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风院,魏淑已经带着孟长林在门口等着了。
魏淑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光,满是希冀,而孟长林还是怯怯的,却有一种忍不住的兴奋。
魏如意浅笑着走来,轻轻行了礼。
“如意,长林就暂时托付给你了。”魏淑亲自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我从未想过,你会愿意如此帮我,毕竟我与你并不亲近,与你父亲也……”
“大姑母是如意的亲人,长林更是如意的表弟,如意帮忙是应该的。”魏如意有自己的私心,她希望魏淑能站在自己这边,不过怜惜魏淑的为母之心也是有的,更何况孟长林这么乖。
魏淑眼里泛出湿意,拉了孟长林来:“往后就跟着如意姐姐,她说什么,你做什么,明白吗?”
孟长林似懂非懂,还是点了点头:“娘亲,长林知道了。”
“乖孩子……”魏淑不舍的将他拥在怀里,好半晌,才咽下眼泪,转头笑看着魏如意:“只怕我院子里还需要收拾收拾,我就不多留了。”
魏如意明白她的意思,能给孟长林下毒的,必然就是孟家的人,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她点点头,魏淑这次不舍的抚了抚孟长林的小脸,才带着人离开了。
等看着她走了,魏如意才笑看着孟长林道:“先去见青儿?”
孟长林羞怯的点点头。
魏如意笑着打发了檀儿去替孟长林收拾东西,这才带着他跟知雨一道出府往陈家去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孙夫人和孙绾儿在搬运行李,打了个照面,魏如意客气的行了礼,孙夫人当着外人的面,自然也只能挤出一个笑容,等她们走了,才奇怪道:“大姐最是宝贝这个儿子,怎么让魏如意带在身边?”
“四表姐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说服大姨又有什么难的。”孙绾儿撇撇嘴,还在不甘心之前的事。
“你也知道她的本事,你怎么不学学?”孙夫人看她一眼,见她似乎憔悴了些,又心疼的很,只抬手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看着是个机灵的,遇到事儿就傻了。也怪我平时太宠着你,半点没让你插手过这样的事。”
“那娘亲的意思是……”
“行了,回尚书府后,你就好好学学琴棋书画吧,前阵子有典仪家的夫人登门来说亲,你年纪不小了,也差不多该看起来了,至于那国师,你再不可想了!”孙夫人傲气,她自小是最得宠的,模样又是生的最好的,更别提找的夫婿也比大姐夫强了,所以她才不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去与人争夫婿,而且她的女儿要嫁,必然要嫁个更好的,譬如七皇子!
姜宴今天还未出门,就被贤妃和柔嘉贵妃请到宫里去了,以至于俞柔依遣人来时,根本人影都没见到。
俞柔依头上缠着绷带坐在床边,听着丫环的回话,面色微紧:“七皇子不在府里?”
“奴婢去时,下人说七皇子被贤妃娘娘请到宫里去了……”丫环小脸微微有些红,似乎还含着羞愤。
俞柔依冷冷看她:“还有何话,一并说了。”
丫环得了允许,才跪在她跟前一脸恼怒的说了出来:“奴婢去时,刚好碰上孟侧妃身边的人,那人知道奴婢是俞府的人,先是讽刺小姐妄图攀附七皇子不说,还说小姐您行为不检,有辱门风,让奴婢往后再不许靠近皇子府一步……”
她的话俞柔依已经听不下去了,黑着脸让她闭了嘴,才压着怒气问她:“外头可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有。”丫环怯怯看她:“小姐,待您好些了再说吧,您现在的身子……”
“无妨,你说。”俞柔依道。
丫环看她这副强忍着的样子,有些害怕,只小声道:“外头还说您昨儿是故意撞石狮子,借机给七皇子使苦肉计,还说您只怕早坏了清白……”
俞柔依剧烈的咳嗽起来,捂着嘴浑身都在发颤。
丫环忙替她顺了气,她的手紧紧抓着被子,目光微狠:“这话必是有人传的。”
“您怀疑是孟侧妃她……”
“先不必管她。”俞柔依心里很清楚现在要做什么,父亲忽然入了刑部大牢,还是萧王殿下主审,萧王殿下必然恼了自己一心想嫁给七皇子才会迟迟没派人回来传消息的。
她想了想,让人扶她起来:“更衣。”
“小姐要去哪儿?”
