是个未长大的黄毛丫头。她那种成熟的风韵气质是需要岁月来熏陶的,就象醇浓的好酒,绝不是姿色本身亦或经过训练可以形成地。

这位身材颀长,眉眼清澈如水的江南女子,看起来已有三九芳华,可是瞧起来那种生机和活力却至少使她年轻了十岁。精致的五官、婉约的举止,让人不由想起若耶浣纱、碧波采莲的优美。

莫清河对着杨凌时还是一脸的世故和谄媚,可是瞧见这女子。眼中却充满了柔情和甜蜜,他宠溺地道:“下着雨,还在园子里淘气,象个孩子似的,快来见过钦差杨大人!”

那女子莞尔一笑。一双充满生气的眸子在杨凌地俊脸上飞快地溜了一圈儿,柔声说道:“贱妾拜见大人!”

杨凌连忙拱了拱手,眼睛望向莫清河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莫公公忙呵呵一笑道:“这是贱内,平时卑下太过宠她。也没点儿规矩,倒让大人见笑了”。

杨凌听了差点儿一口把舌头咬了下来,太监也可以娶老婆?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这是什么世界啊?

他又瞧了眼那位巧笑嫣然的绿衣美女,再想起她的太监老公,脑袋里所有的零部件一瞬间全部崩溃,强撑着笑道:“原来是谷夫人,失敬失敬。呃......本官已经有些乏了,这就......这就回房歇息了”。

杨凌匆匆寒喧几句。稀哩糊涂地跟着家丁穿过另一道角门儿,只听身后谷公公已迫不及待地开始“教训”老婆:“小楼,下着雨还在院中跑闹,一点规矩都没有,叫钦差大人见了笑话”。

然后是荡气回肠地一声娇嗔:“爷,人家一个人闷得慌嘛。好人儿,你回来了就好,快陪人家回屋说说话儿”。

杨凌可以想像得出她玉臂轻舒。环住莫清河的脖子。撒娇弄痴的媚态,方才还是清纯如一泓清泉。陡然间便可以化身一碗迷魂汤,他的脑子更糊涂了:莫清河倒是长得仪表堂堂,可他......毕竟是一个太监啊,太监娶老婆,两口子还挺恩爱地,这叫什么事呀,难道这不违制度吗?嗯......回去问问文心再说”。

前院儿里莫清河拉着爱妻的手回到自已的房间,关上了房门。那绿衣女子立即沏了杯茶来,双手捧到他的面前,嫣然道:“老爷请用杯茶,那个人便是老爷说的京里派来查办你的人么?呵呵,真是位好年轻的钦差呢”。

莫公公接过茶来,顺势一扯她的玉手,那个女子便娇呼一声,翘臀一扭,轻轻巧巧地坐在他地大腿上,双手环住了他脖子。

她漂亮的脸蛋儿有些晕红,呼吸也急促起来,昵声对莫公公道:“讨厌,你才刚刚回来,就又想......又想作甚么坏事了?”

莫公公脸色沉静,眼中看不出一丝欲望的光焰,他悠悠地道:“小楼,此人年纪虽小,却小视不得。朝廷中内有王岳、范亭、苗逵几位公公,外有刘健、谢迁、李东阳几位大学士,他能在短短时间内从这些人里冒出头来与他们分庭抗礼,这人会简单么?”

这位名唤小楼的美女就着他手啜了口茶,和他嘴对嘴儿地来了个皮杯儿,然后欣然笑道:“奴家只欣赏他抗旨救妻的勇气,只可惜他最后还是又纳了两房美妾回家,奴家听说西跨院儿还住进一位美貌的姑娘,哼!也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莫公公淡淡一笑,在她的丰臀上重重拧了一把,说道:“若他真是这样地人,那倒好办了,有我地美貌夫人出门,还不颠筛得他骨软筋酥,丢盔卸甲。乖乖地打道回京?”

