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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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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阳壤山,一座五层高下的宫阙上空。

举目望去,但见雾烟滚滚荡荡,直遮去十余里地界,现出星彩斑驳颜色。

而当中更有叱咤之音隆隆震响,俨然如力士击缶,也不知摇落了山头几多草木,声势不俗。

但此时在宫阙当中,却并不见半个人影。

只是五气之象翻腾沉浮,覆压满室,正不断由虚化实,再由实入虚,尽显阴阳轮转之妙象。

而五气深处,唯有一粒灿烂烂、圆滚滚的金丹高悬半空,正放出温明华光。

状如智慧集成,莫名给人以一种无法看清、无可揣测之感!

其摄御四方、化生五炁之态,端得是玄妙无比!

不多时,忽有一声清啸凭空响起。

满室的五色光气一缩,齐齐收回了金丹内。

而金丹仅在空中一旋一转,忽而七彩氤氲涂地。

在杏黄蒲团上,兀自就多出来一个紫袍罩身的年轻道人。

“诸气浑成,道身天赐……此境的妙处,我已知矣。”

陈珩闭目默体悟片刻后,把袖一拂,朗声一笑道。

仙道修行,是循序渐进的过程。

常言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修士需得一步步贯通天关重穴,才可修得一个上下通照,内外皆明,并无什么捷径可言。

若说炼炁境界时候,根据练炁法门的差异,练炁士还尚有“采气”方面的烦忧。

此境中人需从十二万九千六百种灵气属相中小心甄别,寻得与自己练炁法门属相契的灵气。

若是采气时候一个不慎,便有元真虚亏,落得五痨七伤的风险……

那紫府境界中”身内外之府“的纯化灵机之能,便是大大方便了采气蓄灵这一过程,使诸修更容易吞吐天地灵机,打磨道行。

洞玄境界又更上一层。

至于金丹,已然是“诸气浑成,道身天赐”,可以看做是绝了“采气”方面的烦忧。

其修行所汲的灵机不再拘于一门一户,可以肆意驱运清浊,吞夺万化!

在仙道修行当中,金丹、元神者可称真人,这是自前古道廷时代沿袭而来的尊号。

而所谓真人者,莫生莫死,莫虚莫盈,吸风饮露,乘云御龙。

动时则移易山川,驱役鬼神。

静时则藏景录神,心念忘虑。

可以形体千变万化,可以占验祸福凶吉,可以开化鸟兽诸生。

至于出神入梦、养性延命等等,更是寻常之事罢,易如反掌!

此境中人寿数已达千五之整,再不同于凡流。

若是再精通些长寿之法,以药物来延生,术数以延命,使得内疾不生,外患不入,寿元便可以更为长久。

轻松坐看天间浮云起落,俗世诸国更迭,逍遥快活,也难怪被称呼为一句“真人”!

不过对于陈珩而言,他最为看重的,还是在修成金丹后的一身真炁都已转化为了法力。

这时己身战力足是翻了数番,与洞玄三重时不可同日而语,犹如鼷鼬之于巨象。

二相比较下。

这个中差距的确是叫人瞠目结舌!

此时在略思忖片刻后,陈珩也是神意一动,须臾来到一真法界内,映出了如今的心相来……

……

【摩诃胜密光定】

【名姓】:陈珩。

【功法】:太素玉身、阴蚀红水、紫清神雷、散景敛形术、周原秘本龟卜、九宫玄一圭旨、罗闇黑水、南明离火……

【法宝】:阿鼻剑、遁界梭、月轮镜、五炁乾坤圈、玉景飞宫、湛延法玉、渊虚伏魔剑箓、真诰天盘、困龙钉……

【真经】:五行灵台秘要真经、方君相剑解、孔雀书……

【剑道】:第五境——剑气雷音、剑光分化。

【道行】:金丹一重——身根成象。

……

陈珩定目看了一看,脑中念头转动,很快便也将这一页摩诃金书连同心相消去,神意转回到了现世中来。

自修行伊始的胎息境界,再到练炁、筑基、紫府,直至是洞玄。

仙道修行皆是在每一重大境当中,又有小境的细细划分,各具玄妙。

而洞玄之上的金丹,同样也不例外。

金丹共有三重小境,分是:

身根成象、渐法九还、神中有形。

“身根”乃是人体之根本,即精、气、神三宝。

此三宝本天地之气。

神者受于天,精者受于地,气者受于中和。

但凡修成金丹者,皆是三宝集全,不泄不露。

而关于这第一重“身根成象”的修持也并无什么诀窍可言,只需不停吞服天地灵机,待得将己身丹力增长到了极致之后,便可顺理成章,破开障关,成功晋入到下一重小境。

只是这步骤说来不难,但对于世间大多真人而言,做起却是着实需耗上些心思。

因丹分九品,等第森严——

金丹真人虽已是“诸气浑成,道身天赐”,自此免了采气的烦忧。

但若是只靠打坐苦修,以此来一点点增长丹力,那无疑便是个水磨功夫……

个中辛苦不提,就算最终功成,自家寿数也大多是耗去了不少。

若是有修士在年迈时候才侥幸成丹,更是只怕要在半途坐化,更莫谈什么今后大道了。

因此缘故,作为世间少有的一类,既可以推升修道人丹力,又无隐患的“真砂”,自然深得追捧,为此曾惹出过无数的风云来。

不过以陈珩如今丹品,他对于之后修行所需的这个正阳丹砂,却不甚挂心。

不提拜师后或许会如何如何。

单是凭他的一品金丹,宗门自会将修道资源向他倾斜,大力培养,一如先前的君尧故事。

他所要做的,只是安心修行罢,并不必为外物而过分操心……

而待得丹力圆满,破开一重境后,便是金丹二重“渐法九还”。

若论这一境界圭要,则是取金丹的五行之气,动三要之精,以定一物之元也。

还者,归其源者,乃是深掘己身道体的先天之性。

一还肾,二还心,三还肝,四还肺,五还脾,六还丹房,七还气户,八还精室,九还神室。

此“九还”是炼身火候,同样也是炼虚功夫。

而最后的金丹三重“神中有形”,则是需修道人乾坤两合,练出一片内景来。

此“内景”是成就元神法相之枢机,又有“小法象”的称呼,至关紧要。

身根成象、渐法九还、神中有形……

这便是金丹修持的三小境。

而金丹之后,若再粉碎元神十二重障关,窥破返虚之谜,渡纯阳三灾,便是九难合道。

九难之后,仙业自显,自此寿与天齐,跳出生死门户,喜得长生不老!

以人身而登天阶,凭有穷而窥无穷,便正是这般!

此时在脑中沉吟过片刻后,陈珩也是缓将一身磅礴法力收起,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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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杏黄蒲团上起身,向外间行去。

当日在结丹成功后,在符参老祖的带领下,他也是去拜见了太符宫的符愚道君,亲眼见得了这位大神通者尊容。

而因不好违背这位道君好意,陈珩也并未急着回返宵明大泽,又在阳壤山中盘桓了几日,熟悉新得的法力境界。

不过如今足是十五日功夫过去,他已将自身道行打磨的圆融如意,法力收发随心。

再停留下去也并无意义,那便也到该请辞的时候了……

“以往的道术,如先天大日神光、四山斗决种种,眼下于我已不再合用。

而紫清神雷下卷,神水神火,剑道六境,以及五老天官大手印等仙道神通……这些皆是我金丹之后的护道之法,需得寻个时日,好生修持一番。

且据派内规矩,丹成一品者,可从门中二十五正法任择一门,用以修行。

不过我已有《玄中太无自然开元经箓》,不缺根本修行法,那么这一次机会……”

陈珩心思转动,在分开了门户后,视野之中只见晴光万顷,好似海中巨潮在粼粼浮动,炫彩迷离。

偶有鹤唳声发于九霄之外,立时惹得群山响应,回音久久不绝,极是悦耳。

曜日浮轮,徘徊云锦……眼前的确是一派春和景明之象。

陈珩驻足欣赏片刻,将衣冠袍服整上一整。

他刚欲去拜见请辞,却方脚下一动,眼前诸景就倏尔一变。

等到再定住身形时,他已是来到距阳壤山脚不远一片高耸石林,落进了另一处地界。

“不必多礼了,去罢,去罢,勿要让我那个老友等急了。”

符愚道君声音遥遥传来,笑道:

“陈珩,你我今后还有相见之期,在丹元大会上,便看你神通了!”

陈珩不敢怠慢,朝向太符宫方向肃容稽首一礼,以示郑重。

而待得再抬眼时候,面前天地已是一片寂然,再无什么声响传来。

“老友……”

陈珩垂睫掩住眸光,心下暗道:

“丹元大会吗?”