“吩咐人备马车,我们去宫门口等着。”俞柔依道,现在要么能得到七皇子,要么就只能去求萧王了。
下午,日光落在人身上十分的暖和。
魏如意到时,刚好赶上陈家的下午茶。
青儿在老太爷的院子里习武,小小身板有模有样的摆着姿势,陈言袖陪着陈老太爷坐在花厅里吃点心,知道魏如意来,陈老太爷身子起了起,又坐了下去,严肃的脸明显柔和了不少,却冷淡道:“来了就来了,请来就是,你们激动什么。”
小厮一脸笑嘻嘻的,忙点头:“表小姐说特意来见小公子的。”
陈言袖看着欲言又止的陈老太爷,会意笑道:“先让她过来给祖父请安再说,青儿就在这里,一会儿她也能见得着。”
小厮瞥见老太爷的脸色这才好些了,便笑着应下去回话了,不一会儿魏如意就带着孟长林来了。
孟长林还是怯怯的,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陈家的院子不似江南园林那般的秀丽,是北方特有的粗粝大气的美,尤其陈家子嗣大多从武,就更显得粗犷了。
他看了半晌,过了抄手游廊,绕过那片假山从后,就看到了扎着裤脚扎马步的魏青泽。
魏青泽白白的小脸上满是汗,却没吭一声,小腿都在发抖了还憋着一口气没动,一侧有师父时不时的拨弄下他的姿势。
孟长林好奇极了,脚步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魏如意转身,瞧见这一幕,浅笑起来:“那就是青儿,算起来,是你的表弟。”
“表弟。”孟长林羞赫一笑,朝魏如意看去:“表弟好厉害。”
魏如意瞧着他瘦的没挂什么肉的脸,心疼的揉揉:“等你在南风院多住一段时日,也能如此。”
孟长林惊喜的看着她:“真的吗?”
“当然,南风院是块风水福地。”魏如意忽悠他,他却满是信任的点点头。
魏如意感慨小孩子就是好骗,笑眯眯的牵着他往正堂去了。
到了正堂,瞧见陈老太爷和陈言袖,魏如意立即行了礼,才问道:“外祖父身子可好些了?如意甚是挂念,也不得空来看您。”
陈老太爷听着这话,冷硬的嘴角忍不住溢出笑容来,只轻哼:“上次你来,怎么不记得来看我?少拿那些话来哄我。”
“如意怎么可能哄外祖父?”说完,看了眼知雨,知雨会意,立即捧了个小匣子来,打开了,一阵药香便溢了出来,满屋子都是药的清香。
陈言袖好奇看过去,便见一块卷起的布和一个软枕头,不由奇怪道:“如意,这是什么?”
知雨笑着道:“奴婢知道,这枕头名叫百药枕头,是小姐调了十几味新鲜的药材晒干了混合做成的,每晚枕着这个睡,能安眠,比那劳什子的安神香可好用多了,还能预防风寒风热。”说完,又将一侧的那锦缎打开,众人才看到是一块薄薄的被子。
“这个是百药被,里面没放药材,却是用药材熏过的,用的药正对老太爷如今的病症。小姐听闻陈家的下人说老太爷不爱喝药,这才特意做的。”
知雨抿唇笑着道。
陈老太爷听到这话,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佯装怒道:“那些个下人胡诌,你们也信。”不过说完,还是道:“来人,还不收起来,我今晚就要用……”
下人忙来收,老太爷似乎又想起什么,眉心拧了拧,站起身来,道:“等等,先装起来,等下有几个糟老头来寻我下棋,把这个给我放到棋室去,我一会儿要小憩。”
陈言袖听着,都忍不住笑着摇头。
屋子里的下人也都看出陈老太爷这是打算跟同僚炫耀的意思了,也都悄悄的笑。
“咳咳……”陈老太爷看他们在笑,冷哼一声,瞥了眼跟在魏如意身边的孟长林,才道:“告诉小公子,今儿不必习武了,明儿继续,我也乏了,言袖,你去招待着吧。”
“是。”陈言袖立即起了身,魏如意也笑着行了礼,瞧见陈老太爷身板还算硬朗,也算稍稍安了心。
很快几人出来,魏青泽也一眼看到了孟长林,两个同龄的孩子,又都爱看书,很快说到了一处去,魏如意便让知雨带着他们去花园玩了。
她跟陈言袖沿着临湖的长廊缓缓走,陈府让她觉得很放松,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如意,听说你二哥已经跟朝廷请命要去西南了?”陈言袖忽然问她。
“我没听人说。”魏如意也是才知道,不过最近都不见二哥了,她还以为是二哥生了自己的气不愿再见自己了。不过他要去西南,也好,西南一战,前世便是一年,他此番一去,起码要一年以后才会回来了吧。
说完,发现陈言袖没说话,她才转头看她,便见她眉目间似乎有些忧愁:“姐姐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可你年纪小,目光却长远,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我私心里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的。”陈言袖拉着她的衣裳道。