小楼夸张地娇呼一声,咬着丰满动人的红唇,高耸地胸脯儿一阵起伏:“你......你又要人家去陪......陪......”。

莫公公握紧了她地皓腕,叹息道:“小楼,你知道我......我不能让你......,唉!只要你的心在我这儿,娱人又娱已的事,我不会拦着你”。他嘴里这样说。眸子深处却忽地闪过一丝深深的痛苦之色。

小楼一把抱住他身子,说道:“老爷,都怪小楼说错了话儿,小楼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永远都是。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要对你有好处,小楼......小楼都愿意!”

莫公公掩过那丝痛楚,扮出副笑脸在她丰盈动人的酥胸上拧了一把。笑道:“你当然肯了,那小子又年轻又英俊,你这如狼的年纪,有这么俊逸出众的少年郎,还不美上天去?”

他的神色间明明对这个绿衣女子极是宠爱。那种爱意绝对是自真心,绝无虚假,可是谈起让她去陪别地男人,神色却又十分坦然。似乎把爱欲完全分离成了两个不同的部分。

那个叫小楼的女子对他的感情也亦如是,听着他谈论如何让自已这个老婆去勾引外人交欢,就当作饮酒谈诗的普通交际一般浑无禁忌,这对感情怪异的夫妻实在叫人难以理解。

两人调笑一阵,小楼担忧地蹙起眉头道:“可是......你断定这位钦差是个雏儿,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么?听说他在京里犯了欺君的大罪,最后不但没事,还把三位尚书给赶下了台。怎能没有些手段?

他现在初任厂督,接管天下各地税监。此次来江南,没准儿就是为了杀人立威,老爷还该小心才是。”

莫清河温煦地一笑,说道:“那是自然,杀人虽可以立威,可是天下各城各镇的镇守使,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我看他一上任就找上我们赋税交地最多的南直隶三大镇守使。不会是为了我们迟交税赋。而是想恩威并施弄些手段,只要我们三人被他降服。天下各地的税监司自然跟风相从”。

小楼奇怪地道:“既然皇上下旨把税监司归了他,老爷何不早些投靠他,还要与他周旋一番却是为了什么呢?”

莫清河哈哈一笑,说道:“我的小乖乖,率先投靠自然可以获得重用,可是他是不是可以投靠的主呢?要是投错了人......你想想税监司重回司礼监时,京里那几位公公是吃素地吗?还是先看看吧,莫看我们在地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地方大员都只能侧目而视,可是在这帮京中大员眼里,还不是一只随时捏死的蚂蚁?不可不慎呐......”。

他喟然一叹,又振奋精神,搂紧了怀中美人儿的纤腰笑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有你这江南第一风流人物,就算这位杨厂督真是个厉害角色,老爷我还怕他不接纳我不成?呵呵呵,就凭你这醉人的眸子,魅人地身子,天下间哪个男人不怜惜迷醉?”

随着他的挑弄,房间里娇喘细细,一时间那荡人心魄的娇吟如丝如缕地从房间里传出来,连满天的秋雨都带上了层朦胧的春意。

直过了掌灯时分,莫公公才打开了房门,回头一笑道:“我还约了人见面,心肝儿快起来沐浴更衣吧,床榻都被你湿透了”。

一只绣花鞋有气无力地扔了过来,吧嗒一声甩在门上,伴随着绵绵的令人心颤的娇吟,一个媚极的声音呢喃道:“你个死鬼,丢下人家不上不下地,好难受。人家还想要嘛,再换只角先生......”。

莫公公哈哈一笑,说道:“骚妮子,一块铁也能被你融化的渣都不剩。”他说着砰地一声掩上了房门,房门一关,他脸上的笑也象被关上了似的立即踪影皆无。他静悄悄地站了会儿,听见房中并无动静,这才满意地一笑,悄悄下了楼,左绕右拐,好半晌才绕进一间佛堂。

