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该死,求求你,让我回来吧。”
王春花是真苦, 被婆家毫不留情的赶回了娘家,而娘家人在来了几趟婆家想替她说情未果后,以为婆家人是铁了心的想让峻河把她休了, 对待她的态度,也一下子从之前的迟疑, 到现在肆无忌惮的欺凌。
她早就知道, 王家的女儿不值钱,更得不到爹娘兄嫂的怜惜, 可之前那些年, 好歹她给了家里不少的助力。
最早成亲的时候, 爹娘说家里穷,弟弟娶不起媳妇, 她任由他们向单家要了高额的彩礼,却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给她, 让她穿着嫂嫂们传下来的一件早就褪了艳红色彩的旧嫁衣完成了婚礼, 也因为这件事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村里人说嘴, 被婆婆妯娌看不起。
成亲后, 爹娘向她哭穷, 她就偷偷将男人给她藏着的银钱拿给爹娘, 自她嫁来单家以后, 陆陆续续起码给了二十多两了,搁普通人家,都够娶三四个媳妇了,因此不说对几个哥哥她付出了多少,但家里的两个弟弟之所以能够娶亲,她敢说全是她的功劳,可是到头来,家里磨搓她的人里,也有弟弟和弟媳妇的那一份。
再说到家里的那些侄儿,对于那些侄儿,她敢说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更加亲近,他们二房难得分到一些好布料,或是其他什么好东西,她都尽可能的从自己和女儿身上扣下一份,给侄子们送去,可现在呢,就因为知道她这个姑姑给不得他们助力了,那些小白眼狼就跟着他们爹娘一块作践她,哪里有将她当亲人看待过。
刚回王家的那些天,或许还顾忌着单家只是赌气,早晚有一天他们还会来将她接回去的,作为家里嫁的最好“姑奶奶”,兄嫂弟妹虽然对她回娘家白吃白喝有点芥蒂,但在明面上确实不敢表现出来的,顶多也就是她那双爹娘,没有顾忌,埋怨她不争气,对她打打骂骂。
这些王春花都能忍,并且很自觉的帮着娘家干活,白天下地,从地里回来还得帮着嫂子弟媳洗衣做饭,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
渐渐的,眼瞅着单家人没有来接她回去的意思,几个兄弟来单家讨要说法反而被轰出去之后,那些人就齐刷刷变脸了。
原本她和家里的几个小侄女挤一个屋子,好歹还有一张炕,一个破旧的露着棉花胎芯的被子,后来大嫂嫌她占了几个小侄女的地儿,将她轰去了灶房,柴火铺成了她的床,稻草成了她的被。
二嫂嫌弃她吃的多,从那以后,她干着家里最多的活,却只能在王家人吃完饭后上桌,王家那一群懒汉,全都靠出嫁的闺女养着,哪里会有充足的粮食啊,等到王春花上桌的时候,满桌子就是蝗虫过境,只剩下几口看不出米粒的饭汤,等吃完这一顿,她还得去水缸里舀两勺水,拔点路边等野菜混个水饱。
至于之前她回娘家时山峻河给她整理的一些贴身的衣物,也早就被她娘起头带着嫂子弟媳妇哄抢光,此刻她身上穿的,就是家里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密密麻麻尽是补丁,勉强裹身的衣服。
更让王春花恐惧的是,爹娘和兄嫂似乎有意替她再找一个鳏夫嫁出去,好从她这个没了利用价值的姑娘身上,再赚一份彩礼钱。
王春花知道,这件事要是被爹娘筹谋成了,她是真的不能再回单家了,真的不能再见到她的福才了。
所以她必须回来,独自逃回来。
这大半个月来,对于王春花而言,真的就和地狱一样,也是亲生经历了家里人的变脸,她才现,原来在单家生活的自己,是多么的幸福。
下地干活却能吃饱饱的饭很幸福,最不的公婆看中,可照样有新衣服穿很幸福,总之对比娘家,在婆家的她简直就跟在福窝里一样。
王春花觉得,爹娘骂她蠢,骂她有好日子不过净矫情这些话都没有错。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再私底下和大嫂还有弟妹较劲了,也不会再眼红大房和三房几个孩子比她的孩子更得公婆重视,更不会私底下虐待自己的两个女儿,让公婆抓住把柄。
说来也是她蠢了,不就是两个丫头片子吗,她就算不喜欢这两个闺女,那也是她身体里掉下来的肉,将来出嫁自然也有公中给嫁妆,她又何必让那两个孩子对她心生芥蒂,不亲她这个亲娘呢。
女儿养得好,将来对于儿子也是一种助力,她到底得是多蠢,才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说出要将两个闺女卖的话。
王春花觉得,如果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小心谨慎,将自己的不满都放在心里,好好守着儿子过日子。
等到公婆百年之后,两个闺女也出嫁了,那个家还不是她当家作主。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熬,熬出头了,就海阔天空了。
“娘,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当是看在福才还有梅娘和兰娘的份上,也让我回来吧,不然,不然的话,我爹娘就要将我给卖了。”
王春花捂着脸,崩溃的嚎啕大哭起来,配着她那张憔悴的过分的面孔,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大娘,我忽然记起来家里还有点事,改日再来拜访,顺便谈谈那几头猪的事。”