魏如意点点头:“姐姐有话直说便是,若是如意能帮忙最好。”
“你还记得前阵子皇上因何而发怒陈家吗?”陈言袖问她。
“记得,因为表哥在边境掳掠了良家女子,还擅自圈了百姓的地,被那百姓一纸御状告到京城来了。”魏如意道。她以为这么久皇上也没怎么样,定是略过这件事了。
陈言袖有些担忧道:“这件事皇上一直没下决定,但父亲说,此事不会这么轻易略过去的,而且当初的情况,也并非是奏报上诉说,掳掠女子和圈地一事,都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如今你的小舅舅和小舅母至今没回来,便是因为这件事不好解决,可我们回了京城后,又暂时过不去,所以我想……”
“姐姐想让二哥帮着去查查,他既能得皇上信任被派去西南领兵,这件事若有他的证词,就能顺利解决,对吗?”魏如意道。
陈言袖为难的看着她:“嗯,不过我担心你二哥与你有嫌隙,所以……”
“放心吧,我会去跟二哥说的,二哥是大度公正之人,不会置之不理的。不过姐姐方才说想让我拿个主意,只怕还不止这件事吧?”魏如意看她微微泛红的脸色,眯眼问她。
陈言袖红着脸看她这副坏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只是……”
“只是什么?”
“说起来也是个很巧合的事,当时我领兵与敌方对战时,曾被逼得躲入一片山林,被住在山林里的一群人所救,那些人有自己的部落,不受朝廷管制。”
陈言袖的语速越来越慢,魏如意想起那些话折子上的爱情故事,八卦的凑近了问她:“难不成是当时姐姐答应了部落里的谁什么条件?譬如以身相许之类的……”
陈言袖的脸越发的红了,只拉着魏如意义正言辞道:“当时我是为了救跟着我的那几千士兵的性命,没法子才答应的,但那部落的人都是久居山林的野蛮人,对外界的文化知道的也极少,我想着等到离开后,再找机会报答便算了,哪想最近小舅舅传回来的信上,便提到有个野蛮人跑去军营说找媳妇儿……”
陈言袖一边说一边叹息:“我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找出来。”
“那姐姐是不喜欢?”魏如意又道,其实她觉得野蛮人倒无所谓,只要待姐姐一心一意。
陈言袖摇摇头:“我一直无心儿女之事,更别提与他了。”
魏如意看她目光清明的样子,也不再多想:“那就不能让他知道你在京城,否则他一来,你的名声就毁了。”
陈言袖也是这个意思:“可我不能伤害他,毕竟他于我有恩。”
“那就让人传个消息,说姐姐你已嫁做人妇。”
“不可。”陈言袖的脸红成一片:“当初我就告诉他我已为人妇,想让他断了念头,没想到……”
“没想到他不介意。”魏如意也扶额,这样的男人,要是性格不错,也许真是个好男人。她看着陈言袖既尴尬又为难的样子,也不再逗她,只认真思索了一番,才道:“有个损招。”
“什么损招?”
“让边关的人帮着演一场戏,就说姐姐已经……”
“已经战死沙场!”陈言袖高兴的一拍脑袋,也不多说,立即叫人去办了。
魏如意看她这样子,笑起来:“姐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就连清微姐姐都在准备议亲了,姐姐也该议亲了吧?”
“我……”提到议亲,陈言袖脑海里出现的,便是那日的桃花雨,纷飞的桃花瓣里,那人容颜倾城,好似带着摄人心魄的光,让她心跳加速,就连做梦都是甜蜜的。
她怕魏如意看出来,忙摇摇头:“我还不急。”
魏如意的目光本就比常人敏锐,尤其是陈言袖还不擅长伪装。
“姐姐……”
“如意,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该想的东西,我不会想的。”陈言袖听着她担忧的声音,知道她猜到了,转头笑看着她:“你放心,陈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朝中的事我虽然不全懂,但自从萧王殿下和荣王殿下监国后,京城的势力都开始站队了,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的。”
魏如意相信她的心性,只是姜棣实在擅长撩拨女子的心,尤其是言袖姐姐这样看似冷清实则不谙儿女之事的。
她们又说了会儿话,魏如意提醒了她几句,便带着已经有些不适的孟长林回去了。
走时,魏青泽眼巴巴的看着魏如意:“姐姐下次什么时候来?”