江南的房子。就算是大户人家,也常常盖的重门叠户,亭阁楼台间用曲廊、回廊、过堂儿全连在一起,若不是熟门熟户,转上半天肯定迷路,连出去的门都找不到。

佛堂内香案上燃着两根蜡烛,蒲团上正有一个黑衣人背向盘膝而坐,双手按膝似在入定。

莫公公一进门儿。那黑衣人立即腾身而起,身手极其矫健利落。莫公公掩上门,欣然道:“你来的倒还及时。”

那人地江南话说地声调略显生硬,他干巴巴地道:“接到莫爷传唤,我马上启程,一刻也没有延误,不知莫爷有何吩咐要我即刻赶来?”

莫公公招了招手道,将那人唤近了些。窃窃私语了一番,那人听了迟疑道:“他是钦差,这么做会不会把事情闹大?恐怕与你我都不利”。

莫清河嘿嘿一笑道:“我只是要你做好万一的防备,如果杨凌确实有些手段,值得我追随那我便向他效忠也无妨。不过他地来意实在难测。这只是万一的防备,如果他有心想拿我开刀,那么......你也该知道,如果我不在这里照应。你们将举步维艰渡日如年。沿海一带,还能容你们讨生活么?”

那个黑衣人踌躇一阵,说道:“好,我们这一段时间会严阵以待,如果莫爷有需要,只须一声令下,我们立即挥军杀至。”

莫清河听了哈哈一笑道:“很好,你们是我的最后一步棋。如果杨凌识相,那便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他欺人太甚,你们只管放胆去作,烂摊子自然由我来收拾!”

杨凌摇摇晃晃地走进自已的卧室,倒在床上打了个酒嗝儿,对送他上来的家仆道:“好了,我要休息一阵。你们退下吧”。

那两个家人唯唯喏喏地退了出去。轻轻将放门掩上。杨凌只觉身下地被褥软软的还带着股淡淡的熏香,躺在上边中人欲醉。

他舒服地呻吟一声。把烫的脸颊贴在柔软光滑的锦被人。离开了船刚刚睡上结结实实的床铺,本来就很点晕晕乎乎的,何况他又喝了酒,真的想就此睡去。

杨凌正想美美地睡上一觉,门扉吱呀一声又打开了。杨凌微微睁开眼一看,只见高文心端了个盘子走了进来,不由呻吟一声,苦苦地皱起了脸。

高文心轻轻将盘子放在桌上,走回去掩好门上了闸,然后回来哈下腰看了看他,杨凌一身酒气。高文心秀气地眉毛不禁皱了皱,似乎不太适应那股酒味儿,她轻轻唤道:“老爷,老爷,起来吃药啦!”

杨凌呻吟一声道:“好文心,放过我吧,头好晕,你让我睡会儿,明天再吃吧,等明天再吃”。

杨凌从来还没有这么呼她的名字,高文心听得俏脸儿一红,心中有种喝了蜜的甜甜感觉。杨凌温语一求,听得她的心马上就软了,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他才好。

可是这方子也是她参考古籍配制出来,如果随意停用,她也不知是否影响疗效,只得硬起心肠,板起俏脸道:“不行,夫人吩咐过,要婢子侍候老爷用药,一日不可耽误。老爷......你......你就快起来嘛”。

高文心细声细气地哄着他,杨凌听的无奈,想要爬起来,可他这一躺下放松了身子,真是一动也不想动,高文心看他懒懒地样子,叹息了一声,无奈地坐在床边托起他一条腿开始帮他脱起了靴子。

杨凌可从来没拿高文心真的当奴婢使唤,一见她举动忙挣扎着坐起来道道:“还是我自已来吧,这可如何使得?”

高文心俏巧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使得使不得,躺着你的吧,老爷架子不摆够了,你肯吃药么?”