……

……

浮云高卷,好似堆雪一般,晶莹皓白,随大风摇摆飘荡,时聚时散,变灭无定。

阳壤山一座峰巅上。

见符愚道君收回目光,道情头陀摇了摇头,将啃了一半的朱果抛回盘中,抹嘴言道:

“正统仙道的丹成一品,倒也不多见,若无意外的话,他应是你们丹元大会的下届魁首了?你们玄门好似上几届便是胜,这一届若还嬴,又是玉宸嬴,先天魔宗处岂不丢份?”

“玄魔之争,哪是那么浅显的东西?”

符愚道君也不正面应答,只转目盯着道情头陀看。

直至头陀自觉尴尬了,低头抓脸时,他这才收回视线,诚恳规劝道:

“头陀也不必再东拉西扯,旁侧敲击。

丹元大会乃是胥都天的头等重事,它同罡气层、无底山、北戮州的那尊河图大豁王傀一般,都容不得外人窥伺分毫,这是八派六宗当年共同签过的契。

我知你心中好奇,想探寻丹元大会的真正根底,但似这念头,还是尽早收了为好。”

道情头陀被他一语喝破了心思,虽有些遗憾,但到底也知晓个中厉害,只缓缓叹了口气,无奈点头。

“这么多年下来,你们八派六宗当真是愈发可怖可畏了……”

道情头陀嘟囔一声,自袖中摸出一只小匣来,道:

“你这老儿,多少年的交情了,也不给我些情面?拿着罢!”

符愚道君接过一看,匣中正是陈象先所求的那粒圆行大法丹,不禁白眉微挑。

“这是?”他问。

“法圣天那边又有符诏过来,过段时日,我只怕就要去面见夏稷,不能够在此躲清闲了。”

道情头陀摇头:“圆行大法丹炼制不易,便是以我能耐,少说也得几百载功夫……所幸我手中还有一粒余剩,看在陈象先带来的谢仪丰盛,还有你这老儿的颜面,那我手头这粒,便先给他用罢。”

“伱真要赴法圣天这趟浑水?”符愚道君皱眉。

“受人活命之恩,不得不去,终究还是要脸的……”

符愚道君本是欲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一语未发。

在沉吟片刻后,他忽对道情头陀肃声开口:

“虽说眼下阵营相违,但夏稷的确为天下雄主,以你的丹道造诣,想必夏稷也不会将你遣去阵前冲杀。你既执意要去法圣天,那到时便不要轻易出面了,我会同玄魔两处的人招呼几声,还有……”

“何必为此过分忧心?能不能打起来,都要两说,法圣天同诸宇都对峙多久了,你见哪方是动了真火?若到时候劫仙老祖肯亲自出马,下场调节,说不得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道情头陀嬉笑打断。

符愚道君闻言沉默,只微微摇了摇头。

“看你这样子,似乎太符宫也真打算掺上一脚了?”

见自己老友这般作态,道情头陀心下微微凛然,忙开口询问。

“你若是问起丹元大会、罡气层这些,因法契约束,我倒不好开口,但关于此事,我却可同你交个底。”

符愚道君白眉耸动。

他那一贯和蔼亲善的脸上此时也是不见半丝笑意,目光凝重至极,咄咄逼人:

“若夏稷手中之物真是道廷昔年的那桩重器,莫说劫仙老祖下场。

便是太素丈人、火龙师、天门子、商洛公、大玄尊元母、正虚姬氏这些道廷旧部彼此不计前嫌,倾巢而出,都来劫仙老祖身畔助拳,也难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道之争,我辈便是身死道消,也势必要与其做过一场!”

道情头陀喉头一动,心头不由得生起了几许寒意:“可太符宫素来是淳道,即便将来新天当道——”

“当年道廷的那桩大谋划若真能成,太符宫会得法外开恩?”

这一回是符愚老祖冷声打断,斩钉截铁道:

“劫波之下,谁又能独善其身?!”

道情头陀嘴角动了动,面露苦涩之相。

半晌后,他才怅然摇头,合掌轻叹道:

“此番大劫一起,眼见地水火风失序,不知又要有几多宇宙破碎,天地沉沦?

只叹运数茫茫,运数茫茫呵……”

……

与此同时。

阳壤山脚的那片石林。

当陈珩刚欲拿出遁界梭挪移远去时,忽有风声自前处涌动骤响,澎湃如潮奔浪涌。

他举目望去,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

“陈珩,还请留步。”

云上那人面露微笑,略顿了一顿后,又道:

“还有遁界梭,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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