“姐姐有空就会来看青儿,好不好?”魏如意问他。
魏青泽懂事的点头,眼眸却不自觉的垂下了。
魏如意瞧见他这模样,笑出声来:“过两日你学里休假,姐姐带你出府玩。”
“当真?”魏青泽立即睁着大眼睛看她,魏如意点头:“当然。”
魏青泽高兴的点着头,看着俯身冲自己笑的她,忽然上前抱住她的脖子,软软的声音轻轻道:“青儿好想姐姐。”
魏如意心里软得不行,揉揉他的小脑袋,又安慰一番,这才走了。
等看着她的马车离开了,陈言袖才牵着魏青泽准备回府去,又听得身后有马车的声音,以为是魏如意折了回来,不由笑着回过身去,就看到马车停下,车帘掀开,那个魂牵梦绕的人掀开了车帘,朝她看来。
傍晚的和风吹拂过来,陈言袖看着那人冷峻的面庞,立即低下了头,脸微微发热。
“萧王殿下。”
“陈小姐。”姜棣下了马车,看了眼魏如意离开的方向,才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露出的修长脖颈已经染上些许绯红,抬手亲自将她扶起:“你见到本王,不必多礼。”
陈言袖立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却用力拉住了。
因为习武而略微粗糙的掌心,带着厚实的温度,紧紧拉着要躲避的她,浅笑:“袖儿,本王以后可以这样唤你吗?”
陈言袖缩了缩自己的手,心跳的厉害,耳朵里好似听不进别的声音,只有他的温柔低语。
“王爷来陈府,可是要寻父亲?”她轻声说着,手抽不开,就干脆让他拉着了。
“本王不寻他,就是路过,想来见见你,当初一别,日夜思念。”姜棣的语气尤为温柔,没了平日里的冷酷,这样的他更加让人容易放低戒备。
陈言袖觉得脑子里好似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了。
就在姜棣准备带着她上马车的时候,一侧的青儿紧紧抓住了陈言袖的另一只手:“姐姐。”
陈言袖听着他的声音,才忽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猛地后退了两步,离姜棣远远的。
“袖儿,你也厌弃本王吗?”姜棣眼底微黯,看着她只略带着几分受伤道。
陈言袖忙摇摇头:“不是的殿下……”
“罢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不一样的。”他说完,失落的转过身便回了马车。
陈言袖想追,可魏青泽紧紧拉着她的手:“姐姐,青儿想回去。”
陈言袖看了眼魏青泽,再看着离开的马车,想起方才自己推开萧王殿下时,他那一瞬间的惊诧和受伤,只觉得心也慌乱了起来,不过还是没追上去。只看着萧王的马车没了踪影,才转身进去了,等送了魏青泽回去后,就默默回了自己房间。
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如如意好看,也不似清微和俞柔依那样的清秀,她的五官很大气,常年在战场杀伐,眉目间更是带着凌厉和寒气。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又忍不住取了胭脂水粉来……
“我在想什么!”在描好妆后,看着娇艳到完全不像自己的脸,魏如意的话瞬间涌入了脑海,她当下将胭脂水粉全部收了起来,又洗干净了脸,才去院子里练剑了。
马车里,姜棣冷冷扫了眼身边的侍卫:“没来?”
“没有。”
姜棣脸微微有些青,没出声。
可是现在楼衍挑拨他跟荣王的心是显而易见的,但偏偏知道,他也只能将计就计。毕竟相对于楼衍,此番特意回来与自己争那个位子的荣王更危险,也更难对付。
只是如今他没有权势……
“王爷,现在是回王府去吗?”外头的人问道。
“嗯。”姜棣闷声应了,想了想,又道:“去皇宫。”他忽然想到,宣王如今传来染了霍乱病死的消息,皇后膝下就一个宣王,宣王一死,她也就一个生母位份地位的瑞王可以利用,但偏偏瑞王此人身患残疾,就算脑子还可以,也不堪大用,既如此,皇后如今便是如今最好的合作对象。
“立即派人去查宣王的具体死因,再查查当时跟在他身边的都有哪些人,是否有荣王亦或是瑞王的人。”他冷冷吩咐道。
外面的人明白他的想法,当下便叫马车调转车头去了皇宫。
入宫的时候,姜棣便看到了侯在宫门口的俞柔依。
俞柔依也没想到他会来,她还以为今日他必然会留在刑部。
见到他,她战战兢兢的过来行了礼。
姜棣垂眸看她,冷笑:“你好本事。”
“王爷,柔依只是……”
“四皇兄?”
