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我也去!”
为的话音刚落,男人们一个个站了起来。
他们看着地上摆着的粘豆包和热腾腾的肉粥, 看着爹娘孩子身上虽然打满了补丁, 但是遮风挡寒的袄子, 一个个眼神坚毅,毫不犹疑地说道。
逃难了一路,平柳村是唯一给了他们家乡一般稳定生活的地方,这一路的奔波, 他们男人还能承受, 孩子和老人是万万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漂泊了。
村里子的人多数都是善良宽容的, 尤其是给了他们第一份工作的单家人,真是让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们的恩德, 男人们想着, 这种关头他们要是不闻不问地躲开,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更何况带着老人孩子,他们就算是想躲, 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还不如将老人和孩子交付给善良的村民,然后和顺三等人拼了, 希望看在他们挡住了大波匪贼的份上, 村里人也能善待他们的长辈和孩子。
“你们赶紧带着爹娘和孩子去村子外求救, 还有让他们做好准备, 咱们要是没把人拦住……”男人哽咽了一下, 他不是不怕死的, 相反, 他很怕很怕,可是为了妻儿,为了恩人,他也得挡在前面。
“就算没把人都拦下来,咱们起码也能干掉他们中的一部分给咱们陪葬,到时候让村里的青壮年带上武器埋伏着,争取将那些祸害统统杀光。”
再老实的人聊起顺三那群人的时候都忍不住带上了戾气,时间紧迫,他没有多说什么,推着哭嚎的女人孩子往村子出去,而选择留下来的男人则是拿上了所有趁手的武器,不拘木棍还是什么,往另一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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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锣声惊坏了村里所有准备热热闹闹过大年的村人,他们都知道,铜锣一旦响起,就意味着村里有敌袭出现,如同之前模拟了千百次的演练,十六岁以上的男人统统拿上了武器,而女人孩子则是跑向了村子中央的祠堂,也顾不上女人不能进祠堂的祖训了,聚集在祠堂里,惴惴不安地讨论着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那些流民中的妇人孩子也是这个时候被守门的男人送过来的,从她们嘴中,在场的妇孺知道了外头的男人将要面临的到底都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患。
“没事的,咱们早就在老三的提议下做好了准备,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定然也让他有去无回。”蒋婆子看着在场女人急的和没头的苍蝇一样,赶紧站出来主持大局。
“没错,这些日子咱们编了多少网,削尖了多少竹子,那么多陷阱备着,定然能将那些坏蛋一锅端,到时候交给县令处理。”
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女人们纷纷找着宽心的话,可这依旧不能缓解在场的不安情绪。
福宝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还是头一次离死那么近,也是头一次直观的认识到,这就是古代,一场雪灾就能够带来无数伤亡,衍生出无数罪恶的古代。
“娘,你放心吧,爹爹还有哥哥都不会有事的。”福宝搂着小娘亲的肩,一手捏着匕,眼神格外的果决坚毅,这个时候的她早就将什么害怕慌张抛到了脑后。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脸,有爹爹的,有哥哥的,还有坤叔二叔的……出现最多的,还有一张黑黝黝的,总是那么直白坦率的青年的面容。
福宝抿了抿唇,只要对方能够平平安安回来,她就不再胆小的躲开了,她想问问对方,愿不愿意娶她。
“是啊,不会有事的。”
苏湘有些自责,这个时候本该是她这个当娘的护着自个儿闺女的,现在却反过来被闺女安慰了,保养得宜,看不出多少岁月痕迹的温婉妇人紧紧搂住闺女,互相打气鼓励。
这个时候,早就没人想着家里锅子上还烧着的饭菜了,纷纷跪在祖宗牌位前,祈祷着男人们能够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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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赶紧去把人喊回来。”
单峻海等人在去村口的路上就将事情的经过听的明明白白,在知道那些曾经给他们家修建了冰窖的流民去和那些来者不善的匪贼拼命后,当即就决定赶在那些人和匪贼碰面之前,将人给喊回来。
他让村里跑的最快的瘦小男人去破庙边的山坡,按照来人说的匪贼和村子的距离,想来这时候破庙里的男人或许还没和那队人碰上。
而村里其他男人则是在村长和单峻海的指挥下,开启了早就准备好的陷阱,所有人都守在了自己被安排的位置上,等待那群匪贼的出现。
*****
“大哥,你觉不觉得这个村子太安静了些,这年三十的,也没个动静?”