高文心将他两只靴子脱掉,又扯开他袜上绳扣,替他脱下袜子。将他推上床去。杨凌讪讪地坐着,高文心走回去倒了杯清水,又掂了几颗药丸过来,杨凌接过来吞下药丸,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然后脱下外衫乖乖地往床上一趴。

高文心抿着嘴儿满意地一笑,她放回杯子拿过针来,杨凌已自觉地把衣服向上扯开。露出后腰来。高文心坐在床边一边捻转提插着银针,一边轻声说道:“老爷,你去赴宴时,有位自称是海宁盐运副使地闵大人寻上这钦差行辕,说是你的故友,因为你不在,我已请他明日再来了”

“闵大人?呀,是闵县令!”杨凌一兴奋。不由得一挺腰儿,高文心手中的针一弯,也不知刺在了何处,顿时溢出一串儿血珠,吓得高文心慌了起来。手里提着滴血的银针,手足无措地只是叫:“扎在哪儿了?扎在哪儿了?你怎么乱动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

杨凌倒没觉得有多痛,他觉得后腰凉。顺手在腰上抹了一把,手上一把鲜血,这才把他也吓了一跳,可是一见高文心扁着小嘴儿快要哭出来地模样,杨凌忙陪笑道:“咳,瞧你,可能不小心扎在血管上了,这么细的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按一会儿,马上就好啦”。

高文心慌忙丢了针,抢过来按住他伤口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地道:“瞧你,这施着针呢怎么能乱动,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杨凌笑道:“那位闵大人是我在鸡鸣县时的故人,对我有提拔之恩,我听见是他来了。心中极是喜悦。所以有点忘形,呵呵。你别怕,不碍事地”。

他说着这才想起鸡鸣县令闵文建是在海宁做官,想来离杭州也不远,这一想起他来,不由又想起了毕都司、马昂,还有马怜儿,他们可不都在这附近么?

要不要去见见马怜儿呢?杨凌的心动了动,随即却又硬起了心肠:还是不要去了吧,自已一个短命鬼,已经负了三位好姑娘了,如果还对人家念念不忘,也太无耻了点儿。

杨凌正在沉思,高文心已幽幽地嗔道:“什么不碍事儿,以后我用针时,不许你再一惊一咋的。这腰间的穴道,是寻常地地方么?要是扎坏了那......那里......”,下边的话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出口,说到这儿也就咽了回去。

杨凌干笑两声也未搭腔,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过了会儿,高文心轻轻移开手,见他身上已不再流血,这才吁了口气,重新换了根银针,在他穴道上轻轻捻动起来。

杨凌趴在那儿迟疑了一下,忽地想起早早打柳彪带人来苏杭打探三位镇守太监底细,到现在还未见到他人,不禁问道:“对了,今天柳彪有没有来过?我叫他打探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高文心娇嗔道:“老爷~~~~,赶了半个多月的水路了,你地身子不乏吗?今儿先歇了吧,查案又不是一天半晌地事儿。柳彪到是已经来了,混在你的亲卫之中,我说老爷今天应酬必然疲乏,叫他明日再向你禀报消息呢。”

杨凌今天在宴席上见三位镇守太监和当地官员个个跟笑面虎儿似地,把个苏杭治理夸地和它的风景一般,统统成了人间天堂。整个宴会除了喝酒吃菜,除了记住了那几名官员的长相、姓名,什么有用的资料都没得到,他心中一点办案的头绪也没有,正暗自着急呢。

这时一听柳彪已经到了,他不由一阵兴奋,身子攸地一下又挺了起来,急吼吼地道:“那怎么成?你快叫他来见我!”

他这腰杆儿一挺,又把高文心手里地针给弄弯了,好在这次倒没出血。

高文心又急又火,顿时忘了上下尊卑,昔日被人惯出来的女神医、大小姐脾气作,她柳眉倒竖,抡圆了玉手,“啪”地就是一巴掌狠狠拍在杨凌的屁股上,嘴里娇声喝道:“又乱动!你给我老实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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