姜宴的声音传来,俞柔依惊喜看过去,便见姜宴从宫里出来了,脸色不大好,但她还是见到他了。
姜棣看到俞柔依的眼神,便知道俞家是可以彻底舍弃的棋子了。
淡淡睨着姜宴:“七皇弟去见贤妃娘娘了?”
“嗯,母妃寻我有事。”姜宴说完,才问他:“四皇兄这么晚入宫是有急事?”
姜棣笑着摇摇头:“一点小事,时辰不早,我就先进去了。”
姜宴点点头:“皇兄请。”
姜棣走时,还特意看了眼俞柔依,才转身走了。
俞柔依背脊都冒汗了,她知道,就算自己能投靠七皇子,之前关于萧王殿下的事,她一个字也不能说,否则他绝不会放过自己。
“你来有事吗?”姜宴看着她,目光冷了不少。
俞柔依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楚楚可怜的拉着他的衣袖,哽咽道:“殿下,父亲出事了,柔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
“俞御史的事,我无能为力,此事由四皇兄和刑部彻查,相信他们会还俞御史一个清白的。”姜宴说完,小厮已经赶了马车过来了。
他提步要走,俞柔依只紧紧拉着他的手哀求:“七皇子,你也知道,父亲他一向……”
“俞御史一向如何我不清楚,你一向如何,我也不清楚。”姜宴想起母妃竟因为坊间忽然传开的流言就提出了要把俞柔依许给自己做皇子妃的想法,还好母妃也觉得有问题,不过他还是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他待女子一向温柔,就算此时气俞柔依,也并未将她如何,只让人拉开了她,上了马车就走了。
“七皇子——!”俞柔依唤他,但他还是头也没回就走了。
俞柔依绝望的瘫坐在地上,难不成俞家就这样完了吗?如此的不堪一击,如此的不如人!
她坐上马车后,脑子里一片乱,想着魏如意,依旧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牵扯上她的事,父亲怎么会出事?她就是个瘟神!
想着想着,马车忽然一停,她紧紧拉着一侧的丫环才勉强坐稳,不满的朝外问道:“怎么了?”
“小……小姐……”
丫环似乎看到了什么,忽然就结结巴巴起来。
俞柔依顺着她的目光从马车窗看过去,这里漆黑一片,根本不是回俞府的路。
她眉心微拧,立即去扯开了马车帘子,就发现面前是一条死胡同,而车夫和侍从早已不见踪影了。
她吓住:“人呢?”
桀桀的笑声伴着黑暗袭来,俞柔依还没回过神,就觉得肩膀一疼,整个人便被那鹰爪似的手给拉了出去,扔在了胡同那潮湿黑暗的地面上。
混杂的湿气钻入鼻子,俞柔依头上的伤还没好,更觉得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可没有人给她思考的机会,伴随着一阵衣衫被撕裂的声音,俞柔依便看到那几个黑影重重压了下来。
夜里,魏如意熬了药给孟长林,拨了檀儿和几个信得过的丫环照看,才回了房间,等着雪无痕的消息了。
汝南王既然这么喜欢演戏,那她就成全他!
“小姐,角门递来的消息。”谢妈妈从外头进来,瞧见魏如意已经洗漱好了,这才递上了纸条来。
魏如意接过,打开来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便知是大春递来的消息。
不过看完这消息,目光便复杂了起来。
“小姐,可是出了事?”谢妈妈担心问她。
“是别人出了事。”魏如意想了想,又觉得蹊跷,只跟谢妈妈道:“让人将这消息连夜给国师府送去,他兴许还不知道。”
谢妈妈看她小脸严肃,也不敢耽搁,立即收拾东西就去了。
等她离开了,知雨才敢问道:“小姐,什么事儿啊?”