严坤看到王春花忽然窜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他应该识相的离开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而他们严家和单家说起来交情也不算太深,留在这里并不合适。
“也好,等哪天你来大娘家,大娘做最拿手的鸡蛋灌饼和红烧肉给你吃。”
蒋婆子很感念严坤的识趣,心里也觉得对方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可怜严山生刚和小伙伴在一块没多久,就得从单家离开了,好在他的性子一向都很好,面上只是露出几分不舍,没有像一般孩子一样在地上打滚撒娇。
“山生,你记得一定要再来玩啊。”
单福德冲着小伙伴挥了挥手,刚刚他还说好了要带对方去爬树的呢,看来只能改下次了。
“咿呀,玩。”
福宝待在娘情的怀里,也冲严山生挥了挥小爪子。
她记得哥哥说了,这个小哥哥夸她长的漂亮,这么有眼光的小孩,她还是愿意不吝啬的展示自己的热情好客的。
严山生看着小伙伴和小妹妹冲他告白,心里又高兴,又难过。
等走远了,就见他抬头对着他爹说道:“爹,我看家里的猪不多了,什么时候咱们就来福德家收猪吧。”
严山生想着,最好能明天就来单家收猪,这么一来,他又有机会留在单家和福德还有宝宝妹妹一块玩儿了。
看刚刚他走的时候,宝宝妹妹孩冲他挥手了,她一定很喜欢他吧。
严山生心里甜甜的,面上却丝毫不显,一脸稳重得对着亲爹说道。
“家里的猪栏里还有两头猪呢,够卖一段日子了。”
严坤哭笑不得,可这也是儿子难得向他提出的要求,他还是决定,明天扩张一下家里的猪圈,争取早日来单家收猪。
“回屋去。”
另一边,蒋婆子瞪了眼跪在地上的王春花,警惕得看了眼四周。
自从家里接连生了这两件污糟事后,村里人的流言蜚语就有些没完没了了,要是让谁看到王春花跪在她面前的事,还不知道被编出什么样的故事来呢。
因为刚刚的响动不小,吕秀菊以及梅娘和兰娘都从房间里出来了,倒是单福宗想出来,却被吕秀菊以看顾单峻山为由,劝回了屋里。
不说吕秀菊为人怎么样,对于儿子的教育,她还是很有心的。
她一心想让儿子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可不愿意让儿子听了太多乡下妇人粗鄙的言语,二房王春花的那些蠢事,她一点都不想让儿子听到。
“梅娘,去地里将你爹叫回来。”
蒋婆子对着大孙女摆了摆手,梅娘看了眼那个跪在地上,憔悴可怜的亲娘,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转身准备出门。
而另一边的单福才没有想那么多,在艰难得认出那个瘦脱形的女人是他娘亲后,就高兴的黏了上去,说着这些日子和哥哥姐姐还有妹妹们玩了、吃了什么好东西。
兰娘看了看离开的姐姐,又看了看呢娘亲抱成一团的弟弟,小小的脑子里终究还记得之前娘亲给她留下的可怕记忆,嘟着嘴站到了奶奶的后头,扯着她的衣摆纠结着要不要学着弟弟站到娘亲的边上去。
梅娘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从地里回来的单峻河和单峻海两兄弟,顺带着,就一道回来了。
“峻河,大河。”
看到单峻河,王春花眼睛一亮,抱着儿子就冲了上去。
单峻河看到形销骨立的媳妇吓了一大跳,他想过把她丢回娘家会让她受点罪,可没想到王家人那么给力,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把人给折磨成这样了。
这一次,对方应该吃足苦头,长足记性了吧?
单峻河不求她能够想明白,只求对方不要在自作主张做一些蠢事,老老实实过日子,熬到闺女出嫁,儿子娶妻就好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就他家这笔烂账,有这三个儿女就够了,熬得下去,夫妻俩就好好过日子,她要是还想出幺蛾子,等儿女的婚事都成了,他也不用顾忌了。
福宝看着一圈家里神态各异的家人,大概猜到,恐怕这一次二伯娘回来,不会再走了,不然从一开始,奶奶就不会让大堂姐把二伯给叫回来。
或许就和大伯父的事一样,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纠结到把自己给愁病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局限,他们的力量撼动不了整个大环境的人的思想。
和离休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后续的影响,更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她闭上眼,将小脸埋在娘情的胸膛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从小替自己培养一个可靠点的夫君,不然真到了成亲的年纪,盲婚哑嫁一个陌生的男人,还得忍受他各种各样她摸不准的坏脾气,到头来,连和离都是一件难事,她还不得将自己憋死。
想着长大以后的烦心事,福宝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人生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