顺三等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平柳村外,在看到那堵高高的冰墙时,停下整顿了一下队伍。
“这都什么时候了,或许那些人现在正在家里吃饭呢,呵呵,笑话,以为这堵冰墙就能够将人拦住了,真是够没脑子的。“
顺三一路顺风顺水,来到坝江县后接连失利了两次,可这两次依旧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是收获没有那么大罢了,在他看来,小小的一个村子,自然也不会是他马失前蹄的地方。
“我觉得还是有些危险,大哥你想想刚刚那个破庙,里头的火才刚刚熄灭呢,估计之前还住了不少人在里头。”顺三那群小弟里有聪明警惕的,想要劝顺三再等等,等观测好平柳村的实力再动手。
“你这龟孙,前怕狼后怕虎能有什么出息?行吧,你要是怕,你就别上了,到时候抢到了什么好东西,抓到了多少个鲜嫩的姑娘和小媳妇,都没有你的份。”
这个小村子总没有军队驻扎着吧,一群没经历过风浪没沾过人命的孬货,还不是任由他摆布,只要他亮亮手中的刀,一个个腿都软了。
在顺三看来,那破庙里估计住着一群跟他们一样从北边逃来的流民,只是那些人都是没用的废物,提不起刀只能苟延残喘的,想来是看到他们过来了,一溜烟逃到山里去了。
顺三也不觉得那些流民会去平柳村通风报信,这一路上,普通人对流民的避之不及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村子里的人不嫌弃住在破庙里的流民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好到遇到危险,还通风报信的。
“可是……”精明的男人还想多说,看到顺三不耐的眼色还是将嘴里的话收了回去。
他们那么多人,还各个都是沾过人命,身强体壮的,那些农户哪个打得过他们,大不了抢不过就跑,那些个农户能守住自己的家园已经是极限了,只要他们跑了,就绝对不会追上来,这也是顺三等人一路上抢烧劫掠后的经验了。
一群人熟练地搭人墙,先送了一拨人爬上了冰墙。
“没看到人,倒是村里一些人家冒着烟炊,似乎在烧年夜饭。”
先上去的麻利地翻到墙的另一面,听到了他们的小声回复后,墙另一边的男人才一个个跟着爬了过来。
“烧年夜饭好啊,等会儿咱们兄弟就吃现成的饭菜,就饱饭足了,大家看上了哪个嫩生生的姑娘,就好好爽快一晚上。”
顺三高举着手臂,极尽嚣张。
“柱子你带人去那边,二驴你带着兄弟去这边……男人都杀了,女人都绑了,遇到硬茬子先退,等兄弟们过来,行了,大伙儿分开行事吧。”
三十多人的队伍被分成三批,朝着村子的几个方位出。
而此时埋伏在各自位置的村人听到了顺三嚣张的话,一个个捏紧了手里的武器,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将这些伤天害理的匪贼千刀万剐。
“啊——”
向东的一拨人一声惊叫,他们所站着的那块雪地忽然间崩塌陷落,而原本踏上这块地的人则是随着这声尖叫掉到了坑里,接着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朝另外两个方向去的人赶紧跑了过去,这块原本在大雪覆盖下的地不知道被什么人挖了一个大坑,坑里还插满了削尖的竹子,一个个身上好几个血窟窿,偏偏还不至于丧命,痛苦的哀嚎着,让弟兄们救他。
“有埋伏,赶紧撤。”
顺三立马变了脸色,怪不得这村子没人守着门呢,原来是挖了这些个陷阱,现在大雪覆盖着地面,白茫茫的一片,让人根本就辨别不了哪个位置是有坑的,看着那些人的惨状,顺三等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金银美人虽好,可也没有自己的命来的重要啊。
这堆人就没有一个是真正讲义气的,危难关头尽想着自己逃跑了,没有一个想过将掉进坑里受伤的弟兄救上来的。
“啊——”
顺三说完没多久,又有一拨人中招了,那些朝村口冰墙跑去的人在经过村口的木柱时不知道碰触了什么机关,一张大大的网收拢了起来,柱子边上的四个男人被网到了网里,高高吊在了半空中。
里头的人挥舞着斧子镰刀想要将网割开,却因为失重以及过于慌乱,不小心伤到了边上的人,网子还没割开,各自的身上倒是多了不少伤口。
“娘的,什么人,都给老子滚出来。”
这下子好了,顺三等人是不敢离开原地了,就怕动着动着,又碰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机关。