“俞柔依可能被人辱了清白。”魏如意想起方才大春那信里说的事儿,只觉得处处透着蹊跷,俞御史如今都被关到大牢了,谁还会趁机做这样的事?不可能只是宵小之辈,大春信里说当时俞家的小厮和车夫都不见了,分明是有人一早安排好的,可俞柔依如今在京城,除了跟自己,应该还没跟别人记仇才是。
“这太蹊跷了,知雨,你去告诉大春,让他想法子再打听打听,最好找到那车夫和小厮,悄悄绑了来见我。”魏如意吩咐道。
知雨连忙应下去了。
魏如意又反复看了遍手里的信,望着跳跃的烛火,轻轻呼了口气,只希望别是什么大人物在背后下套才好。
俞柔依的丫环被人捂着嘴就在旁边观看,俞柔依的嘴巴被人堵着,半点声音都发布出来,甚至她都不想挣扎了,待身上的人完事,她才木然的拉好衣服:“你们是谁的人?”
“你管我们是谁,警告你,别再缠着七皇子,否则把你c烂了扔大街上去!臭子!”
几个男人骂完,朝她啐了口水,才哈哈笑着相携离去了。
俞柔依抱着腿,瑟瑟缩着,是谁,孟侧妃吗?还是七殿下……亦或是魏如意!
她牙关死死咬着,眼眶赤红,丫环哭着扑过来时,她都只目眦欲裂的死死抓着她的胳膊,指甲深深掐入了她的肉里还不肯放手。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那几个男人忽然被人一脚踢了回来,不等那几人出声,寒刃一闪,那几人便断了气。
俞柔依抬头,便看到了夜色下缓缓走来的男人。
“荣王殿下?”
荣王看着她,阴鸷浅笑:“本王恰巧路过,倒没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事。”
俞柔依牙关紧紧咬着,却并不怀疑荣王,只看着死在面前的几个男人,身子瑟缩的更加厉害。
“想报复吗?”
“于殿下而言,我这样的残花败柳还有利用价值吗?”俞柔依心如死灰,荣王浅浅一笑,睨了眼身边的人,那侍卫直接抽出腰间的剑抵在了俞柔依丫环的脖子上:“她一死,谁知道俞小姐清白已毁。”
俞柔依手心微紧,丫环只吓得腿软:“小姐,奴婢什么也不会说的,您看在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
不等丫环的话说完,俞柔依已经自己抽出了发簪,狠狠刺入了她的脖子。
丫环痛苦而绝望的看向她,侍卫提剑便割断了她的脖子。
荣王看着目光冷冷的俞柔依,也不急:“等我救出俞御史,你再决定也不迟。俞小姐,你是个聪明人,若是我用你,就不会阻止你跟七弟,而是成全你们。”
说完,留下两个侍女便笑着走了。
俞柔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她知道七殿下的,他那样正直的人,是绝不会派人如此侮辱自己的,如不是他,那就只剩下孟侧妃和魏如意。
她甘心就这样毁了一辈子,今日的恨,她一定会原封不动,全部还给她们!
深夜,陈言袖还没睡下,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是俞小姐半道遇到宵小,身边的人都死了,这会儿她已经晕倒在了咱们府门口。”婆子急急来报。
陈言袖披上衣裳,虽然如意提醒她提防俞柔依,可俞柔依如今遭遇了这些,又与自己有打小的交情,她想了想,还是让人将她抬进来安置在了厢房。
“请大夫来,另外……”陈言袖想了想,还是道:“婉桃,等明儿天亮,给如意送个消息,告诉她柔依在我这里。”
“是。”婉桃应下,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俞柔依,垂眸立在一侧,等陈言袖回去了,才屏退了屋子里的人,低声道:“俞小姐既来了,就在陈府多住段时日,荣王殿下说了,拿下陈家的人,就能轻易拿捏住魏如意。”
原本该是在沉睡中的俞柔依闻言,立即睁开了眼睛:“想不到这里也有荣王殿下的人。”
婉桃浅笑:“夜深了,小姐好生休息。”说完,四下看了看,才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魏如意就起来了,雪无痕也早候着了。
房间里,雪无痕啧啧的叹着她的房间:“腐败,真腐败,这么多的药丸,你就摆着呢?”
“拿去换银子?”魏如意反问他。
“那自然,你的那两粒药丸可是叫裘图骗了足足二十万两啊,你想想,二十万……”雪无痕不住的摇头,魏如意浅笑:“那样的傻子,也就两个罢了。裘图现在怎么样?”
“让他准备着呢,等你一声令下。”雪无痕在一侧的暖榻边坐下来,感慨了一下那软垫的软度,又是一番称叹。
魏如意哑然,雪无痕一看就不是没尝过富贵滋味的,装什么呢。
魏如意没戳破他,只道:“汝南王府的事如何?”
“妥了,等着看好戏吧。”雪无痕颇有些骄傲的扬起下巴,等着夸奖。
魏如意给了他一个大拇哥,才道:“裘图是一枚好棋,要确保万无一失再用,而且如今时机也还不到。汝南王府的事既然妥了,暂时不必管,你去帮我查几个人。”
“何人?”
“知雨。”魏如意轻唤一声,早就在外候着的知雨就走进来了,行了礼,便道:“二春来回了消息,那昨夜给俞小姐驾车的车夫和小厮的住处都打探到了,今儿他们就会悄悄去看一看。”
“嗯,让大春二春把地址给雪无痕大侠,劳他去。”魏如意在一旁捧了热水洗漱了,才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妆。
雪无痕喜欢别人夸自己,尤其是魏如意,得意的拿手撩了下额前的长发。
知雨抿唇偷笑,恭恭敬敬给雪无痕行了礼:“那就劳烦无痕大侠了。”
“客气客气。”雪无痕笑眯眯应下,似乎要故意耍帅,不等知雨眨眼,身影一闪,就从窗户出去了。
知雨看着他去的方向,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大侠,外头地上刚洒了水,滑……”她话未说完,就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响,而后便是雪无痕连忙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那强忍着痛的声音,知雨悄悄瞄了眼,看着被绊倒的木桶和水瓢,眨眨眼,扭头看向魏如意:“小姐,这真是大侠呀?”
“如假包换。”魏如意收拾好,瞧见外头天色不错,浅浅一笑,将桌旁插着几支鲜花的花瓶拿到了屋外,又看了看自己的花盆,里头才抽出嫩芽的植物还是之前那样的生机勃勃。
她满意的浇了水,就准备去看孟长林了。
要解他的毒,要费一番不小的功夫,她不亲自盯着不放心。
“怎么样了?”魏如意过来时,檀儿已经起来在伺候了。
“醒了,不过身子寒,奴婢让人端了炭火盆子来。”檀儿道。
“别让他受了凉气,清晨和傍晚后就不要出门了。”魏如意说完,瞧见孟长林正在乖乖的喝粥,笑着要说话,便察觉到了这屋子的不对劲。
“方才何人来过?”魏如意问檀儿。
“琼儿来过,说是送表公子喜欢的书来,过来就走了,奴婢也没在意,小姐,可是有问题?”檀儿紧张看她。
魏如意想起那个圆脸憨厚的丫环,没吱声,只嘱咐檀儿往后更加小心伺候,又看着孟长林吃过药,才去找魏淑了。
不过人才到魏淑的院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门口的婆子见到是她,忙紧张的过来道:“是夫人在哭。”
“怎么了?”
“夫人昨儿怀疑是老爷的一个通房给小公子下了毒,结果夫人昨儿找她问话后,今儿一早那通房就上吊自尽了,老爷大发了一通脾气走了。”婆子不拿魏如意当外人,话都跟她说了。
魏如意听着里头隐忍的哭声,没进去,毕竟是大姑母,夫妻间的矛盾,自己这个做晚辈的进去了也不好劝。
只道:“好生照料着。”
婆子应下。
魏如意出来后,想起自己那大姑父,分明也是饱读诗书的人,怎么会这样不信任大姑母,还发这样大的脾气?
正想着,就见谢妈妈领着个丫环匆匆跑了进来,那丫环她认得,是言袖姐姐的贴身侍女婉桃。
婉桃瞧见她,才急道:“魏小姐,我家小姐请您即刻去一趟西郊别院。”
“别院?”魏如意迟疑了下,婉桃便附耳上前低声道:“昨儿俞家小姐坏了清白,小姐将她安置在别院了,可今儿一早俞小姐忽然倒打一耙说是咱们小姐掳了她,这会子俞家的人把小姐都堵在别院了。”
“还有这样的事?”魏如意听着,心里便升起一股气,又想到俞柔依那些手段,担心陈言袖真的出事,不敢耽搁,立即叫了马车。
待她转身一走,婉桃的嘴角便扬了起来,那笑容一闪而过,魏如意迟疑回头时,她已经焦急的跑上来催促着她快步往府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