而这时候顺三等人的士气已经大散,他们那拨人也失去了一小半的战斗力,原本埋伏在四周的村民以及被单峻海托人喊回来的流民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仗着人多的优势,两三个围攻一个,两方人马混战在了一块。
最后顺三等人被制服,村里的男人,多多少少也受了点伤,好在没有人死亡。
但是看着被自己制服的匪贼,一个个都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了,一种保卫了家园,守护住了妻儿的骄傲,让这些男人热血沸腾,恨不得再往顺三等人身上踹上几脚。
“你们饶了我吧,我们真的是饿的受不了了才来讨点粮食的,是、是镇子上开面馆的人家让我们来的,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顺三能屈能伸,这次是他栽了,要是他侥幸逃过了一劫,等他卷土重来,他非屠了这个村子不可。
“闭上你的臭嘴吧。”
一个村人拿出了一坨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身上的干羊粪球塞住了顺三的嘴,然后狠狠踹了踹这个被绑的跟麻花似的男人。
“这些人该怎么处理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先关在棚子里,不给吃不给喝,能不能熬到县里来人,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单峻海听了顺三的话眼神闪了闪,但当着大伙儿的面,他没有深究,不想让外人看自己的热闹。
“就按你说的办。”
村里人十分认同单峻海的法子,一来他们都是朴实的庄稼汉,真让他们杀人,未必能够做到,还不如饿着他们,冻着他们,那些身上有伤的,也让他们慢慢熬日子,反正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呜呜——”
顺三等人听了他们的话,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但是没人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一个个被扛起来往村口的棚子一扔,然后锁上棚子的门,打算等过了这个年节,再好好处理他们。
“顺三这伙儿人再坏不过了,可不能让人跑了。”
流民见他们忌惮的凶人就这样被平柳村解决了,还有些做梦似的不真实的感觉,心头的大石放下了,那些流民也不好意思在村里呆着了,想着叫回自家的老弱妇孺,回破庙里去。
“今天还得感谢你们及时通知我们这个消息,不然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年夜饭,即便能够制服顺三等人,也不会像今个儿那么轻松,今天是大年三十,哥几个也别回去了,一块吃顿年夜饭吧。”
此刻,单峻海彻底放下了对这些流民的芥蒂,将他们看作了自己人。
“没错,别回去了,我看不如就在祠堂摆上圆桌,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饭菜端来,咱们一块过年得了。”
都是一块为了守护家园拼杀过的,村里的男人早就抛下了往日的芥蒂,看着曾经的冤家都像是亲兄弟一般。
正好又是年三十这样的喜庆日子,干脆省掉互换菜肴这个步骤,把所有的饭菜放一块,大家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
“那感情好,我现在就宰两头羊,咱们烤全羊吃。”
单峻海是提议让流民留在村里吃年夜饭的,因此十分大方的贡献出自家的羊,村民想着单家羊肉的滋味,欢呼着簇拥单峻海还有难民朝祠堂涌去,担惊受怕地守在祠堂里,三五不时朝外眺望的女人看到平安回来的男人们,一个个激动欢呼着冲了过去。
妻子抱着丈夫,孩子抱着爹爹,长辈搂住晚辈,这时候的欢乐,不分村人还是流民。
福宝忍不住抱住了严山生,感受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很快松开手,抬头看了眼那个愣住的傻子然后跑向了平安回来的爹爹和哥哥。
这一切生的太突然,加上场面太混乱,除了两个当事人,谁也注意到这一幕的生。
严山生呆楞着看向已经跑到单峻海边上的乖宝儿,回想着刚刚温软的触感。
福宝这是……抱错人了?